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为棋胜天半子 第86章 鬼船（中）

东海之上，北征军残余舰队。

慕凌云独自一人站在一艘扶摇巨舰的船头，看着周遭的大雾眉头紧锁，自从一周前从松江入海口进入东海以来，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天气。每天一入夜海面就会升起一股大雾一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才会消散，这就造成了每天只有不到一半的时间可以行船，其余时候则是只能下锚原地停泊，大大拖慢了南归的速度。

自从十几天前从‘玄武岩’港败退之后，还处在松江江面上的舰队依旧经历了几天的恶战。由于战舰的速度不及骑军，游牧骑兵在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派出了数千人追击，而因为在之前的‘玄武岩’港攻防战中火炮和弹药储备基本损失殆尽，此时面对北岸追击而至的大批骑兵慕凌云只拥有有限的反击措施，而且由于担心南岸也已经有游牧骑兵游弋，所以此时他们是陷入了靠岸也不是不靠岸也不是的两难境地。好在的是由于扶摇巨舰过于高大，而且借助风势、水势在江面上的移动速度也不慢，这就导致游牧骑兵也无法轻易就能登船作战，追击期间敌军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使用火箭攻击，但是扶摇巨舰的舰体防火烧、腐蚀的耐性极佳，除非是‘玄武岩’港那种瞬间的大规模爆燃，否则基本就是徒劳无功，就这样在追击了三天无果之后，游牧骑兵也是放弃了对于慕凌云的攻击。

没有了干扰之后，舰队前进的速度进一步加快，在进入东海之后本来慕凌云是打算沿着岸边驶向‘扶摇’港，那里是清川最靠北的一座深水良港，这样一是可以通知沿途清川驻军准备应战，二也可以上岸换马尽快返回飞鸿。但是入海的第一天夜里他就被值夜的军士喊醒了，走出船舱之后只发现就连甲板上都是弥漫的雾气，其余两艘扶摇巨舰的身影在雾中影影绰绰的浮现，空中也早就被遮蔽的不见月光星辰了。

“怎么现在才叫醒我！”看到这副景象，慕凌云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现在舰队可是贴着海岸线前进，这越靠近岸边那么暗礁可就越多，战舰全速前进之下若是撞上去那可就是散架的下场。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末将，末将太困了，我、我刚不小心睡着了，将军息怒！”值夜的清川军士看到慕凌云发火了也是赶忙跪倒在地连连告罪。慕凌云自是知道经过连续几天没日没夜的大战，所有人都疲惫非常，所以在听到眼前军士的话之后也是冷静了下来并没有责罚于他，眼下再想继续前进是不可能的了，不仅是因为暗礁的威胁，而且由于军中缺乏随军修士，夜间只能对照海图和星辰辨位，现在大雾浓重到临近两艘战舰的身影都看不真切，更遑论观星了，此时任玉逍几人也是借助钩索来到了慕凌云所在的战舰之上询问对策。

“下锚停船，这种情况下赶路就无异于送死，反正我们暂时已经安全了，不差这一个晚上了，今晚大家就都好好休息吧。”慕凌云说道。而在听到慕凌云的话之后所有人都表示了赞同，所以很快三艘扶摇巨舰就停了下来，因为身处海上而游牧敌军几乎没有海战的能力，再加上如此天象之下谁也不信还有人能来袭击舰队，所以索性就连今晚值夜的军士都免了，所有人都在今晚睡了一个好觉。

可是慕凌云不知道的是，这种无人搅扰的清梦他们居然做了足足七天。这七天里每天入夜都是这种大雾的天气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晌午，参照海图慕凌云他们才得知自己仅仅走过了十分之一的路程，离‘扶摇’港还很远，上官榕楉强撑着身子走出船舱看到这种景象也是十分奇怪，毕竟按时节来算东海之上不应该出现持续时间如此之长的大雾天气，而看到上官榕楉出来后慕凌云也是赶紧又把她请回了船舱，毕竟还重伤未愈，海风又阴冷刺骨，看着她不断咳嗽的背影，慕凌云也是十分着急生怕在海上耽搁太久导致落下了病根。

