天元启示录 第239章 桂月如

当初升的朝阳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树林中，一切都结束了，玩了一晚“捉迷藏”的修士，从山谷各处冒了出来，又飞上了枝头，迎着朝阳盘坐，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天黑后即将面临生死的恐惧，更没有因为死了人而感到悲痛，他们既无欢喜也无忧愁，漠然地迎接新一天的到来，反正每一天都没有期待，反正每一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反正迟早都要死！

天明突然有些理解他们，他们也是各界各派的优秀弟子，也曾意气风发，也曾努力修炼，积极准备，希望在试炼中好好活下去，替自己争命，可是，世事难料，他们误入桂花林，被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大阵困住，每天晚上还要面对连人影都看不到的强大存在，每天都在恐惧、绝望中度过，换谁能受得了？

“如果没有暮瑶和立花飘雪的陪伴，如果我还能幸运地不死，最多十天半个月，我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

天明如此想着，并不觉得自己跟他们有什么区别！事实上，无论是异界，还是人界，其实真的不存在谁比谁更厉害，谁比谁更优秀，所谓的更厉害和更优秀，其实也只是不同的环境和遭遇造成的，如果哪一天处在一样的环境，面对同样的遭遇，其实人和人的差距并不会很大！比如，当世界末日降临时，有些人可能会第一时间死去，有些人或许会厉害一点，会挣扎着多生存一天、两天……然后死去！比如，这一群修士，他们有的是大门派弟子，有的是小宗门的小修士，他们曾经有或大或小的差距，有的人还被视为天之骄子，可是，进入山谷后，所有人处在同样的环境，有着相同的遭遇，然后就变得没有什么区别了！

天明并不觉得他比那群“行尸走肉”更优秀，他自认面对昨晚的未知恐惧，他坚持不了多久，因此，他要尽快做出决定，是继续留下，还是马上离去？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天明的小伙伴们头一次没有利用早晨的时光修炼，他们或靠在海盗船的护栏上，或盘坐在甲板，或不安地来回走动，或脸色平静地诵经做早课，天明觉得应该跟大伙商量一下去留的问题。

一行十四人，大部分人应该都猜到了天明有办法离开，但具体怎么离开，除了暮瑶和立花飘雪之外，没有人清楚。

“做人嘛，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俺才懒得管这么多，我和萧飒先去把那些尸体收拾了，然后片甲不留地扔到河里，让外面那些人一无所获！”

老大摸着自己的大光头，他对昨天的事还是耿耿于怀，想好好恶心一下那群兵仙城修士。

“老大，你这个片甲不留用得当真是鬼斧神工，小弟佩服！”

小四的状态也还不错，并没有因为一晚上连“鬼影”都没见着就感到沮丧。

“去吧，去吧，等你们老两口回来烤肉！”

林丹汗刚刚加入队伍，没想到就遇到了这种事情，似乎濒临绝境，有团灭的危险，他还有“大业”未成，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大草原的汉子，既然做出了选择，便绝不后悔！

“老大说得没错，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如玉给你们弹琴呀！”

短发的莫如玉朝气蓬勃，浑身上下散发出青春的气息，虽然一晚没睡，但在朝阳下的照射下，她依然活力四射，神采奕奕！

天明的计划被打乱，空灵的琴声在海盗船上响起，熟悉莫如玉的都知道，这是“空谷幽兰”曲，倒是应景！可惜，海盗船阵法和阵纹全开，声音传不到外面，另外，山谷中也没有什么小鸟和蝴蝶，否则，以莫如玉如今的琴技，定能引来百鸟朝凤，引来蝴蝶翩翩起舞！

一曲弹完，在众人的叫好声中，老大和萧飒也回来了！

“弟妹，你这就不对了，趁大哥、大嫂不在，你就弹琴！不行，现在我们回来了，你得给我们再弹一曲！”

老大的人生有三大爱好：耍枪、打篮球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声吹牛，但都跟韵律沾不上边，此时他想听莫如玉弹琴，纯粹就是乱弹琴，无非是想替他的好兄弟，想替小四试探一下莫如玉的反应。

经历过生死，如今又面临生死的莫如玉，倒是看淡了很多事，她微微一笑，也不点破，“叮咚”一声，她又弹了起来，这一次是天明给她的《南风》，是天明在洞府山得到的，为古之大帝所创！

南风一起，海盗船上真的起了风，是微风。微风轻拂在每个人脸上，略有凉意，但真的很舒服！

清欢又皱了皱鼻子，在“南风”响起的时候，她又闻到了花香，跟昨晚的一模一样。如果昨晚让她感觉像是幻觉，那现在绝对是真实的，她闻到香味就在她的身边不远，但余光中，那里并没有人，是呀，清欢本就清冷，一副只可远观不可接近的样子，她的身边向来是没有人的！

“南风”渐入佳境，就连老大这个大老粗都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似乎听出了什么门道一样！其实，这一群人中，清欢、张九歌、茅六安、无求这四个出家人，都有各自擅长的乐器，在人王大陆的传说中，韵律的起源和发扬光大，佛道两家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出家人精通乐器并不奇怪。另外，身为能歌善舞的草原汉子，血脉高贵的林丹汗和立花飘雪一样，自小也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精通多种乐器。不难看出，精通乐器的几人都出身不凡，正应了那句“穷读书，富习武，达者方能善歌舞”的老话。

