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空之上有龙女 第二章 帝女娇（二）

金瑛娘早前吩咐过魏嬷嬷把司衣司刚新做的成衣拿来，嘉懿吃着糖醋排骨的同时也在一件一件挑选。司衣司这一回拢共做了十二套给各宫公主的新衣，但每逢月初给各宫主子们分发新衣的时候，都是由皇后以及嫡出的晋阳公主先挑选。

魏嬷嬷先是拿了一套青碧荷叶裙来抖开了，里衣和外裳都用木制的衣架子挂着，这样一来挑选衣裳就方便的多。嘉懿摇了摇头，见状魏嬷嬷就立马将手里的这一套放到旁边一个宫女手中，另去从衣箱里选了一套红色的衣裳来抖开了。

这一套是以红色外衣是对襟广袖上衫配以间色条纹的下裙，内衬是月白色的对襟长衫和白色的襦裙，再有一条和间色下裙相衬的束腰。外衫上的花纹是用金色的丝线绣的，一片一片的银杏连绵成一枝纤细的盘纹，束腰上也是绣的银杏。

嘉懿让红袖收了这一套，魏嬷嬷面上笑开了些：“奴婢再去挑一套来。”她说着又去从衣箱里翻出了一套银鲛纱粉色的高腰齐胸裙来，内衬一件浅粉色上襦，外面一件嫩粉色莲枝纹长衫。一条极长的雪白的披帛扣在上头，很是娇柔。

金瑛娘直接开口把这套也给嘉懿留下了，嘉懿也无所谓反正好多新衣裳放在她的库房里还没穿过呢。这套粉色的拿回去多半也是要压箱底了，她碗里的米饭已经见了底，乾元帝问她还要不要添饭，嘉懿摇头说：“儿臣已经用好了。”

乾元帝最喜欢来金瑛娘这里用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看着女儿吃饭他也胃口好，通常一顿饭能吃两碗米饭和一些蔬菜，荤素搭配得宜加上会适量练练武强健身体，这也是他快五十岁了看上去还如三十来岁的青年人一般的原因了。

嘉懿离开饭桌后也没急着离开坤宁宫，她去了外面小花园逛了一圈，散了步消消食回来后到偏殿里寻了个庇荫的地方乘凉。红袖去外头的柚子树上掰了一个柚子来掰开了，让坤宁宫的宫人去冰窖取了一些碎冰来，不消多时就做了冰镇。

她将柚子皮去掉连同柚子核一起，用银勺将柚子肉悉数蹍进碗里，这碗放在装满了碎冰的铜盆里不多时也跟着冷了下来。嘉懿手上拿着一本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夫妻相处一百零八问》看着，等金瑛娘瞧见时一手就给她抢了过去。

“小孩子家家的没事看这些做什么。”金瑛娘脸都红完了，身边还跟着乾元帝。

嘉懿起身来行了个礼，随后说：“母后这就说错了，儿臣也不小了，十八岁也早就到了该出阁的年纪。因着我没嫁人，底下几个妹妹也都没说亲呢着实惭愧。”

“瞎说，别听外面那些人胡扯，你是父皇的女儿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做主。”金瑛娘把书递给了魏嬷嬷，吩咐她拿下去收着，也不知这书怎么会被女儿给翻到还好没有被皇上看见，要不然可真是要臊死她了这张老脸。

乾元帝自行端了一碗红袖做的冰镇柚子来，坐到了罗汉床的一边，邀金瑛娘过去下棋。他们夫妇俩私下相处时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就是下棋，嘉懿有时也会跟乾元帝对弈一两局，后者在嘉懿这里输过几次之后，就再也不找她来了。

嘉懿自己在边上一个美人靠上坐着，一面跟父皇母后唠嗑着，一面吃着柚子。不多时外面进来了一个人，是乾元帝身边的大总管王进才，“启禀陛下，御书房来报又有几个大臣称知罪了，求陛下开恩呢。”他说着，还看了眼旁边的嘉懿。

嘉懿将手里的碗放下了，托着红袖的手起身来：“父皇，还是儿臣回去瞧瞧吧，傅大人年纪大了又是哥哥的老师，也算是我半个先生。总不能让哥哥还没回来先让他老师病倒了，于情于理都不好，我去劝劝他老人家让他们先回去？”

