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黄泉 第257章 浮生须臾

神算子居然曾经出现在幽都！！！

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这么说来，他的身份就不止算命佬那般简单了。

或许，他本身就是一个来自幽都的大巫。

他不知道神算子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神算子算到自己命中有此一劫，为何引导自己北上，进入幽都？

会不会是他的算计？

倦天涯心绪错综复杂，仿佛有无数根丝线缠绕在一起，混乱不堪。

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念头和思绪，相互交织、纠结，令他心烦意乱。

这种感觉，就像是身处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中。

无论怎么挣扎，都难以逃脱。

半晌，他妥协了，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毕竟，神州之人已然认定自己就是诡族，幽都还真是目前最好的藏身之地。

老人缓缓道：“小伙子啊，今晚能够与你畅谈一番，实在是令老夫感到欣喜万分呐！”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还有丝丝欣慰。

“在这个村子里，大家似乎都对我避之不及，不愿意接近我这个老头子。”

话语间，透露出些许无奈和寂寞。

老头起身，轻轻拍拍倦天涯的右肩，道：“想做的都做了，想说的都说了。”

“如今，我心中的夙愿已然达成，可以安心离去了。”

他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朝着村子走去，口中念念叨叨。

“须臾欢愉，须臾哀愁。”

“须臾繁华，须臾寂寥。”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来如风雨，去似微尘。”（注1）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注2）

“浮生须臾，零落尘土。”

听到老人的话，倦天涯身体猛地一颤，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老人，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整个世界都变得异常安静。

突然间，一股强烈的惆怅，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瞬间淹没了倦天涯。

他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股惆怅如此浓烈，以至于他的双眼渐渐湿润。

泪水在他眼眶中打转，却又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此刻的倦天涯，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老人的话语就像一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刺穿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他与红璇翎的一幕幕，如今看来，当真“须臾”。

老头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最终消逝不见。

“死亡后，溶入宇宙这个生生不息的大生命中，这何尝又不是另外意义上的‘生’？”

“真的是这样么？”

倦天涯喃喃低语，声音低沉而沙哑，红璇翎的音容笑貌再次浮上心头。

她的眸，她的眉，她的唇，她的笑，如潮水般涌来，让他不能自已，周身剧烈颤抖。

“红师姐……”

倦天涯嘴唇轻启，喃喃自语着，仿佛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无尽的悲伤如潮水般在心头翻涌，凝结成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他那布满血丝的眼角缓缓滚落。

这些泪水，仿若断线之珠，沿着他瘦削的面颊滚落，须臾便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伸出颤抖的手，试图抓住些什么，却都什么抓不住。

唯有寒风，萧萧而过，打入一阵冰凉。

他整个人陷入一种恍惚之中，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

水中那轮皎洁的明月，随着波浪轻轻摇晃。

时而升起，时而落下，就如同他此时茫然失措的心境一般。

倦天涯实在支撑不下去了，竟然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慢慢进入了梦乡。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被噩梦惊醒。

因为他害怕一旦沉睡过去，就会永远无法醒来。

红璇翎的大仇未报，自己怎能轻易死去？

当他睁开双眼，背后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宛如一轮烈日骤然升起，令人不敢直视。

隐约间，似有阵阵低沉的龙吟之声传出，仿佛来自远古。

无支祁像是受到惊吓，下意识地跳开。

刹那间，他只觉得体内真气，犹如脱缰野马般四处乱窜，完全失去了控制。

周身经脉更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同时刺穿，剧痛难耐，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脸颊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可言。

额头上则是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然后顺着他脸颊滑落，再次浸湿了他的衣襟。

神愆之印又发作了！

顾不上身体的痛楚，他急忙伸手入怀，摸出一颗鬼不觉赠送的巫鬼丹，毫不犹豫地吞入腹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清凉的气流，迅速扩散至全身。

倦天涯咬紧牙关，拼命催动内力，开始调节紊乱的气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凉意逐渐弥漫开来，稍稍减轻了一些痛苦。

尽管疼痛稍有缓解，但并未完全消失。

它犹如狰狞的梦魇，死死缠绕着他，怎么也甩不掉。他咬紧牙关，面部肌肉因痛苦而扭曲。

双拳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鲜血顺着手指流淌而下，而他却浑然不觉。

就在此时，一个小手搭在他身上，轻轻抚摸。

倦天涯一怔，是最先跑开的无支祁。

它又跑了回来。

倦天涯内心一暖，嘴角勾出一抹笑，道：“没事的，这点痛，我还能挺过去。”

片刻后，他体内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神愆之印金光也渐渐隐去，最终完全消逝。

“呼……”

他长舒一口气，心想：“这神愆之印发作起来愈发厉害了，巫鬼丹也越来越不管用了。”

天上之月，渐渐消隐，一声鸡鸣响起，标志着白昼的正式到来。

说来也嘲讽，幽都的白昼，比夜晚还要晦暗。

天空是一层不变的黑云，月亮一消失，整片世界登时黯淡。

“旺，旺，旺……”

村子传来家犬的阵阵狂吠。

倦天涯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入长寿谷。

猴子无支祁，正稳稳当当地立于他肩头之上。

此时，村中围了不少人，交头接耳之声，隐隐传来。

“死了也好，反正无子无女，孤苦伶仃的也怪可怜。”

“是啊，现在死了，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了吧。”

“这样一来，我们也不用经常接济他了。”

听着村民的一言一语，倦天涯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用力拨开熙攘的人群。

赫见人群的正中，躺着一个老人。

老人神色安宁，双眼轻闭，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挂着一抹笑。

那是对生的释然，亦是对死的释然。

老人尸身完整，唯独少了左臂。

正是昨夜河边那个与他谈话的老人。

一股莫名的悲伤，自倦天涯心头涌起。

昨夜，他可是还与自己畅谈啊。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人生无常，须臾之间！！！

一时间，倦天涯感慨万千，心中悲凉。

没有修炼到大罗境，摆脱不了生死轮回的命理，终是虚妄。

无支祁亦是垂头丧气地站在倦天涯肩头，双肩无力地低垂着，双眸黯淡，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注1：出自《增广贤文·上集》

注2：出自《楚狂接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