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海西 第95章 破局

伊利亚荒原迎来今年的第一场大寒流，夹带冰雪的风吹了一个星期才停，寒流过境之后，灵动的大海凝结成冰川，需要再过七个月才能重新化开。

沐风的军队很多人冻死在凛冽的风中，他们终于走出漫无边际的黑森林，黑铁般的北冥城矗立在白色的冰川之上。阳光刺眼，天空蔚蓝，世界黑白两色。

沐风刚刚从一场伤寒病中恢复过来，这一支锐不可当的大荒骑兵，蓬头垢面，疲惫不堪，士兵和马匹的体力接近极限，粮食也即将告罄。

看到北冥城，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沐风挥舞着令旗，大荒骑士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眼前冷峻巍峨的城池发起冲锋。

等到他们推倒残破的城门，一股脑涌入冰天雪地的城池时，最后残存的勇气也遗失殆尽，城中空无一人，到处是烧毁建筑的遗迹，骑士们在城中兜兜转转好几圈，除了发现大量黄金，让人热血沸腾了一阵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遍地黄金既不能充饥，又不能保暖，在这苦寒之地，与石头无异，而布里亚特和龙青玉不知所踪。

沐风拖着虚弱的病体巡视完全城，他明白了，当初磨铁穆真，狐汗岩卓和他自己三人制定的方针，完全脱离实际，仅仅是遥远的路途和极寒的天气就能击垮自己手下战无不胜的勇士们。现在骑虎难下，这北冥城里，夜间温度会降到零下四十度，而且根本没有供应四万人马消耗的粮食，待在这里死路一条，出去找龙青玉，茫茫林海，根本没有方向，打道回府，无疑是一场前途未卜的死亡行军，更何况，行军几千里，死了上万人，一无所获，回去如何向磨铁穆真交代。

狐汗岩卓将营帐搭建在光明峡谷出口处，营帐前方搭设一排箭楼，箭楼前的空地上布满拒马和鹿砦，他还命人挖设了几十米宽的壕沟，每当青丘人鼓足勇气攻过来时，箭楼上的射手会放出暴雨般的箭，而阵前障碍，有效迟滞敌人的速度，多数青丘人会死在障碍丛林中的箭下，侥幸冲破封锁的亦是强弩之末，轻易被大荒骑士斩杀，狐汗岩卓凭借此招一个月内连续抵挡住青丘人数次亡命冲锋。

狐汗岩卓是近年来大荒新崛起的年轻将领，他与沐风并称为大荒骑兵双子星，然而在磨铁穆真心中，明显更偏爱沐风多一些，只因为这个人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狐汗岩卓性格沉闷，沉默寡言，不会溜须拍马，所以这两年几乎所有的好事都交给沐风去做，而苦活类活，非狐汗岩卓莫属，年前攻破西极的任务给了沐风，现在袭击龙青玉的肥差也派遣沐风，狐汗岩卓只能牵制策应，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有不甘，阻止住青丘人出塞这种小儿科的任务，谁都能完成，一旦沐风抓住了龙青玉，夺取了北冥城的黄金，狐汗岩卓再没有机会与之平起平坐。他虽守卫着南方，目光却时时向北张望，内心深处期盼着龙青玉千万不要不堪一击，最起码也要给沐风一点教训。

在狐汗岩卓心不在焉时，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强敌这时刚刚接替了北境指挥权，而他很快就要吃到真正的苦头。

刘定边来到光明峡谷，听取边将们的汇报，他没有表态，只是默默到前线视察一番，亲自勘察大荒人的箭楼障碍，重新调配攻击力量，并且把前期陈元亮留下的大炮秘密部署至光明峡谷开阔平坦处，令西境调来的炮手调试角度方位，数以千计的苦役们往炮兵阵地上运送了上千发炮弹。

五天以后，青丘组织起新一轮进攻，狐汗岩卓站在前沿的一座箭楼上，指挥作战。

通过望远镜，他看到匪夷所思的一幕，青丘人手持铁枪呈密集方阵缓步向谷口走来，连防御盾牌也不带，与前几次，小群多路，背着盾牌的进攻模式形成鲜明对比，难道青丘人脑子烧坏了？狐汗岩卓还在纳闷，忽然听到峡谷中传了阵阵闷响，如同打雷一般，几十枚炮弹拖着白色尾迹从谷底飞出，奔着强烈的太阳光，化为一片小黑点，又呼啸着从天而降，营地前的箭楼纷纷被炮弹击中，一下子四分五裂，张弓搭箭的射手惨叫着从高处跌落，狐汗岩卓见势不妙，立刻跑下箭楼，他脚刚沾地，身后的箭楼就被一枚炮弹从顶部贯穿，燃起熊熊大火。一刻钟不到，大荒阵营苦心经营的箭楼群全部崩塌，大批射术高超的弓箭手死于非命。

青丘的士兵开始从容不迫的破坏前沿障碍，狐汗岩卓急忙指挥骑兵集结，准备反击越过壕沟的青丘人，可是，骑兵们刚刚摆好战斗队形，几发炮弹落去阵中，登时有好几匹马皮开肉绽，十几个骑士飞上天空，炮弹爆炸的巨响，惊了剩余的马，它们胡奔乱窜，很多人撞在一起，大荒人兵荒马乱之际，青丘重装步兵已越过壕沟，把还在地上滚爬的大荒人，戳刺成筛子，炮弹不断落在大荒人的营帐中，浓烟四起，涂满防雨油的营帐烧起连绵大火。狐汗岩卓还想重新组织部队，但大荒人已在炮弹爆炸声中被下破了胆，他们不顾一切的抢到一匹马，拼命逃窜，青丘的骑兵在步兵清理完道路后像山洪暴发一样喷涌而出，三五成群的对落荒而逃的大荒人穷追不舍，狐汗岩卓在亲兵的护卫下，一口气逃出二百多里才摆脱敌人，他手下五万精壮却已灰飞烟灭。

狐汗岩卓知道青丘大军已经出塞，再待在伊利亚，死路一条，他率领少数残兵败将从清风岭密道逃回大荒，也管不了沐风的死活了。

“将军，就是这里了。”翻译官指着草木掩蔽处一个溶洞道，“大荒人就是从这里过来的。”一排大荒俘虏跪在地上，刘定边从他们身边走过，进去溶洞中，只见洞口虽小，里面却别有洞天，溶洞面积很大，洞连着洞，转弯狭窄处，已被大荒人凿宽，墙壁上挂着刚刚点燃的火把，顺着溶洞底部的湿滑道路行十几里，眼前一片开阔，竟是大荒一个峡谷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