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乎苍苍 第6章 初识

江风一起，谢楚青便察觉到是有人故意为之，并顺着风向看向飞庐。

只见一人斜卧于飞庐之上，衣物松散，坦着胸膛，一柄长剑闲挂在身。其脸庞棱角分明，丹凤眉眼全然无视行船众人，只望着天边月色，手拿着酒壶，抬头一饮，似要饮尽风月。

好一派“横江卧水逍遥客，望月伏天酒中仙”的模样。

此人正是谢孤鸿的大弟子，司凌空。

谢孤鸿缓缓转身，望着司凌空，唇齿微动。

这司凌空将酒壶扔出，从飞庐上一跃而下，空中手朝着酒壶一伸，那酒壶便如同有了灵性似的回到了司凌空手中，随后司凌空空中腾挪一步，体态轻巧随心，张弛有度，似入云飞鹤，气息聚合，丝毫无所弥散。

再落于众人眼前时，那酒壶已然挂在他腰间，甲板之上，竟无一丝足迹。

“师父。”司凌空对着谢孤鸿一拜。谢孤鸿微微一点头，司凌空便向着谢楚青走去，驻足于谢楚青面前，从那坦着的怀中掏出一把折扇。

“从魏府出来，见街边一纸扇不错，知道你喜欢，送你了。”司凌空把折扇朝谢楚青一扔，便回谢孤鸿身边坐下。只是这坐姿实在随性，惹得除谢家之外的其他人不免有些怪异地看着他，他却丝毫不以为意。

“楚青哥哥，司凌空师兄很强么？”秦梦秋走到谢楚青面前，往谢楚青耳边靠了靠，小声说道。

“我……我不知道。”谢楚青摇了摇头。

想来，司凌空似乎从未出过手，只有一年前，三师兄柏翳凝练出七道剑气时挑战过司凌空，却被司凌空毫不在意的几招击败，连剑气也未出。

不过，柏翳虽凝出七道剑气，但已过而立之年，实在算不得什么强者。故司凌空修为究竟几何，谢楚青还真不知道。

“切，不说就不说嘛，连自家大师兄什么修为都不知道，鬼才信你。”秦梦秋小嘴一嘟。

“真的，不信你问柳茹姐。”谢楚青拉了拉柳茹的衣袖。

“柳茹姐，楚青哥哥说的是真的么？”秦梦秋看着柳茹，一脸疑问。

“秦姑娘，师弟没有骗你，虽然我们同为师父弟子，但从未见过大师兄出手，大师兄也很少同我们一起练剑。所以你要想知道大师兄什么修为，只能问师父或者大师兄本人。”柳茹微笑着说。

“那算了吧，不问了。”

这时柳茹敲了敲谢楚青的头，小声对谢楚青说：“还不快送过去。”

秦梦秋正欲回去，突然被谢楚青拉住衣袖，回头不解地看着谢楚青。

谢楚青看着秦梦秋的样子，虽然在月光之下，圆润的小脸上仍然能看得到红润的气血之色，一双明眸映着澄渊洛水的波光，带着一丝疑惑显得楚楚动人，皮肤透着月光宛若吹弹可破的琼玉，面庞形如鹅卵。

头上双环髻，青丝落柳腰，实在可爱。

“之前唐突了你，这个给你。”谢楚青不禁脸红，拿出一串流苏，放在秦梦秋手里。

“谢谢楚青哥哥。”说罢，秦梦秋把流苏挂于剑柄之上，又看了看谢楚青扭捏的样子，仔细端详了一阵，却把谢楚青看得更加羞涩。秦梦秋突然冲着谢楚青做个鬼脸，开心地跑开了。

“楚青，”谢孤鸿唤了一声，“随我前去给各家家主敬酒。”

“是。”谢楚青虽心中不愿，但也知大体，这种场面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便端着酒杯走在父亲身后，身旁丫鬟端着一坛酒紧随其后。

敬酒之行如谢楚青所料一般，魏家家主同谢孤鸿略微说了几句，韩家家主只给了二人一个白眼，但还好将酒喝完了。

至青州卢家时，谢楚青方才有所好奇，先前在试剑场上各家人丁混杂，并无留意，如今这行船将各家分开，才发觉这卢家一众均是女流，却个个英姿卓艳。

家主卢榕瑜一席素纱流裙坐落正中，只是一抹面纱让人难以得见其真容。

见谢孤鸿前来，卢榕瑜缓缓起身，举手投足之间颇是优雅。

“谢孤鸿携犬子，敬卢家榕瑜家主。”

“谢家主有心了，小女子借花献佛，也敬谢家主。”卢榕瑜微微撩起面纱，轻抿一口，便不再动了。

“谢家主，我这行船均是女流之辈，相谈不便，便不多留了。”卢榕瑜向谢孤鸿施了一礼。

随后蓝家则是更为奇怪，谢孤鸿与蓝入离两人并无多言，只是相顾一叹。

反而蓝云霓围着谢楚青打量起来，看着谢楚青腰间别着的折扇和竹萧，怎么都想把玩一番。

这自然让谢楚青对这个小姑娘更加好奇。

且看蓝云霓身披白色流云披风，贴身暗花鎏金羽衣，腰间缠一条流光玉带，配一柄青光长剑，发迹平整，只扎一髻，眉目清秀，看着颇具英姿，好似疆场上的女将军一般。

“你看我作什么？”谢楚青看着围着他不停打量的蓝云霓问道。

“这是什么剑，怎么是如此形状？”说着蓝云霓就要去拿谢楚青腰间竹箫，谢楚青急忙一闪，谁料将酒撒了蓝云霓一身。“啊，”蓝云霓猝不及防，一声便叫了出来，“你……你，我不过想看看你的剑，不答应就罢了，竟然泼我一身酒。”蓝云霓懊恼，说着就要将腰间青光剑拔出。

“放肆。”蓝入离一声呵斥，蓝云霓一阵恐惧，手中的剑便掉落在地。顿时蓝入离和谢孤鸿都颇为尴尬。

谢楚青见状，便把酒放下，将腰间竹萧拿了出来。

“蓝云霓……额，不知你是姐姐还是妹妹。”谢楚青此时尴尬问道。

“霓儿出生在天昭旻文六年，九月十六日。”蓝入离说道。

“云霓妹妹，这是竹萧，并不是剑。方才是我不对，你若喜欢，这竹萧便送了你以作赔礼，不知可否？”

蓝云霓接过竹箫，看了看，问道：“这有什么用？”

谢楚青拿过竹箫，放于嘴边，箫声渐起，在这澄渊洛水上悠扬而去，呜呜诉鸣，顿时江月寂籁，蓝家行船上之人皆闻声驻足。

那箫声婉转回肠，平静时如这无波的澄渊洛水，转而伤怀，似是犹闻女子啜泣之意，悠悠长情，绵绵不绝。

蓝云霓此时也听得颇为入迷，只觉得思绪飘荡，眸子看着谢楚青，见他双目紧闭，闻他一呼一吸，耳边垂发随风飘逸，眉如刀锋，此时却面如清水，竟心起波涛，面颊间不禁绯红起来。

而秦谢行船之众人自然也注意到，司凌空端起酒杯，摇了摇头，笑着嘟囔一句：“这臭小子。”

箫声渐落，谢楚青将竹萧交给蓝云霓，微笑道：“就是这用处了。”

“谢谢，”此时蓝云霓再难言语了，“我会好好保管它的。”

“入离，告辞。”谢孤鸿冲蓝入离一躬身。

“谢家主，慢走。”蓝入离苦涩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