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海西 第228章 浮云

王道三和沈月翔终于登上了合虚山主峰浮云顶，浮云顶顾名思义在云海之巅，比之半山腰若隐若现呈半透明状的云层，浮云顶的云浓稠厚重，仿若实体，人的视线完全穿不透，太阳悬在云层之上，发射着耀眼夺目的光芒，一座古香古色的大牌楼立在几百级汉白玉台阶的尽头，上面书写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南天门，让人恍然以为这就是当年孙悟空和天兵天将斗法之所。

浮云顶武道场南北长八百步，东西宽五百五十步，合虚山鼎盛时期，曾有千名弟子同时于此练功，如今空无一人，苍凉没落，青石砖缝中挤满杂草。

王道三站在当年他练功的位置上，那是武道场首座，他上山第三年打败所有人获得的，千人习武之时，多少人用艳羡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如今这些人死的死，散的散，不知沦落到天涯何处。

“合虚山不愧是当年天下第一正宗。”沈月翔望着气势磅礴的武道场感慨道。

“人多就是第一正宗吗？”王道三不屑说道。“讲道理才是第一正宗，这些人当年仗着人多势众，把控天下舆论，所谓驱除邪教不过是想得到麒麟珠的借口而已，我不肯屈就众意，才惨遭江湖追杀，与师父决裂。谁都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非要一个声音？”

“我听说你是跟魔教妖女搞在一起才背叛师门的，可不是为了什么个人想法。”沈月翔爬上浮云顶，伤势渐愈，想起王道三逼迫青玉的事情忍不住口不择言。

“闭嘴，你要敢再说她半句坏话，我就把你从浮云顶扔下去。”王道三罕见地发怒了，可见每个人都有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沈月翔当然不想摔成一滩肉泥，虽然牢骚满腹，他只能缄口不语。

“事情跟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们称呼她妖女，是对她的诬蔑，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你要是能和她见一面，绝对不会认同他们的说法。”王道三辩解道。

“她那么好的人若还在，能同意你杀十万人吗？”沈月翔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忍不住反唇相讥。

“她不在了。”王道三道，“为了她我连师尊都杀了，还会在乎别人吗？更何况连我师尊都说是他错了。”

王道三想起他和韩继峰最后一次见面，石门窟修习所大门刚在众弟子合力下缓缓关闭，韩继峰便笑道“你出来吧，我早知道你死不了。”王道三从合虚山历代掌门灵位后蹦了出来，他鬼曐神功刚刚大成，体貌还未复原。

“鬼曐真是你所传播？”韩继峰不敢相信曾经俊秀的弟子，变成一副地狱郎君的骇人模样。

“是啊，那些人于我有血海深仇，不让他们尝尝鬼曐之祸，怎能解我心头之恨，何况这一切不都是拜师父你所赐吗？”王道三走到他跟前，让他看个清清楚楚，“为什么你明明知道麒麟教是冤枉的，还要对他们斩尽杀绝？你平时教诲我的公平正义跑到哪里去了？”

韩继峰叹了口气道“你可知我这武林盟主做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你说这话自己能信吗？”王道三愤然道。

“你虽然武功了得，但涉世不深，眼睛中只有是非对错，当然不能理解。”韩继峰道，“哪天你做了掌门，手下有数千弟子，处处都需要和别人打交道，你便会明白，有些事情对错不重要，利益交割，相互妥协才是王道。”

王道三冷笑道“如此还要扯着天下正义的大旗去干损人利己之事，岂非无耻至极。”

韩继峰无奈道“为师见你单纯，不忍早日教你这些世俗之理，没想到铸成大错。”

“这么说，你还是不承认带人剿灭麒麟教是个错误？”

“你以为杨徵刚是好人？他为非作歹，滥杀无辜，坏事做绝，你不要为了他的女儿就丧了心智。”

“你们有什么区别？你们杀死他们所有教众难道是因为他们坏？到现在你还不承认是为了麒麟珠？”王道三咄咄逼人。

韩继峰仰天长叹，“你真是把为师逼到死角了，对，我是为了麒麟珠，我苦修这么多年，于武功上很难再进一步，这些年，叶不沾平地而起，北玄威震漠北，而你和无道更是并驾齐驱，如此下去，我的武林盟主岂不名存实亡？”

“天下人汹汹流血竟是为你一己私名。”

“你没坐到我的位置，怎会理解我的苦衷？”

“你的苦衷还是去对那些无辜惨死之人去说吧。”王道三气运丹田，功行八脉。

“你想杀掉我？可知若是如此，你就犯了天下人的忌讳，成为大逆不道之徒。”韩继峰也暗自蓄力，准备拼死一搏。

“我跟你不一样，天下人怎么看，我才不在乎。”王道三一掌打出。

韩继峰与之对掌，两手相合便感到一股洪荒之力蹿入体内，自身真气受到强大压迫，倒行逆施，登时经脉尽裂，五脏皆伤，瞠目而亡。

王道三对着韩继峰尸首拜了三拜，道“人之性恶，其善者伪，古人诚不欺我，从此我再不许于有人在我面前谈道德讲正义，凡此皆大贼也。”

沈月翔见他顽固不化，心灰意懒道，“看样子唯有我一死才能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王道三笑道“蠢货，你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你要认为龙姑娘是为你杀那十万人，真是天真得可笑。”

“不许你诋毁她！你根本不了解她，就像我不了解杨素颜前辈。”

“唉，跟你这种笨人在一起说话真是费劲。”王道三不屑道。“你要死我绝不拦着，反正是笨死的。”

“好多年不见，还是那样大言不惭，说起话来仍旧那么刻薄。”一个声音突然自两人身后传来，底气十足，犹如晨钟鸣响。

王道三和沈月翔转过身来，只见无道阳光中孑然独立，一身灰白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王道三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像见到老朋友似的亲切招呼道“你来了？”

“你一直行踪不定，自我出关走遍大江南北也不曾遇上，不如就在这里守株待兔。”无道也如他乡遇故知般热情答道。

“这位是？”沈月翔见来者身材欣硕，气宇非凡，便知来头不小，又见王道三笑脸相迎，更推测其绝非凡俗。

“你们不认识啊，他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无道吗？”王道三诧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