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泪 第百五十一章 死亡下的黑暗

烟雨里的茶树上飘起了一层雨雾，穿梭在细密雨雾里的两个孩子似乎并不觉的那雨烦人，而站在他们身边的环月却仰起头看向了让她疑惑不解的天空，那里曾见的织结的繁星已经消失，细密的雨从淡灰色的天空飘下，像是无根的泪似的。

她的眼神顺着雨飘动的方向看向远处出现的山峰，不久前她就是从那里奔回到这里的，而且在那个神秘的洞穴里她还看见了奇怪的事情，但是她好奇的事情似乎也没有答案，而现在她似乎还不能一个人说想去那里就去那里了。

环月扭头看向了躺着黑色衣衫的人的那处房屋，青林谷谷主的弟弟受伤了，而且好像还伤的不轻，他一时半会儿肯定顾不上环月了。

环月低头看看自己腰间的青丝包裹，她不经意间伸手拿出了那把蒲扇，一没注意，手上的蒲扇就被泪夺了过去，“姐姐，这个是哪来的？让我看看呀……”

环月眉眼一跳，瞬间从泪的手里拿回了那把蒲扇，“泪，这不是可以让你玩的东西，小枝，你和泪去别的地方玩吧！”

环月冷然的神色吓到了一旁的小枝，就连泪也被她的行为给怔住了，但是泪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悻怏怏地跳到一旁，朝着环月扮了个鬼脸，“姐姐说不能玩，那我就不玩了，小枝，我们去那边！”

泪一溜烟的功夫跑开了，小枝瞅瞅环月却没有跟着他一起走开，她仰头看看天空飘落的细密雨丝，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环月扭头看向了她，“小枝，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主人，小枝在幽梦绝没有看见老木哥哥，还有阿去他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小枝很担心……”

天真的小枝说的话直白，环月伸手拉住她到了院落角落里的小亭子里，她也不由得想起了燎原、山峦和老头他们，“小枝，我们在这里等他们，他们很快就会到这里了……”

灰牙突然从灌木丛里窜出来，它的嘴里叼着一直呆萌无比的小兽，那小兽看见环月她们拼命地挣扎，环月和小枝从灰牙嘴里要了那只小兽放在地上，那只小兽奔奔跳跳地跑到了小枝的身上，刚才脸色还很郁闷的小枝已经眉开眼笑，环月也跟着笑了起来。

而亭子外的雨还在下，但似乎又不止下在了这里，更远的亭台楼阁之上也淅淅沥沥地听见了雨声，还有悬着云雾飘动的地方，那雨似乎又变大了些，再往外走，在六大地域的森山，迷蒙的大雨已经连绵下了好久了。

森山山主望着连绵的雨雾眉头紧锁，现在距离那日海蜃蜃主离开又已经过去了很久，六大地域似乎也变得无比的平静，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的杀戮或是战事，可是这难得的和平和安静却让森山山主心底发毛，这不像是那日离开的少年会维持的状态，他隐隐感觉到似乎有大事要发生了。

而这连绵不休的雨更是下的奇怪，这个干燥的季节，不该有这样细密潮湿的雨落下来，他凝望了一眼远处高耸的山崖越发觉得奇怪。

昨日雨夜里一道骤闪而过的暗光飞向了山崖，但是巡山回来的族人却说什么都没有发现，这让森山山主不能相信，他最终还是决定亲自上去看看。

才走到半山腰，森山山主就已经察觉到四周沉闷阴湿的空气里弥漫的死亡和黑暗气息，原本阔亮的山林也变得幽暗，丛生的杂草转眼间就变成了枯萎的残枝，森山山主不由地加快了步子，他看去的山崖已经渐渐地被黑色的云雾笼罩，变得越发的可怕了。

越往上走那雨变得越冰凉，落在身上像是砸落的冰粒一样，渐渐地森山山主看见自己的脚下已经变成了冰冷的雪地，头顶的雨也开始夹杂着雪花。

“这是怎么了？森山这个季节不应该飘雪啊……难道……”