“嗯，去吧。就跟他们说只要以后不再惦记着你的婚事，朕就准他们回去了，若不然的话就继续跪着。”乾元帝沉声说着手上的棋子趁金瑛娘不注意的时候落了棋盘上，刚好吃了金瑛娘一颗白子，“陛下使诈！臣妾刚看嘉懿去了……”

嘉懿可不管他们夫妻俩的事，她带着红袖出了门走了条长廊来到坤宁宫正殿，仍旧是坐着步辇去了御书房。傅怀恩几个老的都已经满头大汗了，年轻的几个这手揉脖子那只手揉腿，比不得年纪大一些的有毅力，嘉懿将乾元帝的话转述了。

随后便见众人差不多都开始认错了，只除了老顽固傅怀恩始终不肯应承，嘉懿让其他人离去，自己让红袖去搬了个小板凳出来。这会儿御书房门口已经有了荫蔽的区域，她坐下来一字一句的和傅怀恩讲着：“您老也一把年纪，何必呢。”

“公主年已十八按我朝律法，早该出阁下降驸马，公主聪慧过人老臣打着什么算盘，公主想来也是门清的。”傅怀恩抬手用衣袖擦了额头上的汗，面上分毫不肯向嘉懿低头，“公主也不用在这里守着老臣了，老臣这把骨头还硬着呢。”

嘉懿哦了一声起身上了步辇：“既然如此那您老就自个儿继续在这里耗着吧。本宫还是得跟您说一声，以后啊也别总是撺掇人上折子操心我的婚事了，这事啊你们还做不了主。您老是太子哥哥的老师，也算我半个先生，好自为之！”“公主咱们是回东宫还是去哪儿啊？”红袖问。

嘉懿想了想，说：“许久没有去公主府看看了，今儿个出宫走一遭吧，晚上歇在公主府明儿个一早出城去仙云观吃顿素斋。”她自太子离京那时候起就一直住在东宫代为处理东宫政务，尚书省分拨至东宫的折子也一应都是她在处理。

如今也有大半年的时间没回公主府了，加上她平常也一直待在宫里，公主府确实也不怎么住。因着得宠乾元帝给她修的这座公主府也是颇大，加上她是头一个未曾正式出宫开府就有公主府的公主，私底下她的妹妹们可没少说酸话的。

晋阳公主府位于京都最繁华热闹的街市，当初选址的时候乾元帝就是为了能让女儿出门逛街的时候少走冤枉路，特意挑了这么一个又热闹，地理位置又略高实际上也算是安静的环境。热闹指的位于集市中心，安静指的是周围没有民宅。

公主府有一座青山和瀑布，天水合一门朝东背靠西江，走势吉利。一进院里载着一排凉州上贡的碧玉竹，过了二门后来到前院，过了前院穿过一个偌大的玉兔莲花隔墙后是花园。出花园直走是临水的飞凰小筑，也是嘉懿的寝居之地。

花园左侧有一个偌大的荷花池，时下荷花已经开过枯荷也是自成一景，其中养着的一群鲤鱼变成了最亮眼的。花园的右边过去是书房和精武堂，公主府的护卫们的班房也在精武堂后头。刚到公主府大门外，红袖就问嘉懿先去哪里。

公主府的精武堂每每嘉懿出宫来，都会先去精武堂换上劲装跟公主府的护卫们练练拳脚，红袖已经做好了去药房拿药油的准备。嘉懿先没理她，在和公主府的总管说话：“晚上让厨房做几道清淡些的就罢，晚一些时候把账簿拿来。”

“是，奴才稍后便亲自将账簿送到书房请公主过目。”向平东说着。

嘉懿抬眼往里面望去，几个门房正在搬树，向平东解释道：“回公主，是这样前些日子东苑的翠湖涨了水，奴才斗胆做主让人去花鸟市场买了十几株青松回来打算栽在翠湖。”前些时候京城的确是下过雨的，而去那场雨还下得特别大。

半夜里嘉懿还在看折子呢，就看见红袖裹着被子跑她跟前说外面打雷了。雷声那么大她能听不见么，可是红袖胆子小也没办法，她呢只好看着她硬着头皮来反过来安慰自己。东苑的翠湖是山上那条瀑布延伸下来的一条活水，里面有鱼。

