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泪 第五十五章 荒漠游侠

越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山峦和老头，还有海父循着一条条穿过山林一路奔流的河流朝前奔去。

在某天的傍晚，当三人再次越过又一座高山的时候，他们的耳边传来了悠远低沉的琴声，老头突然停了下来，他正正地立在原地，特别专注地听着那琴声，只是转瞬间琴声就戛然而止，老头脸上的神色也骤然改变。

虽然他有意掩饰，那一瞬的还是没有逃过山峦的眼睛。

只是很快，他们又快速地朝着奔流着河流的山头奔去。

那些穿行在忘情绝崇山峻岭里的河流虽看起来像是无根，却都向着一条线流动。

山峦看着那些河流，渐渐明白了忘情绝绝主门下那些女童话里的意思，河流尽头，司魂永逝。

这看似流向忘情绝腹地的河流，实则没有流向，忘情绝繁花腹地是它的尽头，司魂绝亦是它的尽头。

“老头，你觉没觉得我们似乎快要到司魂绝了？这河流就是条捷径，老头？”

山峦发现自从那阵琴声响过之后，老头的行为瞬间发生了改变，他原本置身事外看热闹的心态变得焦急起来，似乎前方有他一直以来必须要寻找的东西似的！

“老头？”

山峦奔前几步，追上了向来都在自己身后，这些日子却时时冲在自己前方的老头，“叫您呢？老头？”

老头似乎没有听见，他脚下不停，就连常拿在手里的烟杆都被他特别地别挂在腰间，那样子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再摸过了。

山峦有些意外，伸手拉住了他，“老头！”

他声音明显变得有些严肃，这一声落下，老头终于停了下来，他扭头看向拉住自己的山峦，脸上倏忽间闪过一丝杀意，山峦有些惊讶，但他还是很快换上了平日里的神色。

“老头，河流快到尽头了。我们歇歇，慢点走，环月说不定就在附近呢！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山峦以这样的话想来缓和一下弥漫在他们周围的紧张氛围，他看看也到了近处的海父，他肩头的忘白扭着小脑袋好奇地盯着四周，似乎发现了什么。

“老头，您怎么了？”

山峦不是一个喜欢打听他人心事的人，只是老头和环月是和他一起共过生死的人，对他而言有另一种意义，见老头神色如此凝重，他自然是放不下心的！

他不能让老头像环月一样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山峦本不期待老头回应自己，只是希望借此让他缓和一下心境，没想到老头凝眸看了一眼他，转身走到了河流边，哗啦哗啦……他洗了把脸。

山峦看看前方，已经又过去了一天，一轮新生的红日早已爬上了山头，他也走到了河流边上，蹲下去捧起一汪水洗了把脸。

老头看看立在自己身旁的山峦，他看着他年轻的面容，突然伸手拍了拍山峦的后背，“山峦，你还没问过我我为什么要来这青林谷呢？”

山峦不喜欢为什么这个词，他一直以来问了太多次为什么，但却始终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此刻老头突然说了这个词，他心中竟被意外地激起了强烈的好奇，不由地说了句，“为什么？”

老头终于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没想到你还真问，我以为你会一直冷淡地看待我和环月呢！这样也好，人嘛，总是要有点**的，你也应该像环月那样有些执念才好……”

山峦看老头答非所问，眉头皱了一下，不过倏忽间就又舒展了，“老头，我有自己的执念，不过我倒是想听听您的执念？”

老头看看山头的那轮红日，他拿出烟杆悠悠的点亮了火，接着狠狠地吸了一口，“还记得我曾跟你们说过我是荒漠的游侠吧？”

“记得！”

山峦还没等到老头的话说出口，就听见身前的河流声渐渐消失了，他们仿佛突然遁入了异空间似的，周围的一切都沉静了下来。

海父肩头的忘白突然跳脱了出去，一转眼消失了身影，海父看了一眼山峦和老头，他眼神有些微动，却还是追着忘白从两人视线里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山峦明显感知到了山林里的异动，好像有个特别强大的人朝着他们来了。

当他还在查询着那股阴冷死寂的氛围来自哪里时，一旁站着的老头突然甩了一下手里的烟杆，一条银色长链瞬间打了个脆响，山峦连忙看向那条长链甩去的地方。

那里云雾缭绕，就在老头再次朝着那里甩去长链时，山林间竟然飘落起了细白的花。

在那云雾里出现了一个身袭白色长衫的人，他冷冷的面容下一双闪着冷厉光芒的眼睛也看向了山峦和老头，老头突然奔向前，山峦有些意外地看去，却听见老头发出了一声怒吼，“我要你偿命，为我们荒漠所有无辜被你杀害的将领复仇！”

身袭白衫的男子依旧冷眼看着袭向他的老人，他似乎并不意外，可是眼神里还是闪过了一丝意外的光。

啪！

那条长链打在了那男子身上，却又轻易化为了乌有，他竟然伸手抓住了长链，一甩老头就顺势被丢出了好远。“老头！”