当然，除了这几人之外，暮瑶精通魔族《天魔舞》、妖族《天狐媚舞》和人族《风舞》，对音律也有一定的理解，毕竟歌舞难分家。此时，她听着“南风”，随着曲风的渐入佳境，她有了“闻音起舞”的冲动。

暮瑶越听越是兴奋，开始时是手上轻轻地打着节拍，慢慢地手舞足蹈，最后实在是心喜，她取出了“七彩飞天绫”，踩着“南风”的节奏，跳起了“风舞”。

黝黑光亮的甲板上，有曼妙的女子，清颜白衫，发丝如墨，“七彩飞天绫”飘逸灵动，如下凡的仙子，如丛林中的精灵，一举一动都仿佛梦境般美好。只见她时而轻舒云手，典雅从容；时而轻盈跃起，玉袖生风，矫健灵敏；时而对着天明回眸一笑，妩媚多情！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翩翩起舞，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只对着天明。她容光焕发，只为悦己者容！

天明曾经说过，让暮瑶只为他一个人跳舞，可是现在，天明突然明白，身为一名舞者，她可以只为一个人跳舞，但那绝对不是她最高光的时刻，真正的舞者，就应该是暮瑶现在这个样子，不说万众瞩目，但肯定是全场的焦点！

立花飘雪撇了撇嘴，她望了望天明，望了望暮瑶，最后望了望莫如玉，突然便好想好想把“南风”谱借来，仔细研究一下，将古琴谱改为适合她吹奏的笛箫谱，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清欢也在想着她的心事，她望了望不远处的男人，望了望他身边的女人，又望了望正在起舞的暮瑶，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便睁大了眸子，张大了嘴巴，若不是及时用手掩住，便要惊呼出声！

视野中，一个身穿淡黄色衣衫的女人慢慢显化，直直地朝莫如玉和暮瑶走了过去！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南风”戛然而止，暮瑶轻飘飘地落在甲板上，美目看向缓缓走来的女人，那是一个陌生的，但极其漂亮的女人，瞧身段应该跟她也差不多大，但暮瑶有种感受，这个女人一定很老很老了！

这真的是一个极漂亮的女人，她身材高挑，一身淡黄色的衣服看似很寻常，但掩饰不了她高贵典雅的气质，尤其难得的是，她娉娉婷婷地走着，带着似有若无的芬芳，那是桂花香！这是种很神奇的感觉，空气中本就充满着浓郁的桂花香，却偏偏掩盖不了她身上独一无二的芬芳，似乎山谷中所有的桂花树，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索然无味！

“你的琴……弹……弹得马马虎虎，你的舞……舞跳得不错！”

女人似乎很久没有说话，这一开口，显得有些结巴！但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也很中肯，相对于莫如玉的琴技，暮瑶的舞艺确实更胜一筹！

“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如果说身穿淡黄色衣衫的女人是许久没有说话，所以口齿有些不清，那暮瑶便是真心感觉震惊，以至于口齿都不利索了。

天呀，这可是在海盗船上，不但布置了阵法，天明还烙印了阵纹，此时阵法和阵纹全开，这个女人居然无声无息地便进来了，这……这如何不叫人吃惊？

“咯咯咯……我是桂月如呀，这是他给我取的名字，怎么样？好听吗？我见你们在这里弹琴跳舞，便过来看看！当年，他也曾弹过这个曲子，比那个小姑娘弹得好听一万倍！他还教我跳舞，就是你刚才跳的那支舞，对了，你们怎么会这支曲子？怎么会跳这支舞呢？他说过这支曲子是他亲手谱的，你们是他的徒子徒孙吗？”

当笑声响起的刹那，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这个笑声他们实在太熟悉了，听了一晚上！桂月如？月如？已经很明显了，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便是昨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杀人狂魔”。她……她竟然直接出现在了海盗船上，她要做什么？

“你要干什么？”

天明一步迈到暮瑶身前，挡在了桂月如和暮瑶中间，同时，小四不再虚胖，有点强壮的身躯，也在慢慢地朝莫如玉靠近，他终于决定不再猥琐，要像他的二哥一样，做一回真正的男人！

“你们好像很紧张？你们很怕我吗？我只是过来听你们弹琴，看你们跳舞罢了！”

几句话的功夫，桂月如说话变得流畅了，看得出来，她其实很喜欢说话，又好像过去没人陪她说话，可是，她昨晚明明又说了很多话，这实在有些奇怪！让天明不禁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她是装的，还是有其他原因，于是，天明决定试探一下。

“我们昨天就进了这片山谷，在这里找了一圈，看到了很多修士，但没有看到你，你这突然出现，我们还以为是已经死了的女鬼又复活了，自然有些怕的！”

天明这话像是扯蛋，但逻辑上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们昨天进入山谷，在一群活人中没有看到桂月如，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已经死了，所以天明一行人昨天没有碰到她。但死人如果没有被人取了神精、魔核、妖丹或是鬼火，是有办法可以复活的，所以桂月如现在又出现了！

天明这样说，自然有很多破绽，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桂月如会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