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调的天下第一和他的徒弟们 第57章 条件

“敢问剑尊此剑，由何人所铸？”

一行人刚到后院用来招待客人的屋子坐定，肖不弃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此剑是我机缘巧合下于一处古迹中所得，并非托人所铸。”

纪允炆随便编造了个来由，毕竟他也不知道这柄剑是哪来的。

但他知道，由于发生于很久以前的、原因不明的大规模技术流失与断层，如今的工匠们已经几乎不可能再锻造出这样的武器了，这也是为何许多武者都热衷于探索各种古迹以求能找到上古的神兵利器。

运气好的情况下，一名刀匠耗费一生的时间，大概能够攒够锻造这柄剑需要的材料；至于锻造的技艺，则是想都不用去想。

即便是百炼谷那样的炼器名门，也花了三代人的时间才复原出小部分的上古时代锻造技艺。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肖不弃若有所思地点头。

方才察看纪允炆的那柄剑时，肖不弃感到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整个人都险些疯掉。

他当年还是百炼谷弟子时，也曾近距离观赏甚至是亲手接触过那些从古迹中带出的上等武器，并为那失传的上古锻造技艺而痴迷。

离开百炼谷的这半辈子里，他虽说在明面上变得像个被大多数刀匠所不齿的“生意人”，但实际上一直都在钻研着那些玄妙至极的锻造技艺。

靠着正兴坊挣来的那完全能够让他富甲一方的财富，几乎全都被他用来支持自己的研究，而不断地实践，尤其是在规矩森严的百炼谷难以进行尝试的想法，都在这些年间被他付诸实践。

终于，在数年前应长孙敬德之托，为他打造出那柄如今已有了赫赫威名的虎魄剑时，肖不弃觉得自己终于触碰到了真正的、传自上古的锻造技艺，自己终于能把那些被百炼谷藏着掖着的所谓成果踩在脚下。

可是刚刚，纪允炆的剑彻底摧毁了他的这份自豪，让他认清了现实：在这柄长剑面前，他前半生锻造的那些东西，只能叫垃圾。

那简直是神赐的兵刃，肖不弃根本无法想象能够有人间的工匠可以打造出那样的一柄剑。

还好这柄剑的来历与他猜测的不错，若是纪允炆方才真的报出了一个名字，告诉他真的有个人在现世锻造出了这样的武器，那他估计会直接找一堵墙撞死。

“恕小老儿直言：若是剑尊想托小老儿锻造出这般兵器，那小老儿只能请剑尊另寻高明了。”肖不弃是个有志气的人，但他也很懂得认清现实。

任何一个工匠，要是在亲自察看了那柄剑之后还敢夸口说能造出同等品质甚至更好的武器，那么就绝对是个十足的蠢材了。

“肖坊主之才世人皆知，竟也无法造出能匹敌此剑的兵器？！”纪允炆故作震惊，毕竟他总不能直接摆出一副“没事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做到”的样子来。

“剑尊折煞我了。”肖不弃苦笑着摇头，连自称都换了。

“我虽然有些才能，但也尚属凡人之列，如何造的出这等神兵？”

“剑尊此物若是带去百炼谷，只怕谷主愿意拼了性命让您将剑留下啊！”

听上去好像很夸张，但肖不弃很确信自己说的是事实——虽然死板而规矩森严，但百炼谷在精进锻造技艺的执着上是不输任何人任何势力的，要是让他们知道有这样一柄剑存在，那绝对会全谷上下一起发疯。

“原来如此，此前从未将此剑交予名匠鉴赏，不想竟是此等宝物！”纪允炆顺着肖不弃的话说，同时也暗暗记住了肖不弃的话。

看来以后要尽量躲着百炼谷的人走啊。

“今日得以鉴赏此等神器，我也算是了却人生一大愿望。”

虽然才刚刚被否定了前半生的几乎一切努力，但肖不弃并未因此放弃；相反，在得知自己距离真正的炼器极致还有如此遥远的距离之后，他那本已经有些萎靡的斗志重新燃烧了起来。

本来他还自大地觉得自己触碰到了炼器的极致，已经能够与上古的那些炼器师们并肩，但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沾沾自喜的那点技艺，在真正的极致神兵前什么也不算。

太棒了！

这是多么遥远、多么宏大、多么值得拼尽一切去追求的目标啊！

“本来，按照我自己定下的规矩，凡是找我打造兵器，皆需用答应我一个条件来换一件兵器。”

