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与冒险 第16章 拨乱反正

半年过去，由春深到秋分，暴发小队像钉子户一样，牢牢占据着黑铁级小队的末尾，纹丝未动。任务虽然接了不少，可是功劳好像全由琼达一个人占尽，于小队全无好处。

休整期间，琼达也没闲着，四处联络自由身的冒险者，甚至是其他小队中身价不高的队员，可是不知怎的，听到琼达这个名字，被搭讪的人都客气而冷漠地拒绝，并且躲得远远。

自认为天赋的魅力失效后，琼达并不气馁，她充分利用新规矩，占据了赏金绝大部分的额度。用这些钱，她不停地宴请，上至公会会长，下至普通柜员，总之公会里只要能喘气的，都算是结交的对象。就连公会门口的看门狗，饭碗里都多了几根啃光了肉的大骨头。

“你想要什么？”终于有一次贝伦会长忍不住问道。

“我觉得现在公会注册的小队有四五百支之多，要管理好太难了。说到这个，我真是太佩服您了。”琼达没提要求，先送上高帽一顶，见对方有满足的样子，方才低语道：“看您如此操劳，在下实在汗颜，愿效犬马之劳，为您实施管理提供些微帮助。”

会长捋着胡子，眼睛微微眯起，别有深意地看着琼达，却一言不发，静等着对方说下去。

琼达心中暗喜，连忙道：“我有几点想法，请您英明决断：第一，冒险者的生活规律性太差，我觉得应该利用考勤制度，规范他们的生活作息，也便于统一管理；第二，实施早晚开会制度，总结和分析各小队遇到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免得他们空闲下来物议纷纷，惹来各种口舌是非；第三，强化赏金任务发布制度，改自由领取为公会指派……”

“好了，别说了，听你那么喜欢第一第二第三的，我也说一下。”贝伦打断了琼达正滔滔不绝的演讲，笑道：“第一，你没任何资格说这些；第二，我也不会给你资格说这些；第三，你说的这些，你觉得好就自己用，以后别拿出来说。”

说完，会长起身离去，对刚进来上菜的服务员嘟囔道：“你们这儿的菜又贵又少，还不如回去吃食堂，这些没人告诉过你们吗？”

碰了一头包，琼达除了脸色灰暗一些，却没有丝毫死心的打算。很多人都亲眼看见，她与某个公会高层亲如姐妹，经常出入各种消费场所，结果都是琼达掏钱买单，这位高层欲却还留，两人合伙演出不少这种恶心人的戏码。

听说，这位高层也给会长吹过不少次风，可终于换来自己的一纸调令，被下放到某个地区当柜员了。

公会里少了吹风的人，也少了琼达折腾的身影，顿时寥落不少，搬进新建筑大楼的柜台后，新贴着一张醒目的标语：一切为公，则请大声说话！

会长的办公室因祸得福，看上去比以前改善了不少，明亮宽敞，而且令人奇怪的是，根本没有所谓的门。

“这里不安门，是让所有人看见我在干什么。”会长对着几位客人笑道：“我让别人不要耳语说小话，自己自然不能搞闭门开会那一套吧。”

“老头儿，我看你挺顺眼！”鹿小道哈哈大笑，声音传遍了走廊、大厅。

“我也看你们挺顺眼。”会长笑了笑，却又皱起眉，在客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奥莉雅、鹿小道、麦儿、阿善、阿糯，说道：“只是我不知道，你们还打算撑到什么时候？”

确实，自从琼达消停下来后，小队就没怎么接过任务，只是消磨着时光，仿佛在等待着对峙的双方，最终谁率先撑不住倒下去。

奥莉雅突然开口道：“我们在等那家伙回来，快了！”其她人都一起点点头，似乎谁都没有怀疑这一点。

“不过，作为会长，我有一点要提醒你们。”会长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一本册子，那是新法令的条例总集：“按照规定，冒险者小队的处置权由队内负责人掌握，你们现在的队长还是琼达，别忘了这个麻烦。”

“会有对策的，等真正的队长回来，就可以完全解决掉。”阿善狡黠地眨着眼，好像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那就好。”贝伦会长一笑，指了指大堤的方向：“还是当初那支敢拆我房子堵河岸决口的小队带劲儿！别让我失望。”

时至深秋，黄叶镇漫天漫地的黄叶颜色更显深邃，仿佛蕴出一层秋意。空气也变得清爽宜人，深深呼吸，如品清冽甘泉。此时应季风物也丰盛起来，挂霜的柿子、四腮的鲤鱼、桂香的栗子，都在街头滴溜转的风车里，渐次涌入人们眼帘。

“表姐，我想吃个鱼丸蒸糕。”阿糯念念不舍地赖在小摊子上不走，鹿小道也跟着流起馋涎起哄：“多来几块，我要那个丸子大的！”