山峦奔出去拉起老头，老头站起来后迅速地推开了山峦，“山峦，这是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说着他就再次奔了出去，这一次他甩出去的长链彻底被那白衫男子打飞，他又一次飞了出去。

“老头！”

山峦不由地又喊了一句，这一次老头只能勉强挣扎着站起来，他的嘴角流出了殷红的血，看着真是让人不忍！

“你应该早些来找我复仇！你这样一幅老骨头，真是白白送死！”

老头不理会白衫男子的话，再次向着他冲了过去，又一次……终于他被彻底打倒在地，他睁着不甘的眼神，身子颤抖着却还是不打算放弃！

山峦终于忍不住了，他冲到两人中间，“你这样欺负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真是太无耻了！”

老头艰难地看了一眼山峦，眼里流露出一丝感激，而那白衫男子只是看看两人，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我不管你是谁，与老头有什么纠葛，把人弄成这幅模样就想走，不行！”

山峦已经摆置出了自己的木头，那上面的藤蔓不停地往外冒着头，像是急不可耐想要死死缠住对面的人似的，好像只有这样对面的人才会乖乖成为它的养料似的。

“你是？”

白衫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山峦，他悠悠地道出了一句，“你这森山的少主还是管好自己一族的事吧……今日之事，他应该早就预料到了，而且曾经发生的一切我绝不后悔！”

“你！”

说着那人就渐渐没入了云雾里，山峦可不会让他这样轻易走掉，他手里的木头早已直立在地上。

在那人消失的云雾里，地底突然冒出了无数的青藤，它们死死地缠住了那人的双腿。

而山峦手里的木头也不断飞出更多地藤蔓，那些藤蔓向着云雾飞去，“你就这些本事了？这可祝你成不了大道！”

山峦楞了一下，这一瞬他手里的木头突然被连根拔起，那些从中飞出的藤蔓瞬间碎裂，他也被一阵厥冷的厉气震飞了出去，哇……山峦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今天先放过你们……”

白衫男子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头，那里似乎有道影子在朝这边跑来，山峦伏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消失在眼前。

啊！

老头突然惊叫了一声，他的双腿被倾倒的巨木压断了，“当初留你一命，你本不该离开荒漠的……”

山峦挣扎着爬到老头身边，立马塞了一块木头到他的嘴里，“老头，忍一下，我马上就帮你！”

半晌后，压在老头双腿上的巨木终于被山峦拉开，他看着脸已经憋得通红的老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头，你还……”

“山峦，刚才的话我还没说完呢！”

一侧的树林里，窸窸窣窣似有脚步声传来，老头看了一眼，当山峦要看去时，老头却叫住他。

“听我絮叨絮叨吧，那可是埋在我心里太久的事情了……”

五十几年前，老头还是个楞头小伙子，但他也不是个莽夫，他是那荒漠都城里最伟大的军士的儿子。

只是原本平淡无奇的生活突然在某一天彻底结束了。

那天晚上，都城墙角上有个白衫男子出现，他抚弄着一把古琴，那一夜荒漠都城的将士都成了孤魂，唯独剩下他一个人。

“那人似乎在寻找谁似的，我手握着父亲留下的长剑袭向他，就像今日这般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间，他似乎看我可怜，竟然留下了我一条命！我发誓一定会去寻他报仇，他只是嘲笑了我一句，转身就走了。”

“后来我为了寻找他走遍了大江南北，就只差那青林谷了。”

“这就是我为何这般年岁还要和你们年轻人携行的原因……”

老头突然顿了顿，他看了一眼远处，接着又像是在对谁说话似的，“其实几年前我突然发现了他的踪迹，就在荒漠都城附近的一个地方，我听闻到了相似的琴声，只是那里是一个药铺，里面只坐着一个花白发须的人，那人并不是曾经和今日的样貌……后来我继续走南闯北，渐渐知道了那场曾经发生在荒漠惨事的缘由，原来那人的至亲死在了荒漠，他死的地方就在都城附近，身旁丢下的是荒漠漠主的令牌……”

“那你可知道他是谁，他的至亲又是谁？你们为何杀了他的至亲？”

“荒漠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被杀的人后来有人去看过，说他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他们是青林谷的人……我们不过是卷入了青林谷纷争的炮灰罢了……可这只是刚刚开始……”

老头的话停了，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已是再无多余的力气说出一句话了。

远处的树林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那声音渐渐飘向了远处，“是谁在那？”

没有回应，山林间的水流声哗地一下冲进了山峦和老头的耳朵，“那是环月！”

“环月？”山峦立马看向远处。

“她已经走了……”

“你真看见她了？”

山峦再次看向老头，突然他心头冒出来一些奇怪的念头，“你刚才的话是在和环月说？为什么？”

“因为她可能是另一个我，因为我曾在那家药铺里看见过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