“今日多亏剑尊，让我得见如此神兵，剑尊那三件兵器，我就只托您办一件事，如何？”

“非是我贪心，而是确有要事，需要拜托剑尊这般的高手才能做成。”

肖不弃起身，朝着纪允炆深深地一拜。

这样子，不像是纪允炆为了请他造兵器而帮他办事，倒像是他为了求纪允炆帮忙而主动帮纪允炆锻造兵器。

“肖坊主不必如此。”纪允炆上前把肖不弃扶起来，然后让他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本就是我有求于肖坊主，况且又有规矩在此，何来肖坊主贪心之说？”毕竟是为了自己徒弟的新武器，再加上和肖不弃无冤无仇，他也挺喜欢肖不弃这种科研狂人的个性，因此纪允炆态度上很是客气。

“肖坊主有何事但说无妨，在下一定尽力。”

“剑尊放心，小老儿也算正派人士，绝不会拜托剑尊去做伤天害理之事。”

喝了口茶缓一缓后，肖不弃恢复了冷静，自称也改了回去。

“实不相瞒，在小老儿的故乡，宋国西南的阴山郡，近些年突然有一伙贼人盘踞山中。”

“老夫族人家小皆在故乡，之前来信道尽了这货贼人的丧心病狂、无恶不作，搅得整个阴山郡不得安宁，而官府却也奈何不了他们。”

“肖坊主，是打算请我去剿灭那伙贼人？”

这个简单啊。

宋国离晋故都并不远，而且纪允炆预定之后要和姬旼一行一同前往大炎，正好顺路。

至于连朝廷势力也奈何不了的山中贼人？

笑话，难不成他之前在大夏淮西行省的大杀特杀是在陪乡野小孩过家家？普通的山贼也好，披着山贼的皮其实是某个造反派养的私兵也好，别的什么存在也罢。

杀光就是了，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这种事情了。

“正是。”肖不弃点头，“终究是小老儿的故乡，若是继续放任那伙贼人，只怕小老儿的族人也难以幸免。”

对于那伙肆虐一方的贼人，肖不弃光是看着族人送来的信中的文字就隐隐觉得后怕，在他看来，除非是信中过分夸大了，否则那伙贼人怕是用地狱恶鬼都无法形容。

他精通锻造兵器，但却不曾用心修习过武道，更谈不上与人生死搏杀，因此当然没法抛下正兴坊这么大的产业回乡与那伙贼人搏命。

“我知道了......”

纪允炆大致也能猜到肖不弃在想什么，但另一方面，他的心里却有一个疑惑——

“只是，为何肖坊主需要专门寻找我这样的帮手？”

不过剿灭一伙山贼罢了，以正兴坊在武道世界的名声和人脉，难道还请不动几个有实力的武者前往？

就算不想这般欠下人情，肖不弃也只需要随便扔出一把或是一批上乘的武器作为报酬，照样能吸引来数不清的武者愿意接下这个差事。

比如此刻大概已经到了外面的正兴坊店内，正在采购武器的文氏族人。

虽然纪允炆毫不放在眼里，但是他也承认文氏一族的实力绝对不是区区一伙山贼能够匹敌的，肖不弃只需要拿出一批武器作为报酬，甚至是免了文尔升的这一单，想必就能得到文氏的帮助。

可是，肖不弃没有这么做。

这就代表着：这一伙山贼，要么实力过于强大，寻常武者即便在报酬的吸引下去了，也只是送死，而高手们虽说不至于不敌，但也会有些费事；

要么，就是这伙山贼与当初盘踞在凰韵阁新总舵附近的那一支一样，属于“背后有人”的类型，即便是那些武道世界的大势力，也不方便插手。

“肖坊主，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纪允炆看向肖不弃的眼神锐利了起来。

虽然还指望这个人帮自己的三个徒弟造兵器，但他可不喜欢被人欺骗糊弄的感觉。

肖不弃眼神躲闪，似乎有些纠结。

但在犹豫了一会儿后，也不知道是碍于良心，还是经受不住纪允炆那无形的压力，肖不弃最终还是选择开口了。

“其实，小老儿族人送来的信中，有关于那伙贼人身份的揣测。”

“哦？难道是哪位权贵偷偷豢养来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的私兵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于纪允炆来说就挺容易处理的——他才不管什么靠山不靠山的，凰韵阁也没有产业在宋国境内，他不需要因为几个徒弟而感到顾虑。

就算现在肖不弃告诉他：那伙山贼背后的老板其实是宋国国君，纪允炆也毫不在乎。

他当年为了阮莺，曾和乾国的皇帝“坦诚相交”过；

前段时间和大夏的元傲亲切交谈过；

之后预计还会和大炎的皇帝，这个东方世界大概最有权势的男人认一下亲；

皇帝而已嘛，见多了之后也就那样吧。

实在不行干掉就是了。

宋国不是什么大国，纪允炆要是想宰了现任国君，随便扶持一个傀儡上台，让宋国今后实质上变成自己的东西，也是完全能够做到的。

看他想不想，以及情况是否需要而已。

“剑尊猜测的不错，只不过......”

