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空之上有龙女 女帝II·十

女帝II·十

萧天宝也算是倒霉，他在和三哥萧成业分开后扮作姜国商人入关，不过两三天就被一伙人玩仙人跳骗光了身上的积蓄。好在他精明没把用来作为贺礼的三样宝物拿出来，要不然他就是死了也难辞其咎。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好容易靠着打猎换取了一些盘缠，最后又因为一时冲动为了‘英雄救美’，而卷入了一个圈套内。被官差纠入府衙大牢的时候他还不觉得害怕，直到有老鼠蟑螂从他身上爬行。

萧天宝生在北燕皇室，即便从一开始也不是生活在富丽堂皇的宫廷，跟随着已故的父亲寄居在一个偌大的草原放牧，那时候也从未有过如今这样，数着老鼠和蟑螂过日子的经历。他是真的怕被老鼠咬。

北燕有一道名菜叫做三吱，也就是刚出生的小老鼠。他尤其讨厌那声音特别是在被人逼着生吃过老鼠肉之后，他害怕老鼠已经到了看见它们就忍不住浑身冒冷汗，两股战战的境地。他现在还有意识是为了等待自己的三哥来救自己，但要是昏过去了，说不定会被咬死的。

萧天宝的隔壁住着一个青楼女子，也是这桩杀人案的主犯季娘。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季娘被一个好色之徒羞辱，初到此地的萧天宝为了逞英雄，把那人打了个半死最后季娘在旁人的刺激下，下了狠手。

季娘虽是青楼女子却也是个清倌，卖艺不卖身，又是长得漂亮十分招人的样子。不少恩客去到那地方都会忍不住揩油，有时候借着打赏的机会摸摸她的手掐一把水嫩的纤腰，这些都是季娘习以为常的。

直到这次，被她亲手拿花瓶砸死的栾侑安已经骚扰她很多天了，她从前也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从小就是衣食无忧的。若非是父亲经营不善生意失败，还惹怒了一伙黑道上的人导致家破人亡，自己又怎么会沦落青楼卖艺，以此来赚去幼弟读书的束修委屈自己。

栾侑安是在半个月前遇见季娘的，作为这樊城的富家子，栾侑安很早的时候就注意到季娘了。那时候季娘还是樊城一个小富之家的千金，家境也算殷实，不过和栾家相比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直到栾家找准机会吃下了季家一直与人合作的丝绸商路，他又设计害死季父。

尽管季家生意失败落魄都是季父自己的问题，但其中少不了栾家推波助澜和暗箭伤人。栾侑安也为了得到季娘，因此设计害死了季父又引来了山贼，烧了季家的宅子，逼得季娘不得不把自己卖给青楼。

栾侑安荤素不忌这樊城人人都知道，后院里不光有小妾还有男宠。那时候栾侑安还差点儿抢了季娘的弟弟去当男宠呢，好在她弟弟是个有本事的，考上了樊城最大的一间书院，读书人是他惹不起的人。

自大夏朝时起读书人一直受律法保护，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对书生施以私刑，更不能胁迫要挟学子们做任何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否则就是两年及以上的监牢刑期，更有甚者是推上断头台。女帝统一中原平定乱世建立姜国后延续这一律法，又在其中新增了几条维护学子的。

季娘因为时机不凑巧，偏偏是在女帝建立姜国之前就进了青楼的，无法再脱离贱籍否则她早就跑去女子学堂了。如今女帝大力推广女子学堂，从宫里出来的许多宫女嬷嬷，都成了女子学堂的第一批先生。她很羡慕那些可以光明正大念书的姑娘，可再羡慕自己也去不得。

因为有自己这样一个身在青楼的姐姐，季娘的弟弟在书院里，已经很受同窗们的排挤了，所以每次她去给弟弟送钱时，都会选一个没有人会经过的偏僻之地。季娘就是在那个地方，被栾侑安给强了的。

一次之后栾侑安仿佛上了瘾，又跑来楼里找她。季娘说什么都不肯但自己又拗不过栾侑安那大力气。若不是栾侑安自己一时口快，说出了自己害死季父的秘密又告诉了季娘，季家落败家破人亡的真相。

