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空之上有龙女 第四章 女帝（四）

陈二木打从家里多了个妹妹，做起农活来也比以前勤快利索了许多，随着年节到来，陈大牛往庄子上跑去帮忙干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候一去就是一天，早晨出门天黑了才和同村的人打着灯笼回来。

除夕守岁的那天陈大牛也是去了庄子上，天都黑了人才回来，陈刘氏抱着女儿已经打算出门去喊人帮着去庄上找人了。陈大牛见着陈刘氏便说：“今日凌云峰上来个贵客哩，你猜是谁？”

“俺可没那兴趣猜这猜那的，你爱说就说是了，饭还热着呢，再不回来我们娘俩就要去找你了。”陈刘氏抱着嘉懿转了个身进门，陈大牛手上提着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咦，你啥时候还去买了糕点？这东西闻着就香甜，花了多少钱？”

陈大牛说：“这不是买的，是相爷赏的。”

“相爷？”

“是啊，就是凌云庄主人嘛，今儿个相爷回来了还带了小小姐回来呢。俺看相爷家的小小姐还没咱家二丫好看哩。”陈大牛这话让陈刘氏将信将疑，她知道凌云山庄是丞相家的，这十里八乡的几乎家家都有人去凌云庄上工做活，只为赚些钱养家糊口。

到底是丞相府的千金，能和她们这些农家人所比？她看啊，就是她男人偏心自家闺女罢了。

陈刘氏进了屋把嘉懿放在摇床里，因着她已经会爬了，又担心她会爬着爬着翻出摇床，陈刘氏把这摇床专门放在了饭桌边上方便照看着。陈大牛说相爷之所以赏他这样一包糕点，就是听他说了家里多了个女儿，相爷说他也喜欢闺女，所以就赏了他一包糕点。

对于相爷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来说，区区一包糕点也许是他自己不喜欢的，或者是不在意的，对于陈大牛来说，这包糕点省着吃能吃好久咧。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连水都快找不着了的日子，有点儿东西吃还是这样好的点心，说来可能这是他们一家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唯一的糕点。

陈大牛还拿到了二两碎银的红封，这一点他是在吃过饭后悄悄和陈刘氏说的，夫妻俩半夜里将这二两银子用布包好埋在了卧房里的床底。第二日外头落了雪，陈刘氏把嘉懿穿好抱着她出门来，看到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便又抱着女儿回屋。

不料嘉懿却似乎很喜欢看雪，看着白茫茫的雪，她笑得可开心了。

见女儿喜欢看雪，陈刘氏怕她冻着就又去拿了一件厚衣裳出来给她盖着，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让她看个够。嘉懿一开始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后来不知啥时候睡着了，陈刘氏把她抱回了屋放在了摇床里后才又去厨房准备早饭。

陈大牛一早去了地里刨了几个地瓜回来，他进家门的时候陈刘氏刚把腌菜从瓮里夹出来，前儿个陈老六家给送了块后腿肉过来，今儿个又是大年初一，陈刘氏打算炒个咸菜，等中午了做一道扣肉。

以往年节的时候陈家可不兴吃肉，和邻里的关系说不上好也不说不上不好吧，但像今年这样你送我一块肉，我送你一封鸡蛋的赠礼行为，是没有的。

陈二木被陈大牛喊起来吃早饭的时候，也不知昨晚上梦见啥好东西了，口水流了一枕头，半张脸都是口水印。陈刘氏打了水给他洗脸，听见屋里嘉懿醒了在咿咿呀呀赶紧进去，进了二门吓了一跳：嘉懿双手攀着摇床栏杆，站了起来。

陈刘氏三步并做两步过去：“俺的老天爷哟，得亏我进来的早，你这娃咋还站起来呢，翻过去了可咋整？来，娘带你出去吹吹风，去看你哥哈喇子去。”

“呀呀”嘉懿只轻轻抬手把手指喂进了嘴里啃，陈刘氏把她手从嘴里拿出来，过不多会儿的她又给吃了起来。陈二木笑嘻嘻道：“妹妹你咋吃自己的手呢，好吃不好吃？”

嘉懿望着他一脸懵懂，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还是自顾自的吃自己的手。

过了会儿，陈家开饭了。

陈大牛端着碗大米饭蹲在门口，看着院子里鸡圈里的一只焉哒哒的母鸡，回头和陈刘氏说：“咱回头把那只鸡宰了吧，炖个汤也给娃子补一补。”

“二丫这才几个月呢，能开荤了么？”因为不知道嘉懿究竟是出生几个月了，陈刘氏一直也不敢给她喂油水，就怕伤着她了，吃不消闹肚子。听陈大牛说要杀鸡炖汤，她下意识便想到的是给嘉懿喝汤的，陈大牛说：“先试试嘛。”