公主府里但凡要吃鱼虾螃蟹的都不用去外面买，去翠湖里摸就是了。

嘉懿哦了一声抬脚进了门，公主府门前的侍卫们在她进了二门之后，才起身继续站岗。下人们一个个跪在地上眼着地面贴手的，等嘉懿一行人都进了前院方才起身继续做事。嘉懿瞧见一个半人来高的金铜葫芦灯座，一时愣住了。

红袖说：“公主，这灯座好像是前日您为小侯爷出头得来的？这灯座拢共两座，小侯爷那日在宝玥斋拍了一座闹出了事，打着您的名号才将这灯座给得来的。”

“……算他小子识相，你要不说本宫自己都忘了前儿个写手书是干嘛的了。向总管你找几个人，把这灯座送去永宁侯府吧，顺便告诉我二舅舅一声让金云争明日一早随我去仙云观。”金云争总打着她的名头惹是生非，得好好教育一下。

红袖深呼吸了一下，她可是知道的：“小侯爷这回一顿板子是少不了。公主咱们叫上小侯爷去仙云观做什么呀，他可是最厌烦那些牛鼻子的，别拖累咱们。”

“要的就是他那大少爷脾气，好了去精武堂练练身手去，太久没活动筋骨也不知道我这功夫落下风了不曾。”红袖赶忙跟上嘉懿的脚步，嘉懿走得太快了红袖疾步走险些摔跤。后面的人自去找事做，步辇也是已经去了偏房收起来了。

嘉懿来到精武堂换了一身劲装后，擂台上已经有是来了个跃跃欲试的护卫们等着了。嘉懿跟他们打了一场，本来还准备再来打一场来着，一转头发现人早就跑了这一个个的还是这么不禁打。红袖捧着香巾上去，给嘉懿擦了擦虚汗。

“热水已经备好了，等会儿公主洗了澡可以先睡个午觉，左右现在也没什么折子要批了，公主您就好好歇一歇吧。”红袖这话也是好意提醒自己不要这么操劳了，傅怀恩他们只知道自己位高权重有逾矩之嫌，却并不晓得自己有多辛苦。

当然了批折子这些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她又不是头一次这么忙的。咦，为什么她会想到自己不是第一次这么忙的呢？嘉懿有些摸不着头脑，从精武堂出来先去了一趟书房，挑了两本书来让红袖等会儿在自己泡澡的时候读给自己听。

飞凰小筑的寝殿旁边特意开辟了一个汤池，就是为了方便嘉懿泡澡用的，红袖在嘉懿来精武堂的时候，就吩咐了宫人烧热水备好嘉懿沐浴用的香汤。这会儿她们主仆俩到了飞凰小筑来，见着庭院里一簇簇灿烂的莲座芍药形状的金龙献雪。周边墙角还有地栽的碧玉松针和粉雪青，一株少说也有百年的木芙蓉树高高曳立在院中正中，下面洒了一圈石头将它圈了起来。树冠下若是晴天，嘉懿会让人在这里摆一张躺椅在这里看书或是画画，若是雨天就让人支个棚子烤鱼吃。

飞凰小筑里的地面是用雪白的小石头铺就的，和宫里的布景一模一样，地下也打了通水的小道，因此就算是下雨天院子里也不会有积水，直接就从小道流去了翠湖。嘉懿脱了衣裳坐进放着办池热水的汤池里，随手抓起一捧芍药花瓣。

这时候还有宫女进来，她们手里各提着一桶牛奶，是专门用来给嘉懿泡澡的。嘉懿喜欢泡牛奶汤，公主府大厨房那边还专门养了几头奶牛，据说是从波斯国跋山涉水万里迢迢上贡来的一头御贡奶牛配种得来的，肉质十分鲜嫩。

啊打住，嘉懿觉得自己再想下去晚上饭桌上估计就要多一道片牛肉了。

本朝并没有严令禁止食用牛肉，不过耕牛和肉牛还是有两种不同法令规定的，耕牛除非老死否则任何人禁杀禁食，违令者斩首。肉牛呢则又是专门的养牛户，得到了朝廷的批文在衙门里登记过后，才能豢养肉牛以充作饕客餐桌之美味。

嘉懿这公主府里养的几头奶牛都是肉牛，若是嘉懿想吃了，一声令下保管随时都能有宰牛的屠夫去抓一头牛杀了。

眼下这功夫，她还是喜欢舒舒服服的泡着澡，听红袖念故事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