森山山主飞身一跃朝着山崖顶部的庙堂奔去，当他终于落定站在庙堂门口时，眼前的庙堂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

在冰与雪的包围下，原本挺立的庙堂已经淹没在一片乌黑的云雾里，甚至连门都已经找不到了。

站在这样的庙堂前，森山山主伸手摸了一下飘荡到他身边的黑色云雾，一股黏糊糊的触感留在他的指头间，他皱了一下眉，脚朝着前面跨出了一步。

森山山主循着自己往昔的记忆朝着前面的黑雾走了进去，他的眼前黑洞洞的什么看不见，他的手朝着半空中一握，手上骤然间燃起了一团明亮的火。

那火光照亮了前方的一小块地方，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足以让森山山主模糊地看见在石像的下面那个蜷缩着身子的人。

那个身形他记得，他连忙往前奔了过去。

“紫海？是你吗？”

蓦地一双火红的眼睛盯住了森山山主，那是一双可怕的眼睛，虽然闪着红色的光却不带一丝温暖，森山山主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但是他并没有放弃，不久就又朝着那双眼睛后的身影喊了一句，“紫海，是你吗？”

一双冷硬的手瞬间钳住了森山山主的脖子，那双火红的眼睛也凑近了他的脸，森山山主挣扎着抓住了那双冷硬的手，他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那双火红的眼睛后是一个披散着乱发的少年，那面容已经狰狞地看不出他是谁了。

即使已经被人死死钳住脖子，森山山主还是不死心，他拍着那双冷硬的手朝着那个火红眼睛的人喊着，“紫海，是……是你吗？放开……我，我是……是森山山主啊……”

可是这呼喊并没有任何用处，那双冷硬的手越发的使劲了，又过去了好久，森山山主终于不再朝着那人喊那个名字了，他的气息已经越发地紊乱，最后不得不伸手朝着那身影推去了一掌，这一掌带着火光瞬间推开了那人，只是立马弥漫过来的黑暗让四周的氛围变得更加诡异，森山山主藉借着之前的记忆往后退了出去，而他推出去的一瞬间，眼前的庙堂轰然一下在他的眼前再次陷入了黑暗。

喘息未定的森山山主弯着身子看向眼前的黑暗，他紧锁着眉头，眼眸里是无尽的不解，“他离开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森山山主直起身子，他望着萧条荒败下去的森山山林和远处幽暗的海岸，这六大地域没有听说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难道是在青林谷？

森山山主想到这里不由地又看向了他眼前的黑暗，如果真的是在青林谷发生了什么事，那他可就无能为力了。

“不过现在要怎么改变这里的情况？唉，我对那个孩子了解也不多，这可怎么办啊？”

森山山主无法猜到眼前浸没于黑暗中的紫海已经濒临死亡，他绝望地淹没在眼前的黑暗里。

那天和那道黑影一起消失的他怎么都不会想到那竟然是他接近死亡的开始。

沉浸在黑暗里的紫海回顾着过去发生的事，也许在所有人眼里他是杀戮的恶魔，可是谁又知道即使是杀戮的恶魔他仍为六大地域留下了属于他们的希望，不管那些希望是他有意为之还是无意置之，他都不是万恶不赦的那个！

沉默的氛围里，那双火红的眼睛渐渐暗淡下来，他死寂般地盯住某处，似乎并没有期待那里再出现任何的转机……因为在他接触到那道身影的瞬间，对于他而言一切的转机似乎都湮灭了。

那日他和那道黑影撕斗中看见泪和小枝跑远，他自觉自己可能很难斗得过眼前的黑影，毕竟与他撕斗的这道黑影在他过往的生命里不止一次出现过，每一次他的到来都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变化，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他竟然会这么近距离地和自己撕斗，这似乎不符合他一直对那道黑影的判断，而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紫海只能想到一个，那就是游衡前辈的力量！

