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仁传 第三百五十九章 山顶

听完路仁的话，风星文心生赞赏，暗叹不愧是被阎师妹看中的武学天才，领悟功法之快，当世罕见。

但男孩见师父一直没有说话，心里微突，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对。

于是他带着几丝忐忑问道：“师父，不知弟子说得对吗？”

回过神，风星文看着他微微点头：“以你不过半日的耗时，能有这般见解已经很不错了，说得很对。”

听见师父肯定的回答，路仁总算是松了口气，但又没有丝毫自傲。

师父的话告诉他，自己还只是处于一定的浅显理解，还没有深入。

果然，风星文也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道：“正如你所说，风无常势，很多时候我们都无法决定它的方向，并且往往与自身的目的地相悖，那该作何解？”

“鱼即便在一潭死水中也能游动，因为它在摇摆身子搅动水潭。地没有动，人却能在上面行走，因为人的双脚在前后交替。即便风不如愿，鸟也可以在空中自由飞翔，因为它的一对翅膀在挥打起风。”

“这都是因为他们各自有自己天生的能力，融于周遭，看似依赖实则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鱼离开水无法生存，水没有了鱼也了无生机。”

“故而即便水不流动，鱼也可以自己游。风不常行，鸟也可以自行飞。这都是因为它们已经和水是一体的缘故。”

“《逍遥游》的游，便是学鱼和鸟的样子，细细感受风和水，乃至世间万物，去理解它们的轨迹行踪，来龙去脉，如此就能让万物接受认可你，从而与它们融合，自能游荡。”

“现在你能顺着风的方向御风而行，这就是刚开始认识风后的能力。等慢慢你逐步参悟，就可以逆风疾行，最后达到无风起荡。”

师父的讲解让路仁心里明亮了许多。

刚刚读完自己虽然有所体会，但也的确疑惑风的方向全是乱的，要如何在里面游呢？

如今师父的话让他明白了，《逍遥游》的‘游’不是借风，而是融于风，如此才能在其中畅游。

就好比人能在水上坐船，游泳，甚至潜水。

可无论哪一种都不能单凭自身而长时间待在水里，那要是如果水认识了人，把人当作一份子，那自然可以在里面来去自如。

可这听起来也着实有些异想天开和惊世骇俗了。

风和水是死物，没有灵性，又如何能认出人，还能接受人呢。

如果风和水是灵物，自有玄妙的话，这世间恐怕正如李叔的故事里所言了。

路仁也没有把这些仅仅藏在心里，而是委婉地朝师父道了出来：“师父，这水好歹能看见，即便静止也在那里。那风要是停止，不就该消失了吗？”

淡淡一笑，风星文解释说：“风可能很微末，但绝不可能完全停止。刚才我所说的消失，只是对于大部分人，因为感受不到所以姑且认为它停了。”

“但如若将一片柳絮鸿毛，一捧蒲公英或小片纸屑，悬在半空中让它落下，你就会发现即便在无风处它依旧会左右前后摇摆。”

“这说明不是风没了，只是相比我们人过于微小而难以感知。如此看来风便是无处不在的，凝神冥坐用心感受就会察觉到它，随后不断熟悉，自能游在其中。”

“噢！竟是这样。”

直到此时，路仁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不是风停了，而是人感受不到了。

无处不在的风充斥整个世间，而若是可以融于风中，那自然能随处可去。

看见他脸色连连变幻，却是越来越清晰恍悟，风星文再次感叹少年天才不过如此。

“泉岭有两座山，风一静一动。天权山风似乎完全消失，我们天玑山则是即便在山脚也有清风洗面。正好能让你感受风的这两个极端。”

说完他站起身，朝外走去。

“走吧，今日带你去山顶，感受下风卷云。”

抓着弟子的胳膊，风星文就真的如同水中鱼，风中鸟一般，自如流畅地便沿着陡峭的山体向上飞快攀升。

脚下的景象由近及远，迅速缩小，很快又被一道云层彻底遮蔽。

于是路仁抬头望向四周，却立马被惊住了。

只见放眼望去尽是白云滚滚，铺层软绵绵的柳絮地，地上有烟雾缭绕如同天庭一般。

头顶正午的春阳泻下金黄的流苏，挂在云面之上，好似那一排排的珠帘，极远处的山河轮廓就如天庭的大殿，让人心向往之。

风星文依旧没有停下，带着路仁不断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白布。

不知有多高后，路仁再一次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四周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脚底能看见些许山的形状。

烈风袭袭，差点将路仁吹倒。

“到了，这就是天玑山顶，离地面有三百八十七丈二尺。”

声音将路仁从恍惚中拉回神来，顿时就觉得呼吸不太顺畅。

此时一道柔和的内力打进他的体内，路仁顿时觉得舒服不少。

“离地越远，呼吸也就越困难。在这里尽量不要有大动作，耗费力气后难以恢复。”

“嗯。”

路仁点点头，随即看向前面的一座凉亭，挂有牌匾，上书“茶云亭”三字，行文飘逸灵动，想来是师父的亲笔。

亭中不过一张灰色圆形石桌，桌上放有茶壶，四只茶杯，石墩四枚，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山外的云海卷起浪潮，一浪接一浪地在远处拍打，却听不见半点声音。

这里已经看不见一点别的景象了，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真像来到了另一片天地。

耳边有阵阵的压声呼啸，那是风吹过的动静。

迈步朝茶云亭走去，风星文淡然的声音清晰传来：“这里的风大而不狂，呼啸而过卷起千堆云。姜宣应该与你说过，我白天基本都待在这里。”

说着他盘腿坐在茶云亭的外侧，已经跟着走进亭子的路仁发现师父坐的位置正好是山顶边缘，再往外一步就是悬崖。

“我时常便坐在这里，放松身心，感受风来吹拂，云来拍打，如此精进自己对《逍遥游》的感悟。路仁你是个天才，我便不再多说，你且坐下来观云感风。”

“好，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