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号教室 第51章 回家

她没有说话，只是拉着我继续朝前方走，虽然我很想挣脱她的手，可也许是因为她的面庞让我熟悉，也许是因为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破破烂烂的样子，也许是因为越往前走越明亮，我没有选择挣脱她的手，只是这么静静地跟在她旁边。

路就这么走着，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又朝前方走了一段距离，我已经能够看到前方出现人影了，那些人影在自己的小摊后面卖着什么，只是小摊还很模糊，看不清那些小摊上的东西，只能勉强认出来，这些小摊有卖食物的，也有卖小玩意的。

牵着我的手走到一座建筑前，这座建筑是一路上走过来最清晰的一栋楼，总共有八层，每一层都有很多房间，看样子像是那种老式的筒子楼，有很多人影在楼道里走来走去，各自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她站在这栋楼的入口处踌躇了很久，才准备迈步进入这栋筒子楼，可我却停下了脚步，她的样子恢复之后，力气也小了很多，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拽动我了。

转头盯着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或许是在疑惑为什么我跟着她走了这么久，到这里了却停下了脚步吧？我就这么看着她眼睛，重新出现瞳孔之后，她的眼睛恢复了灵动，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咕噜噜的转着。

“能告诉我你带我来的目的吗？还有……为什么你之前能够发出豆豆的声音？你……到底把豆豆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吗？”

或许是还没有适应已经恢复的身体，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而且每一个字都说的很用力，可这话让我有些不懂，我应该记得什么吗？明明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只是她的五官很熟悉而已，难道我和她真的以前见过吗？

“我应该记得什么？我明明只是第一次见到你，而且是你带着我来这里的……”

“你……果然……全部……忘记了……”她的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失落，声音也变得有些委屈，“不过……你……会想起……来的……只要……上去……”

听着她委屈的声音，看到她失落的表情，我突然感觉到心里很难受，就像是失去了最亲的人一样，喉咙开始发涩，眼泪突然从眼角涌出。

“别……别哭……”她伸出左手擦掉了我眼角的泪，“他……他们看到……会伤心。”

他们？他们是谁？为什么我感觉到更难受了，一股更大的悲意从心底涌上来，这种感觉很难受，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蹲在地上良久，我才从这股悲意中缓过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么悲伤的感觉，可我就是这么悲伤，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筒子楼，抓着她的手站了起来，我知道我没有理由不跟她上去，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到这里后会有这么强烈的悲伤。

看到我站起来，她原本焦急担心的脸色才恢复过来，用力将我拉起来，手上稍稍紧了紧，捏了捏我的手，我知道她在关心我，可她为什么这么关心我？我想不起来。

没有再拒绝她，我跟着她进入筒子楼的入口，登上一阶又一阶楼梯，转过一个又一个弯，最终她带我来到了五楼510房间门口。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间门，我突然有一种家的感觉，可我知道我不曾在这里居住过。

她没有伸手将门推开，我知道她在等我开门，可我……我也没有伸手开门，应该说是我不敢打开这扇门，我有些害怕看到门后面的情况，也许会有熟悉感，也许会有陌生感，但我就是不敢打开这扇门，我和她就这么站在这扇门前，静静地看着这扇门，没有人选择将这扇门推开，也没有人催促对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没有人推开门，可眼前的门就这么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房间里，是我很熟悉的人，这个人是陈豆豆，她将房间的门打开，似乎对站在门外的我和她没有丝毫的意外，正笑眯眯的看着门外的我和她。

“你回来了？怎么不进门啊？是很久没有回来了，所以有些害羞嘛？”

是陈豆豆的声音，是陈豆豆的样貌，可口气却不是陈豆豆，因为她的声音太温柔了，虽然陈豆豆也是个温柔的女孩，可她却没有这么温柔的说过话，特别是和我们熟悉之后。

“你是谁？”

“我是豆豆啊！怎么啦？才几个小时不见，就忘记我了？”

“不可能！你绝对不是豆豆！”