紫海猜的没错，那道黑影正是为了潜藏在紫海身体里的力量而来，原本他也想要泪身上的力量，可是当他发觉那股力量的特殊后便重新做了选择，紫海便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那道黑影曾多次与眼前的海蜃少年打过交道，也算是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而他本可以躲在暗处继续利用眼前的少年，可是玉制坠子和那个少女的出现让他决定直接取了眼前少年身上的力量，这场撕斗他本以为会很快结束，没想到那少年竟然裹挟着他到了某处海岸，他不用想就知道那海岸是哪里。

那处海岸是眼前少年的寄托，无论何时他都会无意识地回到这里，他想最后给他一个令他欢喜的死亡之地也不错，却没有想到失去生机的不止眼前的少年，还有他自己！

“小月儿，你怎么坐在了这里？那两个小孩呢？”

环月立马脸红地站了起来，她支支吾吾地避开了青林谷谷主的眼神，“他……他们和那只小兽在玩，我……我过来看看……他刚才好像说话了……”

青林谷谷主看着环月笑了笑走到了窗边，“他说什么了？这个家伙从小睡觉就不老实……有没有吓到你……”

“没……没有！谷主，他怎么会受伤的？”

“说起来话长了，小月儿，你没事的话就在这里坐会儿，我还要再出去一下，你帮我看着他些……”

环月有些为难，但是她看青林谷谷主的神色似乎很匆忙，她不得不朝着他点了点头，“好，您要快点回来，他万一醒过来我不知道怎么办……”

“好，我快去快回！”

青林谷谷主揉揉环月的头走了出去，环月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又坐在了床边，她扭头看了一眼黑色衣衫的人，窗外的雨还在飘着，环月握在手里的蒲扇又一次被她举到了眼前，“不知道那人究竟去了哪？不知道我呼喊一下他是否能够听见？”

环月放下举到眼前的蒲扇，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人，“青林谷谷主说我的爹爹就在青林谷，但不是他，难道是这个人？如果不是，那我为什么会梦见他？我们应该有些关系的吧？”

此刻环月多想身边有个可以说话的人，那个可以听她说话的人不需要帮她做判断，只要能安静地听她说话就好了。

环月无意识地将蒲扇再一次地举到了眼前，她低声地对着那把蒲扇喊了一句，“你……你还活着吗？”说完后环月赶紧抬头看了一圈四周，她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她这是干什么呢？怎么会想要找那个人说话，他可是让自己受过巨大伤害的人，他还是害燎原失去爹娘的人啊……

可是越是这样想，环月的脑海就越发明晰地现出那个出现在血月下的脸，还有生母星结死前将她和燎原送走的那股力量。

现在的环月已经不再是过去无知懵懂的小孩，在那样的环境里谁还有那样不被怀疑的力量，神医青荼不可能，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在血月下她看见的那个人。

他放过了她和燎原，送他们远离了残酷的战场……这样想来，无论是作为海蜃少主的他，还是作为海蜃蜃主的他都曾手下留情，他没有赶尽杀绝，他让每个地域都活着一些人，但是却似乎没有给自己留下生机，累积了这么多恨的他多像她自己啊！

“你……还活着吗？”

环月又对着那把蒲扇喊了一句，门口出现的人眼眸里闪出奇怪的光，只是一晃眼间他又走开了，环月抬头看向了门口，“刚才是泪？他怎么跑了？”

环月皱着眉看向空荡的门口，过了一会儿她放下蒲扇走到了门口，很快站在门口看向了院子里，小枝和灰牙还在逗那只小兽，泪却看不见身影了，环月诧异地朝着小枝问了一句，“小枝，泪呢？”

小枝仰头茫然地看向环月，“他刚才还在这呢！”

环月有些慌乱，她扭头看向院门口，云空隐者出现指着外面说道，“小姑娘，别担心，他由我看着呢！”

环月朝着云空隐者笑笑后又走了回去，放在床边的蒲扇似乎并没有变化，环月坐下后又拿了起来，“看来，这把蒲扇以后也用不了了，还是早点把它还给邀蝶吧！”

环月并不知道在她走开的时候，被放在床边的蒲扇曾传来一声轻淡的回音，只是那回音只有短短的四个字，“是谁？环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