陈二木眼睛一亮：“啥，爹娘你们中午炖还是晚上炖？”

“还没杀呢就惦记上了，真是个馋虫附体的，赶紧吃，吃完了等会儿跟你爹去田里把剩下的那几扎麦子割了，回头找时间往庄子上送去。”陈大牛一家的地啊田的大部分都给庄主包了去的，自己家只留了两块地和一块田。

唉，其实要不是今年这雨水不大好，这麦子早就该熟了，也省得让陈大牛等人还要大雪天的爬山路去凌云庄。说到这里，陈大牛听见外面有人敲门，起身去看，院门外来了几个人，奇了，竟然是凌云庄的管家和一个没见的小姑娘。“大牛，这位是咱家庄主的幺女，就是咱们凌云庄的小主子。”管家说着。

陈大牛连碗都没处放，端着碗别别扭扭的给小姑娘行了礼：“小的是个粗人没啥礼数，小主子是稀客也是贵客，里边请——”

“是我贸然来此打扰主人家了才是，昨日听父亲说你家有个小妹妹，刚来凌云庄这边甚是无聊的紧，没有知会一声就来了，该是我赔礼才对。”小姑娘说话句句在理也处处周到，末了让下人上前送上自己带来了贺礼，十分贵重。

“小姐来就来，这些礼物实在是折煞小的了。”

顾娆说：“收下吧，都是给那小妹妹的一些玩意儿而已。我可以进去看看她么？”

“这……”陈大牛愣着，堂屋里陈刘氏抱着嘉懿出来了，见状给顾娆欠欠身算是给这大人物招呼了，脸上挂着笑：“什么东风把贵客吹来了，外头冷，上屋里坐坐？怪不得二丫一早起来就爱往门外看呢，感情是知道今儿个要来稀客。”

顾娆笑了一下，奇怪道：“她叫二丫？”

“害，咱这农家人也没读过书，老秀才给她起的名叫家什么咦来着，俺是记不住的，那名字听着也好听，就是拗口难记。”陈刘氏说道。

顾娆哦了一声跟着进屋，凌云庄管家起先上去给她端了把椅子来，顾娆一进门便看到了饭桌上还放着一碗没吃完的饭。另外还有个背对着在一旁正在收拾东西的男孩子，那男孩的年岁看着比自己大上一些，而后彼此互相点了点头。

陈二木出门之后，堂屋里就只有陈大牛夫妇和嘉懿这三个主人家了。

顾娆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嘉懿的好奇，她今天七岁，不过从前因为身体不好的关系基本上没离开过京城里的相府。今年是因为她的病突然好了，经国师的批命说她今年犯东煞，和中宫皇后冲了，要外出避一避。

这不，她爹就把她给带来凌云庄了。

刚来凌云庄的她一点儿也没觉得这里不好，她从来没出过丞相府的大门，也没见过热闹繁华的京城是什么样子的，但她一点儿也不向往。她打心里喜欢这样的环境，出门能看得到湛蓝的天空和碧青的山河，吃的饭也是农家送来的清稻。

也不知怎么的，今儿个她就非想着要来陈大牛家转转，说是好奇那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小娃娃？这会儿她见着了才觉得奇怪，自己好端端的往这里来做什么？

唉，不过这娃娃还挺可爱的，白白胖胖的，脸上肉嘟嘟的看着就想捏一把。

顾娆来的突然，走得也突然，临走之前还让管家给陈大牛一家送了二十两银子。一头雾水的管家把身上的钱袋子落下时，那诧异的嘴角比陈大牛夫妇浅不了多少，转头出了门，顾娆伸了个懒腰：“嘉懿妹妹生得太可爱了，我家咋没有呢。”

“……小姐，您是咱家里最小的一个了。”管家善意提醒。

顾娆说：“我知道呀，爹爹给我生了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可是他们都没有嘉懿妹妹好看，这里我以后要经常来，来找嘉懿妹妹玩儿！”

“小姐，陈大牛一家粗鄙的很，依小的看以后咱还是少来此地的为好。”毕竟是当朝丞相府的千金，与农家女来往传出去可不得让京城里的贵女们笑死。

何况那陈嘉懿还只是一个奶娃娃，就算顾娆要来，能和她玩啥？

顾娆摇头，她看了眼小厮们抬着的轿子，瘪着嘴：“我自己走，不坐轿子了。国师不是说了么，我要多走走锻炼锻炼这体格才能长好。”

管家挥了挥手，让抬着轿子的小厮先一步走，他和另外两个丫鬟和侍卫陪着顾娆走另一条路上山，抄个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