季娘恐怕到死都不知道，原来父母会死季家会亡，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栾侑安这个魔鬼害死了她父母，还强迫了她，真是该死！若不是隔壁监牢里那位北燕四王爷的仗义出手，自己还杀不死栾狗呢。

可是一想到自己一时冲动，连累了四王爷，季娘内心便十分的愧疚毕竟那四王爷和她弟弟一般年纪，这个年岁正是应该在书院念书。她却为了一时之快在旁人的刺激之下失手杀了人，连累他也遭了罪。

季娘刚想起身到隔墙去和萧天宝说话，便听见旁边有牢卒惊呼，喊道有人昏过去了。季娘顿时来到巷道木栅栏这面来，想要看清楚是谁被牢卒带出去了，结果就看到萧天宝被两个牢卒从牢房里抬出来。

这也太脆弱了吧！季娘心想着，自己的弟弟要是有一天入狱被关在这样不见天日的阴暗潮湿的牢里，会不会也和萧天宝一样，不过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就昏过去了呢。尽管如此，萧天宝也是被自己连累。

她暗自向诸天神佛祈祷着，希望神灵们保佑北燕四王爷萧天宝能早日康复，也祈祷着萧天宝可以早点出去。一切的罪过都是她引起的，她就是一个罪人是一个真正该死的人，如果可以她愿意以命换命。樊城府衙从未有像今天这样热闹的日子，一天之内先后来了魏王长孙祁还有岐王陈林，以及北燕三王爷萧成业也亲自来为弟弟作保。樊城知府童嚣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受女帝看重呢，还是流年不利了都。

长孙祁与弟弟长孙祎原本还在奉旨详查灾患，忽然接到密报所以转道来了樊城，原本也是为了北燕四王爷萧天宝和三件宝物来的。陈林是代替女王一路护送萧成业来樊城的特使，手握金牌可先斩后奏。

查案断案是长孙祁与萧成业的本事，给予索取兵力和指挥衙役官差又是陈林的特权。嘉懿让陈林来当这个查案的特使，目的也是为了平衡樊城知府和长孙祁两者之间的权利，其次更是为了让陈林散心。

“四王爷自从在牢里昏迷以后，下官就已安排人收拾了下房，如今四王爷虽还在押但是住着下房，比牢房那地方干净整洁多了。呵呵，三王爷这边请，魏王岐王殿下也请这边来——”他笑得脸都僵了。

长孙祁说：“童知府要是还很忙的话不必亲自招呼，让你的师爷来带路就好。另外本王以为，你也该去准备一下过堂审案了，本王身上还另有女帝交托的重任，不会在你樊城久留的。”他是真的很忙。

童嚣连连点头赶忙招呼师爷过来，那下巴上长了一颗黑痣的师爷眯嘘着一双眼睛，活像是一只老鼠成了精。萧天宝暂时被关押的下房的确收拾的很干净，在这里住了半个月萧天宝已经不那么害怕坐牢。

当然他更应该感谢自己的大哥萧裕，要不是他如今还是北燕的王，自己这个四王爷早就成了一个北燕皇室不需要的弃子。再次看见自己的三哥萧成业，萧天宝无疑是高兴惨了：“三哥！你终于来了！”

“四王爷与三王爷真是兄弟情深啊，本王可真是羡慕。倘若今天呆在这里的是舍弟，本王一定不会被他如此厚重的拥抱。”长孙祁说得也不是假话，他和弟弟长孙祎自小喜欢打架，换做长孙祎在这里两人的见面一定很热闹。当然‘热闹’非‘热闹’，就很羡慕他们俩。

萧成业淡淡一笑，抬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吓坏了吧天宝。”

“没有，三哥你知道吗那牢房里居然有老鼠，比我的拳头还大。我让疾电护送宝物去城外的城隍庙等我，结果我这么久都没去找他，三哥你赶快派人去城隍庙找疾电，要不然他那么死板，会饿死的。”

疾电是萧天宝身边的贴身护卫，用萧天宝的话来说就一个属木头的人，凡事都只听从萧天宝的吩咐。让他站在雨里就会一直站着，就算是天晴了也不会离开原地一步，只有萧天宝的命令疾电才会听。

萧成业一脸凝重：“那三件宝物我已经找到了，疾电他早就饿死了。因为等不到你去城隍庙碰面，他一直在城隍庙看守宝物，不曾离开半步，我的人找到他的时候半个身躯还掩护着宝物，没有丢失。”

