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匠人 第332章 粮尽

自从村里死了两个人后，就陷入了沉寂。

嗯，闹出这么大的事，村民们想不沉寂都不行：前脚刚死人，后脚就坟头蹦迪，这事可不是正常人干的。

“蹦迪”亦或者不蹦，都取决于是否有那个精力和力气：饥肠辘辘的村民们精气神都丧失了好几分，这时候让他们抽出精力来为死者作场法事——其实是给自己弄的吧？

祖坟山被大雪封住了，这种天气下村民们也没那个力气去挖坑埋棺材，所以装载了湘娃子尸体的棺材就被暂且搁置了，待到来年开春再“出门”。

本来村民们是想把这具棺材停在村祠堂里的，不过老支书说祠堂里不能同时有俩死人，最终还是把它停在了湘娃子家堂屋里。

一开始得知要把这棺材放祠堂里时，老支书眼皮直跳：闹呢？祠堂里已经放着倪熊富的棺材了，要是把湘娃子也一道放进去，这俩一个行凶者、一个被害人在阴间非打起来不可！到时候肯定会出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虽然不确定“祠堂里放俩死人不吉利”这个说法是否准确，不过既然是老一辈交代的，那还是要听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也正是托了老支书的福，富坪村才没发生闹鬼事件。这冰天雪地的似乎连鬼都懒得出来，不过要是把那俩尸体聚一块，相信它们还是很乐意出来蹦跶蹦跶、交流交流“感情”的。

倘若这两具尸体是放在一起的，那也就没有这一系列的故事了：冰灾结束后，全村不会有任何人还活着，就连饿死鬼这样的低级鬼物也是同样的命运。取而代之的会是一个新诞生的鬼族巨无霸——这应该是个吞噬了全村村民生命与怨念的鬼物，修为不会很高，但实力绝对极强。

……

如果死者只有倪熊富和湘娃子俩人，富坪村自然不会诞生饿死鬼：按照这俩人的死状以及遭遇，死后要成鬼怎么也不至于是这等“低级货色”啊！

饿死鬼，顾名思义就是生前饥寒交迫、生命垂危的人带着饥饿感走完了最后一段人生路，因为生前对饱腹感的执念所化的鬼。

众所周知，人类是杂食性动物，荤素不忌、物种不挑。在那个困难的年代，吃树皮、啃草根乃至真.吃土都成了可能维持生命的手段。

即便如此，粮食还是不够吃——或者说是人太多了不够粮食分的。于是，有了饿殍遍野的景象。

而饿死鬼便是这种环境下衍生物的“杰出代表”：

富坪村缺粮的境遇不会因为少了两张嘴就得到缓和。（确切的说应该是少了五张嘴了，这个数字怎么来的自己琢磨去吧，总之很残忍就是了。）哪怕附近的田鼠窝已经被掏空了、哪怕从倪熊富家里搜出了好几袋粮食……依旧无法保证大伙都活着见到开春的太阳。

粮食啊，粮食该怎么来？支书家里，老支书一面开着台灯在底下翻书寻找有益资料，一面把抬头纹弄出了“井”形。

再有一天，村里的粮食就该彻底吃完了（今天的份额还是在粮仓里东刮西刮勉强凑来的），到时候……他甚至都不敢想下去届时会是个什么后果。

村里能吃的都被吃的差不多了！无论是几十斤重的小猪仔还是某户村民家刚花几千块钱买的小牛犊子，甚至是来年开春用作种粮的那些稻谷，都被端上了饭桌！

庄稼人是很忌讳吃种粮的：这意味着已经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了！不再谈什么未来、谈什么发展、谈什么抓好经济建设、解决三农问题……这会儿，只要是能吃的粮食，都进了村民们的肚子！

古往今来，庄稼人有一条铁训：宁肯饿死，也不得动种粮！

当然，真到了快饿死的份上，种粮该吃还得吃。反正到了这份上，基本上也穷途末路了，吃种粮不过是苟延残喘一下，让饿死的时间往后推迟一点。

不过……万一，万一存在“万一”呢？要是正好在吃种粮维持生命时粮食危机突然解除了，那恪守祖训饿死的那些先辈不是很冤？

真到了这份上，应该也没有谁还会心存侥幸了。

现实中遭遇荒年，一个四肢残废、无牵无挂还身无分文的乞丐幸存下来的几率是零，然而放在影视剧中，几率就变成了几乎百分之百，只要男女主角或者剧中重要人物从他（她）身边正好路过，这人就死不了。

编剧之光，强悍如斯！不过现实就是现实，要是不残酷，那还叫现实么？

就在老支书思考如何改变这残酷的现实时，安分了好多天的倪长发拎着个袋子来到了老支书家。

……

“你来干什么？”老支书丝毫没有“这人放了我一条生路就要对他感恩戴德”的觉悟，语气很是冷淡。

“咱们村的粮食吃完了吧？”倪长发瞅了眼老支书桌面上的账本，问道。

其实瞅不瞅账本根本不重要，这人并没有读过什么书，算数更是一塌糊涂（就像绝大多数富坪村民那样），老支书就是把账本凑到他眼前去，倪长发也看不懂。

不过看不懂并不代表不能问问题，像粮食“余额”这种问题，只要是“内行人”心里自然有谱。

“还能再撑一天，一天以后就……”老支书知道这事根本瞒不住，答道，“明天把田鼠肉干发下去后就彻底断粮了，各安天命。”

屋里氛围变得格外沉重。

“要我说，田鼠肉本来就少，还弄成肉干没必要吧？”倪长发突然以某种诡异的语气道。

“新鲜肉倒是好吃、分量也多一点，可你敢吃吗？”老支书白了他一眼，“耗子终归是耗子，身上指不定带着多少病毒呢。要是不加处理，一旦爆发鼠疫，咱们村全得玩完！”

“也对。”倪长发有限的知识量不足以支撑他对老支书说的“鼠疫”作出科学的判断。

“不过，田鼠肉干就那么点，发到每个人手里比镇上超市卖的小零食多不了多少，您就指望用这点东西把大伙打发了？”倪长发说这话的样子是极其可怕的，至少可怕程度在老支书看来不比当初“红眼病”时轻微。

“那能怎么办？实在没东西吃了啊。”

“不，咱们还有这个！”倪长发狞笑着揭开了手中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