“那伙贼人背后的人，似乎并不是宋国的权贵，而是——”

“大炎帝国。”

屋内的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您的意思是，并非是大炎的某位权贵私底下的作为，而是大炎朝廷的意思？”

“虽说只是推测，但，是的。”肖不弃无奈地点头。

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按照纪允炆刚才想到的那些思路去试着寻找帮手，也没有一开始就对纪允炆说实话。

虽然不知道大炎帝国为何要在邻近的宋国境内扶持一支山贼来搅乱宋国，但这样的一个靠山，确实能让任何想要插手的势力望而却步。作为东方世界的霸主，即便是文氏这种能够影响一国国政的势力，或是其他那些强横的大宗门，也没有足以和大炎对抗的能力。

大炎与东方世界的其他国家之间，有着近乎断层般的国力差距。

各国之间的争端和战争大炎很少会介入，因为对于大炎来说，这些都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比起陪这些小国过家家，大炎始终是把与西方世界的对峙放在首位。

看来，自己和这个国家还挺有缘分的啊——纪允炆嘴角不由得撇起一抹微笑。

“小老儿也知道此事有些强人所难了，剑尊若是不愿也无妨。”

实情被拆穿，肖不弃也不好强人所难，毕竟哪怕是大宗师，想来也不会愿意和大炎帝国结下梁子。

“铸剑的条件，小老儿可换作——”

“不，这个差事我接了。”

让肖不弃没想到的是，纪允炆竟然同意了他的请求。

“剑尊，此话当真？”

肖不弃难以置信的看着纪允炆，这个男人明明已经知道了背后的实情，却还是愿意做这件事吗？他难道不担心会与大炎为敌吗？

大宗师实力强悍，是武道之路上的一个个标杆，一座座丰碑，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抗衡强国。

多年前大夏太师元祺依靠“势”击退乾国的两万精锐铁骑，就已经足够震撼天下了。

比那两万铁骑更强大的部队，大炎帝国有的是，更别提被朝廷和皇室私底下豢养着的那些武道高手了。

据传：大炎皇室手下，能在一流中也排得上号的武者，完全可以用“一大堆”来形容。

任何人都难以对抗这股力量。

“我从来不打诳语。”纪允炆微微一笑，“肖坊主只需放心铸剑便是，不论是那伙山贼还是随后的善后工作，我都会处理好。”

“这，这......”

“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纪允炆从纳戒里取出了他这段时间仔仔细细翻找查看自己库存的成果——一大堆上好的锻造材料，以及三份图纸。

“这些材料！”

看到桌上的那些锻造用材料时，肖不弃眼睛都直了，将关于自己故乡那伙山贼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虽然已经当了半辈子刀匠的他甚至认不齐那些材料，但仅仅是他能够认出来的那几样，就足够让他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了。

半辈子过去了，自己见过那么大一坨精玄金吗？而且是品质如此上乘，纯度如此之高的一大坨？

那一捆绳子一样的是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麒麟筋？

这人难道是神仙吗——肖不弃看着纪允炆，突然间觉得眼前的人有点不真实。

“这些材料，请肖坊主照着图纸尽情发挥。”

肖不弃的这个反应，纪允炆早有预料。

“当然，若是您能做出改进，那么我也求之不得。”

“造好之后，只需将兵器送到川优商会，让他们送来给我即可，我就先在此谢过了。”

天速星说了只要不是太特殊，那么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川优商会帮忙，纪允炆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客套，反正能用的资源他肯定是要尽量用上。

“肖不弃，拜谢剑尊大恩。”

被震惊得失去了语言能力的肖不弃，只能挤出这么一句，朝纪允炆再次行大礼。

“肖坊主不必如此。”纪允炆再度扶起肖不弃，“倘若无事，在下便先告辞了，您就等故乡的好消息吧。”

“颖秋，去联系姬旼吧，咱们过两天就出发。”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