“什么！！都怪我……三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为了一时好奇跑去青楼看中原女人跳舞了，那个女人害我在府衙坐牢，还害死了我的疾电我讨厌她！”萧天宝打小和疾电一起长大，感情很深厚。

长孙祁与陈林都插不上嘴，就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萧天宝发牢骚。尽管如此之后在审案的过程中，萧天宝该配合的还是要配合，不管他是不是北燕的四王爷，那被季娘打死的栾侑安毕竟经他狠狠教训过。

本来这桩案子早就该审结的，要不是因为牵扯到了北燕，童嚣哪里还会拖得这么长时间才开始升堂。直到真正过堂审案了，童嚣等人才知道原来栾侑安的死，其背后还隐藏着季家几条人命的残忍真相。

然而纵使栾侑安买凶杀人有过，季娘杀人也是事实。栾家虽不是皇亲国戚却也是樊城有名望的富绅，因而季娘杀死栾家继承人这件事，童嚣只要一个处理不好，引来的就有可能是栾家人的疯狂报复了。

谁也没想到岐王陈林在结案时，忽然说了这么一席话：“栾家再有钱也没有权随意了结他人性命，栾侑安买凶杀人靠的是栾家有钱，栾家的钱财促使他有这个本事去买凶杀人。因此，栾员外该死！”

“岐王殿下这是何意啊？”童嚣和师爷都没能理解，一旁听审的栾员外也十分意外，碍于陈林是王爷的身份，他没敢和陈林计较。长孙祁却是听懂了陈林的意思，简略的解释了一句：“子债，父偿！”

栾员外很明显是不肯接受这个说法的，可他挨不过女帝在称帝后，尚未修缮完整的姜国法典中，有记录过这样的律法：“……凡有因父母溺爱而致使其子女，触犯律法致人生死命陨者，父母与其子女皆为同罪连坐。若主犯身死，其父母因以管教不严视为同罪处罚！”

季娘虽有罪但罪不至死，在长孙祁和陈林的帮助下获得了栾家家产，而栾员外却因为纵子行凶的关系，而被立判法场斩首。她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因为本身是青楼贱籍的关系，栾家家产只能由其弟继承，自己还需要在牢房里受三年刑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这三年。季娘的案子有了结果后，长孙祁便立刻返回去找长孙祎了。陈林和萧成业兄弟二人也没有在樊城久留，毕竟两人身上还担负着护送三样宝物进京的重任。那三件宝物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否则……

长安，姜国京畿重地，商业繁荣城市林立，异域商人聚集的最多的一个中原城市。站在角楼上能看见整个长安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每逢十五都会举办一次的灯会，整个朱雀大街都被点亮令黑夜消失。

女帝高座设在角楼的最顶层，居高临下可以欣赏到整个城市的黑与光，灯火摇曳花灯簇绕着一条长长的不见首尾的长街。看着那些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女帝脸上久违的微笑慢慢显露：“再说？”

“回……回禀女皇陛下，刚刚收到消息岐王和北燕两位王爷，在护送三件宝物回长安的途中遇到神秘杀手埋伏，三位王爷现在已经和咱们失去了联系，生死未卜。”一旁的胡四英都不敢上前劝女帝了。

这个来报信的小官只是个长安府的小小巡城司，也真是胆子大敢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扫了女帝的兴致。胡四英趁着女帝没有发怒，赶忙叫人把那位小官给扶起了送了下去，再晚一些时候，走不了了。

良久，嘉懿才缓缓开口冷着声吩咐道：“传朕口谕，让大理寺少卿赵鹏飞不计任何代价务必找到岐王和北燕的两位王爷以及三件宝物。另外传话给长安巡防营的守将，让他带兵上山下水的搜索他们！”

“喏，奴才遵旨。”胡四英赶忙在得了吩咐后离去。

舒婉上前刚要开口安慰她，嘉懿出声打断了她：“舒婉，你回宫去长信殿一遭把这件事告诉楚侍君，告诉他杀死幕后真凶就当是朕给他的第一个测验。再去重华宫一趟，朕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舒婉应了声，转身就走。

角楼下百姓们还在热切的享受着十五花灯会，嘉懿眼神黯淡，神色一派冷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