我大声的朝屋子里的人喊着，也许是因为我的声音有些大，原本在旁边忙碌自己事情的那些人影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转过身来看着我，接着原本只是模糊的黑影的他们逐渐清晰起来，一张张陌生却熟悉的面庞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就像是我熟悉的邻居一样。

“新柏回来了？”

“新柏回来了？怎么不进家门啊？”

“这么久不见，还记得阿姨吗？”

……

这样的话不断地从他们口中说出，就像是很久不见的邻居互相之间的寒暄一样，接着还没等我反驳他们，在房间里的陈豆豆牵起我的左手，将我拉进了房间里。“好啦，哥！我知道你还在怪爸妈，可爸妈已经等你这么多年了，你也已经回来了，就不要怪他们啦！”

这个冒牌陈豆豆一边拉着我朝里屋走，嘴里一边说着这些，不管我怎么反抗，她都坚决地拉着我朝里屋移动，冒牌陈豆豆的力气不小，我没有办法反抗她，就连一直牵着我右手的她也没有帮我，只是跟着我朝里屋走。

走进里屋，里面是一张双人床，床上面是一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能够看出来这床被子用的时间不少了，被面有很多地方已经磨损的很严重了，唯有被子上的“囍”字还算崭新，被子上面放着一对红色的枕头，上面绣着一对鸳鸯，同样磨损很严重，看样子是这房间里的夫妻结婚的时候的时候买的，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换过。

床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盏台灯，灯下面是一个相框，相框里有一对夫妇，夫妇身旁站着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那妻子手中还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哥，不要怪爸爸和妈妈好吗？当时家里太穷了，爸爸才让妈妈把你送到姨妈那里的，其实他们这些年一直都很想你，可又害怕过去看你。”

“哥，小妹去世了，小妹走的时候才九岁，爸爸妈妈把她埋在了不远处的地里，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应该已经十八岁了，小妹从小长得就俊俏，相信如果还活着，她已经是个大美人了……”

“哥，妈妈得了很严重的病，可她还要每天出去工作赚钱，不然家里就会闹饥荒，爸爸因为妈妈的病，每天都很累很累，妈妈每次都劝他不要那么累，可爸爸就是不同意，他说一定会赚到很多很多的钱把妈妈治好的……”

“哥……”

“哥……”

听到眼前这冒牌的陈豆豆一点一点的说着这房子里的夫妻的事情，我突然感觉，我好像就是这个家里的一员，眼前的冒牌陈豆豆就是我的妹妹，那一直牵着我的手的她，就是照片中那还在襁褓中的小妹，可我今年也才十八岁，怎么可能有一个如果还活着的话已经十八岁的小妹？

长长的吸了口气，我扭头在这间里屋里看了看，在床头上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梳妆镜，伸手将梳妆镜拿起来放在自己的面前，镜子里还是我，可面容却成熟了很多，镜子里的我应该已经二十五六岁了，虽然没有多少沧桑感，但容貌已经不是少年的样子了。

坐在床沿上不断地给我讲着故事的陈豆豆就像是没有看到我的动作一样，依旧在讲着她口中的“我”不在家的这么多年来发生的事情，听着听着，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她就是我的妹妹，我已经相信了她口中说的这些事情。

“小妹的坟墓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在陈豆豆的故事告一段落的时候，我开口朝她问。

坐在床沿上的陈豆豆有些失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哥，等爸妈回来了我们一起去祭奠小妹，以前哥你最宠小妹了，要是小妹知道你回来看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爸妈……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概要到晚上了，每次我都是在家里做好饭，然后等着爸妈回来一起吃，好几次饭菜都凉了，爸妈才回来……”

“没关系，我就在家里等爸妈，妹妹你再跟我多讲讲家里这么多年发生的事，还有，妈妈到底得了什么病？”

“嗯，哥我给你说，家里的事情我都知道，爸妈一直都瞒着我，但是我都知道，我会全都告诉你的。”

这故事一讲就讲了很久，我这才知道，原来妈妈有很严重的关节炎，已经到了走路都非常疼的地步，可她却依然强忍着疼痛在外面工作，就是为了能让这个家过得更好一些，也可能是因为小妹的死，她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那……小妹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