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今天也在为异世界和平而工作 不知名记录（六）

“父亲，达威利家族的先遣队全员覆灭，随队而去的伽门列家族成员也失去联系，我们甚至没有更多的魔族可以把他们的灵魂带回魔界……”

“专注……！”

炮火连天，硝烟弥漫中，年迈的魔族神情冷峻地治疗着躺在破碎瓦砾上的恶魔。伤员的半个身子被圣力灼伤，可以看见在血肉中跳动的筋脉。

他看着自从接班上前线以来就没有休息过的年迈魔族，知道自己继续劝说也只能无功而返，只得暗暗一咬牙，蹲下身子开始帮忙治疗。

象征生命力的绿色荧光在手心跳动着，逐渐覆盖了伤员的身体。烟尘随着毫不停歇的爆炸气浪一阵阵扬起，落在伤员还未愈合的伤口里。

年迈魔族被霾土呛得咳嗽，手一抖，绿色的光芒立刻黯淡下来，重新笼罩在伤员身体上的是鲜红的血雾。

“父亲……！”

他停下手上的魔法，一把扶住趔趄的年迈魔族。事实上他很清楚这个伤员的状况已是无力回天，他只是尊重了年迈魔族选择。但眼下，年迈魔族就算再想坚持，也有心无力了。

他尝试着将自己灵魂的力量渡送给年迈恶魔，却被顽固地拒绝。他沉痛地闭了闭眼，声音沙哑：“……您不能再继续了。”

“……啊，我知道。”

年迈恶魔喘着气，他嘴唇被血染得殷红，衬得脸色苍白如纸：“我早就透支了灵魂，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

看着眼前一脸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死期的年迈魔族，他心绪复杂：“您走了……我怎么办？”

伽门列家族中最强大的魔族，支持着伽门列至今的年迈恶魔——伽门列现任家主，他可以想象在战事平息后，失去了轴心骨的伽门列会落得什么下场。

在战争中救治其他魔族而牺牲是伽门列的“本分”，不会有任何魔族因此怜悯这个家族。更有那些躲在战火之外的、如同鬣狗一样的家伙，届时定会一拥而上，把伽门列的骨头都啃噬干净。

远不如年迈魔族强大的他，连让家族服从自己都做不到。弱小到让他都反胃的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活下去，弗里德逊。”

年迈恶魔浑浊的双眼却依旧能如剑光一样锐利，笔直地望进了他的“灵魂”：

“你需要活下去，也只需要如此。弗里德逊，你知道该如何做。”

“——你知道‘伽门列’该如何做。”

对轰的魔法光影像烟花一样在灰色的天空绽开，他蜷缩在那些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魔族尸体之上，用沾满黏稠液体的手指扒开他们的胸腔，挖出那些或红或黑、或完整或破碎的心脏，连同坚韧的血管一起嚼碎，就着苦涩的胆汁统统咽下。

来自不同个体的灵魂碎片在他的身体里乱窜，各种活跃的力量在他的胃中翻涌。他忍不住呕吐出黑红色的肉糜，又再次把掺杂着自己胃液和鼻水的混合物重新塞回口中。

他贪婪地吞噬着所有死去魔族的力量，囫囵吞枣的方式不仅无法妥善地融合魔力，还会破坏这些灵魂，让这些死去的魔族再无复活的机会。

但他已经无法再去思考这些。

他吞噬的对象逐渐不再局限于魔族，不再仅仅是灵魂。手可以触及到的一切带有温度的**，都被他死死抓住，一口一口地分解。

他的利齿或许割开过皮毛，或许咬碎过还有生气的喉管，但那些生命最后的挣扎都没能动摇他的“进食”。

好像饿到了极点，好像永远都无法饱腹，他不停地咀嚼、吞咽，即便身体被能量撑的几欲被撕裂，即便眼前的光景已经迷蒙成一片昏黑，即便从眼眶淌下的液体已是鲜红。

“……我好饿……”

他告诉自己。

“还想……再吃一些……”

他听见有声音这么告诉他。

他跌跌撞撞地从尸块堆上滚下，砸进又一堆新鲜的尸体中。

……

他的“暴食”让他的魔力在短时间里得到了极大增长，虽然这些魔力有些“不太听话”。但好在威慑人类和魔族的目的，他达到了。

他的魔力爆散在魔族的阵地之中，吸引那些洁白的圣光集中在他的躯体上。皮肉在炙烤中肿胀、溃烂、卷曲，肋骨和筋膜被烤的吱嘎作响。同时，新生的血肉像蛞蝓一样包围着创口，不知疲倦地、没有节制地生长，顶替了已经坏死的组织，对抗那些企图对脾脏造成致命打击的伤害。

他张开翅膀——那仿佛由无数腐烂尸骨绑缚在一起形成的巨大屏障，挡住了那些企图闯入魔王军阵地的魔法。

黑色的血污如雨点般滴溅在魔族的身上，仿佛看见日食般的惊愕与恐慌出现在人类的脸上。

依靠着强到不可思议、来源并不光彩的力量，他在战事激烈的前线救治了大量魔族，以一己之力稳住了在前代魔王阵亡后、险些溃败的魔王军。

他为伽门列赢得了尊重，他红极一时的名望让家中蠢蠢欲动的长老们不敢再轻举妄动，他的所作所为让他的弟弟以他为傲。

虽然在某些僻静的时刻，他还是会感到难以忍耐的饥饿。那些灵魂在他的胃里生起篝火，跳着舞步大声呐喊，央求着、威胁着他继续提供更多的能量来安抚这份空虚。

“……真弱。”

魔王冷到冰点的声音在他的上方响起，毫无感情地贬低却能安抚他心口的燥火，比贴着他脸的、被体液浸湿的地毯的降温效果更加显着。

他趴在那里无法动弹，只能感受到那些在他身体里作威作福的力量被蛮横地扯出，一边无声尖叫着，一边毫无抵抗被压倒性的力量碾碎。

“做不到的话，就给我。——我比你强得多。”

确实是强大得令他羡慕啊，他在心里默默地苦笑。

——但，这份被掏去力量而带来的新的饥饿，又该如何满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