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与恋之歌 第29章 温顺的羊群

────短暂的惊愕后维因捋了捋自己的思绪，很快就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说的永久效忠款项应该是像斯雷恩奴隶买卖那样，完全确认了他的归属。也就是说……自己完全能掌控他的剩余人生。

不可能吧，怎么说精灵都是极为长寿的种族，如果自己能活到100岁的话，它们没有理由活不到200岁。

省吃俭用十年，按道理来说是能完全攒够的，只要一切还不是太晚……

看来这件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完全没问题。”

维因肯定的回复了卡尔罗伊的请求，2000银币对于自己来说那肯定是天文数字，这毫无疑问。

但此时此刻想起来叶长明的话，我还是有了几分底气，毕竟他的考虑总是那么周到。

实在是要爆银币那肯定是轮不到本大爷，白捡一个侍从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大人……”

卡尔罗伊以同样惊愕的眼神看着维因，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大人居然如此慷慨，甚至于完全不怀疑自己刚刚所说的话。

他愣了几秒钟后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神色。

“既然这个条约已经生效，或者说即将生效，那么我现在有个疑问。”

维因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走向了窗户旁边，将本来就打开着的帘子全部拉上，释放了一些灵能到蘑菇灯里，将房间的光线变得更亮了些。

卡尔罗伊沉默着看着眼前的大人，方才肯定的答复已经让这位年轻的侍从在心底宣誓效忠，只要他肯帮自己的话……

“这笔钱你是拿来做什么的！？并不是有意要问你的**，只不过作为你的领主，是叫领主吧，管他呢。我有必要知道你的情况。”

维因在拉上了帘子之后扶起了卡尔罗伊，关心地询问着眼前的侍从。

卡尔罗伊盯着眼前的大人看了好久好久，并没有吐露他的心声，而是将手搭在了维因的手上，紧紧的握着。

“既然以后我们是从属关系的话，我希望你能坦然一点，你的事情也算是我的事情。”

维因示意卡尔罗伊在自己身边坐下来，自己则是把刚刚斟满的那一杯夜光草汁推到了他的面前。

“没有过不去的河，没有翻不过的山。”

这句文艺话还是梦里的那个老头说的，真不知道这些知识分子学了些什么，说的话这么有道理。

维因坐在了卡尔罗伊的身旁，装着样子拿起桌上的文件仔细的看了起来。

身旁的侍从也顺势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大人有些出神。

在维因装作查看这份协议好一会儿后，维因将它递给了卡尔罗伊，整理了下自己的状态语重心长的向身旁的侍从传达着自己的顾虑。

“你的确应该跟我说一说你的事情。”

维因以一种极度认真的表情说着这句话，语气不容回绝。

气氛逐渐变得焦灼起来，但在几息后又恢复了平静。两人的目光偶然的碰撞着，卡尔罗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悲伤起来。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卡尔罗伊的眼眶逐渐湿润，罗红色的双瞳里闪烁着些许光芒。

“这笔钱真的对我很重要，没有它的话真的我要被毁掉了……”

卡尔罗伊的脸颊上淌落了几滴晶莹的眼泪，皱着的眉头让本就忧愁的神情变得更加忧伤。

始终带着微笑的脸上此时完全是另一副样子，没有初见时的那般和蔼，只剩下让人看了就会怜悯的悲。

看得出来他确实好为难，他心底的苦痛正在不断的刺伤着他疲惫的心……只是用精神力简单的感受就会被这样的情绪深深的感染。

简直就像在用针一遍遍的刺伤已经失去外皮的肉一样，那种皮不附身的烧灼感，针扎的刺痛到让身躯止不住的发颤难受。

我知道这个感觉，那种被鞭打却无可奈何的屈。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维因愣了愣，看着眼前的侍从心底久久的发酸，他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

我就不该这么问他，现在倒好我反倒成了揭开他伤疤的那个该死的人。

草，我就想好好的关心一下他，反倒让他更加难过了……唉

“去年的时候父亲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在王都医院就诊后确认是……败死病。”

卡尔罗伊怔怔的看着桌布上的纹路，眼神低垂着向维因倾诉道。

败死病！？？

闻所未闻……看他的表情应该不难猜出，这种病很难治好或者说已经被宣判死亡。

“我对此表示惋惜。”

维因拍了拍卡尔罗伊的肩膀，安慰着眼前的侍从，他们的遭遇有几分相似。

当初也是母亲病重，父亲迫不得已才把我贩卖给了奴隶贩子，那家伙给出的价格比一般的奴隶高了四五倍，还是忘不了被牵走的时候父亲的面容，可我只有五六岁……

领土的兼并与常年的上供已然让落魄的家庭雪上加霜，妹妹还年幼，与其亲眼看着母亲慢慢的逝去……他们一定也是一直挂念着我的吧。“在花光了家里的与自己的积蓄后，父亲的病还没有好转。我们不得不开始借贷，拼尽全力来救我的父亲。很快家里就负债累累，值钱的东西全部典当完了。”

卡尔罗伊声音颤抖着向身边的大人倾诉着自己的难处，眼下也只有他能够拯救自己一家，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维因的身上。

要是再拖下去，真的什么都不会留下。

······

见鬼，他的心情在不断的扭曲……光是窥探他情感的一些片段都感觉到好窒息。

甚至于能感受到他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的恨意，在焚烧尽可憎之物后只剩下了深沉的悲痛。

这种恨意很难想象会存在于他这样和蔼的人身上，那些该死的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会好起来的，你已经足够努力了，没事的。”

维因拍了拍卡尔罗伊的肩膀，温柔的出声安慰道，也诧异于这种病的花费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一个家庭的积蓄近乎花光也没有治好，真是叫人感到害怕。