“将军！海里有东西！”今日，就在慕凌云站在船头等待雾气散去的时候，值守的清川军士突然大喊道。听到喊声之后慕凌云也是赶紧凑了过去，顺着那名军士的手指看去，舰体下方的海水中一个巨大的侧鳍在水面一闪而逝，随后一条鱼尾从水中伸出重重拍在水面上溅起无数的浪花，看去应该是一条巨鲸，另外两艘战舰上也发现了海中的动静，李昂趴在对面战舰的船舷上向自己摆了摆手，毕竟若是一条普通的海鲸确实不需要太过担心。

但是慕凌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等巨大的鲸尾再一次出现在水面上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眼前这条海鲸太过于巨大了。要知道扶摇巨舰有近乎三十丈长短，寻常清川海域出现的鲸种最大不及战舰一成大小，而眼前这条仅看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有战舰四分之一大小，恐怕体型与雨落峡中出现的黑蛟相比也不遑多让。

“李兄！叫咱们的人不要轻举妄动！这条鲸鱼太大了！不要激怒它！”慕凌云赶紧隔空对李昂喊道，听到慕凌云的话之后，李昂也是发现了海中之物的异样，他也是不敢怠慢赶紧去通知另一条船上的任玉逍等人。此时这片水域除了被巨鲸搅动起的海浪拍击船体的声响再也没有了其他动静，三条战舰上的清川军士全都不敢闹出太大的声响生怕惊动了脚下体型莫名巨大的海兽，好在的是由于大雾还没有完全散去，舰队都还没有拔锚起航，所以还不至于被涌动的海水冲散。巨大的鲸兽在折腾了一会之后巨尾一摆遁入水中消失不见了，慕凌云再等了一会发现还没有其踪迹之后也是长出了一口气，雾气已经消散了不少，已经能够隐约看清岸边悬崖峭壁的轮廓了，他也是赶紧命令拔锚起航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就在锚链快要全部拉起的时候异变陡生，李昂所在的扶摇巨舰突然被一股巨力从底部顶了起来，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悸的吱嘎声战舰重重落回水面，想来应该是龙骨有了损伤，而且甲板上的军士猝不及防之下也全都摔得七仰八歪，有几人还一个不小心就落入了水中，随后巨大的鲸尾刺破水面随后又重重拍下，落入水中的几名军士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没入浪花之中消失不见了，失去了海锚固定的扶摇巨舰也被水流推动了起来。

“那畜生又回来了！快！床弩射击！把它逼走！”慕凌云看到鲸兽又杀了个回马枪，他也是赶紧指挥舰上的军士攻击，可是还不等他说完，水中的巨兽一尾巴狠狠抽在他所在扶摇巨舰的侧舷，虽然战舰并无大碍仅是几块木板飞了出去，但是上面的人却是一个站不稳就摔倒在地。“快！快！战舰起航！让开别撞上！”倒地之后慕凌云大喊道，毕竟三艘战舰停泊的比较近，如果被水流推动撞在一起那麻烦就大了，但是眼下雾气还没有完全消散，所以清川舰队只能凭记忆向远离海岸的方向转向防止触礁，而巨鲸搅动的水流更是加剧了三艘战舰离岸的速度。

“慕将军！发生什么了！”感受到剧烈的震动，上官榕楉从船舱内冲了出来，对着挣扎起身的慕凌云大声问道，但还不等他回答，又是一股巨力传来，由于伤势还未痊愈，所以上官榕楉也是站立不稳直接栽到了慕凌云的怀里，而慕凌云担心她摔倒随即一手死死搂住了上官榕楉的腰肢，另一只手用力抓住船舷侧的桅杆说道：“有一条鲸鱼不知道为什么袭击了我们！我们正在想办法！上官姑娘！你先回船舱”虽然说上官榕楉也知道慕凌云是初衷是担心自己摔倒受伤，但是如此被慕凌云死死搂住也是令她脸上升起一阵绯红，毕竟还没有男子和她有如此亲昵的举动，所以一时间上官榕楉竟是说不出话来。

“上官姑娘！上官姑娘！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在起伏不停的甲板上，慕凌云看到上官榕楉脸上的潮红以为她又被牵动了伤口所以关切地问道。而听到几声呼喊之后，上官榕楉也是回过神来，虽然声音依旧清冷，但是明显有些慌乱地说道：“啊，没事，我去试试和这海兽沟通。”可她话音刚落，巨大的鲸兽被扶摇巨舰上的床弩射中随后突然跃出了海面，这一下三艘战舰上的清川军士全都看清了这巨兽的大小，只见仅仅跃出水面一半的身子就比扶摇巨舰的船舷还要高了，所有的清川军士都被惊的目瞪口呆，随后巨鲸重重落回海面，强大的水流直接将两侧的战舰推了出去，溅起的浪花也将甲板上的所有人包括慕凌云和上官榕楉在内都给浇成了落汤鸡。

“上官姑娘！你先回船舱！这鲸鱼体型太大了，你有伤在身不要冒险了还是！交给我们就可以了！”看清巨鲸的体型之后，慕凌云更是坚定了不能叫眼前佳人冒险的决心，只是他嘴上说着让上官榕楉赶紧回船舱躲避但依旧是用力搂着她。而上官榕楉在感受到鲸兽散发出来的强大压迫感之后也是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与之抗衡，贸然出手只能是给慕凌云添乱，她也是小声说道：“好，我现在实力大损就不给你们添乱了，可是，可是慕将军你倒是放开我啊。”而在听到上官榕楉的话之后，慕凌云也是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死死搂着怀中的佳人，他也是尴尬的笑了笑随后松开了手，上官榕楉也是没有再多言语赶紧返回了船舱之中。

海中的巨兽还在肆虐，这也就是扶摇巨舰体积巨大而且坚固异常，要是换作寻常战舰估计早就被折腾散架了，看到上官榕楉回去之后慕凌云也是顾不得回味刚刚那片刻的旖旎风光，赶紧叫一旁的军士取来了‘乾坤弓、玄黄箭’，这可是在雨落峡一击击伤黑蛟的镇国神器，即便海中这巨鲸肯定也有些道行但想必与那黑蛟也不可同日而语。慕凌云蹒跚着来到了船头，此时巨鲸正转向向着任玉逍的战舰杀去，慕凌云也不犹豫张弓搭箭就射了过去，虽然战舰依旧起伏不定但是这么大的身躯根本不需要瞄准，所以这一击即中。

果然不出所料，这巨兽的身躯根本无法和那雨落峡中的黑蛟相提并论，‘玄黄箭’直接将它射了个对穿，一股血线在海里逐渐蔓延开来。而遭受到攻击的巨鲸也是身子一顿，随即悲鸣一声转头向慕凌云杀来，而看着向自己冲过来的巨兽，慕凌云也是飞快地接连射出三箭，每一箭都正中鲸兽，终于在第三次射击之后海中还没有彻底暴怒的巨鲸也是意识到了眼前敌人的棘手，虽然吃了大亏但是总好过丢了性命，随后它巨尾一摆在水中消失不见了。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这一次面对消失的巨鲸，清川舰队依旧是保持着全神贯注，警惕着随时到来的袭击。好在的是在戒备了半个时辰后慕凌云终于是确认这巨鲸已经遁走了，随后也是命令解除战备休整，可就在此时，一名军士跑到慕凌云面前说道：“慕将军，我们，我们好像迷航了。”听到这名军士的话之后，慕凌云赶紧起身向四周看去，只见原本已经消散不少的雾气此时又重了几分，虽然看滴漏现在已经到午时时分，但是阳光依旧是无法驱散此地的浓雾，现在就连旁边两艘战舰的身影也看不真切了。

‘嗖’一声破空声响起，一枚钩索勾到了慕凌云的战舰之上，随后只听雾气中李昂喊道：“慕兄！能见度太差了！我们先用钩索将战舰连起来，不然走丢了就麻烦了！”原来是居中这条战舰上的李昂也发现了眼下最大的问题，所以当机立断用钩索将三艘战舰串了起来。

“好！我们下锚先！”看到李昂反应迅速，慕凌云也是松了一口气，命令停船之后随即准备着手研究己方的具体方位，可就在此时，一艘战舰的身影在浓雾中浮现并且向着清川舰队的方向驶来，一名清川军士看到之后虽然不可思议但也是赶紧大声示警：“正前方敌袭！敌袭！”听到示警之后，慕凌云等人也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开始组织军士备战，舰上仅剩的床弩、火炮等物全都揭开了毡布，只待慕凌云一声令下就可以撕碎面前即将出现的敌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