“父亲的病还没治疗多少，母亲也因为过度劳累病倒了……直到。”

卡尔罗伊淌下的泪徐徐的从脸庞上滴落下来，他只是一个挂念着父母心中牵挂着家庭的男孩。

卡尔罗伊不断的用袖口擦拭着淌落下来的眼泪，声音几度哽咽。

“直到？”

看来事情远比想象中的糟糕，双亲都生病的话，到底谁来照顾他们。

“直到债主们上门频繁的催债……律者们将我们的房子卖给了其他人，用于偿还债务。”

卡尔罗伊抓着自己银白色的头发，懊恼的向维因描述着家里的窘境，随后又绝望的吐出了几个字。

“已经没有剩余的钱了……”

他的情感宣泄到最后只剩下无助的绝望。

根据之前梵林的话不至于这样，一套房子即便最便宜的也要3500银，肯定不可能是最低规格的房子，那么这样想下来，至少能卖2000银不止。

难道说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真有你们的，一点活路也不给人家...

“房子的话不至于什么都换不到吧，这可是卡尔的家。”

维因诧异的询问着卡尔罗伊怎么回事，很显然目前的情况已经远远的超出了自己对于精灵社会的理解，这种可怕的事情居然没有把眼前的侍从逼上绝路。

这样的手段真是太可怕了，血腥至极。

“在一场突如其来气温变化后，大部分种植的药草都枯死了……治疗败死病的各种药物纷纷涨价。”

卡尔罗伊哽咽的说着治病时候取药的窘境，很快又强支着自己的情绪继续补充道。

“今年患病的人远多于以往……药材的价格被商会哄抬，有时候一药难求。”

就知道是这些该死的商人干的，垄断提升商品价格真是这些鬼佬们一贯的作风。

自然灾害总是他们这些吸血虫正大光明从人民身上榨取利益的借口。

哪有那么多的灾害，只不过是这些口是心非人谋利的手段。

在斯雷恩领外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寒潮过后的饥荒让那些饥民们不得不支付数倍的价格来购买那些行商手中的食物。

在耗尽了最后的钱财后爆发了起义，不过很快就被镇压，叛乱者都被绞死了...

感觉精灵们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都太难。

不过这跟房子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气温变化后巨树还能枯死...?

不不不很显然不可能，如果真这样的话那外面的流民早就到处都是。

不可能是自己看到的这幅景象。

如果药材卖的贵可以理解一部分的话，那房子卖成这样的价格真的是匪夷所思。

总不至于一下子金砖变粪坑吧……

“这些人真可恶！”

我实在找不到什么词来安慰他，遇到这样的事情真的好难办。

那些商会一定是受到了某些贵族大人的庇护才敢如此胡作非为，平民又不能直接与贵族抗衡。

这样的事情只能任由它发生，如果不幸被卷入这样的事件，那么被收割掉毕生积蓄真是难以避免……

“今年因为败死病逝去的平民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中年人或者上了年纪的老人，大多都跟我们一样，很难有钱继续治疗……”

在哽咽了好一会儿后，卡尔罗伊更加悲伤的向着他的大人倾诉着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不幸，这种痛苦深沉的难以言表。

“那些花光了钱仍旧没留住亲人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大人，我该怎么办……”

卡尔罗伊抬起头来，眼神孱弱的久久凝视着眼前的他，追逐到维因的目光后便再没挪开。

就像溺水的人着急忙慌的抓住了向他伸来的任何可抓取之物后久久不愿意松手。

并不是完全相信这东西的材质，而是一旦放开了，就很难再有救赎到来。

维因逐渐的放缓了对他精神世界的观察，要是继续下去真的会被这种压抑的情绪压垮……很难想象光是一点点共情都让自己感觉到如此窒息了，更何况是这些亲自经历并拼尽全力去生存下来的人。

也或许是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难以改变现状的话只能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去填补这样一个深不见底的死境。

“今年因此卖掉房子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也同样可怜……大部分人拿到的钱甚至比我们的还要低好多，地产会以今年房子空置太多的借口将我们拍卖出去的房子价格一压再压，最后到我们手上的扣掉税后只剩下不到1300银……”

卡尔罗伊在说完这句话后攥紧了拳头，眼神中透露出些许可怕的杀意。

这种杀意很快就被另一种恐惧所取代，所剩下的只有一声叹息和呆滞在原地疲惫不已的身体。

深陷在流沙中不断的挣扎，越陷越深，直到力竭而亡。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维因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面前的侍从所说的话实实在在发生了。

面前的侍从的情绪又是如此的真实，那么的叫人心疼，却又是这般的无可奈何。维因久久的凝视着他的眼睛。

难以从中找到更多的希望，仅存的那一线便是仍存活于世的父母，要是他们也离他而去了，眼前的侍从他又该何去何从！？

孤身一人存活在世界上，从此无依无靠的漂泊一生，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后又能剩下什么...他的心一定会死的。

“更可笑的是，赎回我们原本的房子还得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上一成的钱，而且找不到法律条款去惩罚他们！”

卡尔罗伊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

“在王都的执法官进行起诉的时候这些人就拿早已画押好的房契搪塞着，说是我们自愿的！”

“能不自愿吗！！”

卡尔罗伊愤怒的吼出了这句话，原本精致的桌布也被他捏的皱极了，在宣泄完情绪后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维因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侍从，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事情的的确确的发生了，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发生在眼前的侍从身上。

叶长明一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肯定也计划着做些什么，但他也无能为力。

当权者的把戏真是可恶至极。

这样的事情在谁看来都觉得过于荒唐，但就是没有人发声，任凭着这些蛆虫们啃噬着他们的血肉，置若罔闻。

...今天的所见所闻真叫人不适。

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发生在我的人身上。

至少权利不该变成现在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