“姐没钱。”阿善理都不理，回头就走，心想：都在镇上好吃懒做一个多月了，哪还有钱贪嘴？

“可是队长天天都上饭馆！”阿糯嘟着嘴道。

“不许叫队长，你还想跟她混在一起？！”阿善眉毛一竖，吓得阿糯连忙躲到奥莉雅身后，可惜对方瘦削的身材只替她挡了个鼻子。“你们混得挺惨啊。”一辆马车堪堪在她们前面停下，顶着金色大波浪的脑袋伸了出来。

“队长！”鹿小道咧开嘴，松鼠牙也焕发起秋日炫光，麦儿第一次看到，她双眼竟然也同时流下泪来。

“队长，你回来啦！”阿善连忙塞了几个铜币给阿糯，解释道：“我们还挺好，我就是怕她又长胖了。”

“你疯够了，还知道回来？！”奥莉雅做出咬牙切齿的表情，可下一瞬间就大笑着紧紧拥抱起赫蒂。

简陋的小馆子里，小队成员像一群地老鼠，不怕热不怕挤地包围着赫蒂，让伙计都找不到空隙上菜。

“这大半年的，你跑哪儿疯去了？”奥莉雅今天话特别多起来，到现在她还拉着赫蒂胳膊不撒手，像是怕她又跑了。

赫蒂双眼微沉，道：“我那时只想到自己，没想到给小队添了麻烦。但是既然已经做了，就没意义一直陷在里面。所以我去抓火猎了，要拿回他欠我们的！当时，有个灰衣女子给了我火猎的下落，我就上路了。”赫蒂说道，并不掩饰话语里的歉疚。

“灰衣服？是不是还长着一对扫帚眉？”阿善问道。

“你怎么知道？”赫蒂忽然想到，那时河堤上心中没来由的不安。

小队成员七嘴八舌把琼达的“光辉事迹”说了一遍。就连阿糯也插嘴，说琼达偷偷和她说，带她挣钱找爸爸妈妈去，但后来再没提过。

“小人！”赫蒂怒喝一声，拳头把桌子打得乱颤：“今天就把她赶走！我回来了，那人就该给老娘腾地方，屁股换个坑拉屎去！”

“这样比喻不妥当……”阿善赶紧劝道，却忍不住格格笑着，随着那股熟悉的躁动回来，她觉得血都跟着热了起来。

公会里，小队簇拥着赫蒂，整齐地站在柜台前，好在那里负责小队注册和人员更替，平时都没什么人，所以她们堵在这儿还不算碍事。

“又有什么事？”琼达红着脸剔着牙姗姗来迟，一眼便看到那耀眼的金色长发：“呦呵，我说今天怎么了，有稀客啊！”

“不好意思，你说错了，她不是客，她是暴发小队的队长。”奥莉雅挺起身子，长臂把这浑身酒臭的家伙挡住。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队长，我才是队长！”琼达摇了摇手指，不怀好意地看着小队成员，阴森森地说道：“你们要造反？先搞清楚新法令说了什么好吧，小队的队务由队长说了算！也就是说，我不让谁来就不让谁来，叫谁滚谁都别想留下！”

说着，她晃悠到柜台边，拍打着桌面喊道：“叫你们会长出来，让他解释清楚，新法令是不是这么说的！”

“我在这儿听着呢。”后面等待区的长椅上，会长严肃地说：“我也等你半天了。”

“来了就好，哈哈！”琼达扬扬眉，可惜那东西不听话，还是耷拉得厉害：“你说说清楚，新法令是怎么说的！”

“不用会长解释，我来说。”阿善悠然转到队伍前方，背着小手，口齿清晰地说道：“新法令规定，冒险者小队一旦组成，队内一切事务归小队负责人处置，包括小队的更改和注销，成员的更换等。”

“原来你还有脑子。”琼达乜着眼，不屑地说道：“那我现在叫你滚，行不？”

“抱歉，恐怕不行。”阿善坏笑一下，却那么令人心安：“我们小队的负责人不是队长，而是书记官，也就是——在下！”

琼达瞪着眼望向会长，会长耸耸肩道：“法令没规定队长就一定是负责人，你误会了吧？”

“现在，我叫你滚，我们要换队长了，别碍事，行不？”阿善回敬道。

“耍我！”琼达突然疯了一般，高声指着会长叫道：“娘的！你问问你儿子昨天晚上在哪儿，老娘伺候了他一晚上，穿上裤子就不认啦？！有没有王法？！”

会长一乐，胡子翘得老高：“老夫独身至今，没老婆没孩子，和你昨天晚上滚床单那个，是不是斜着眼儿，头上一股馊味儿？”

琼达觉得事情不妙，会长把最后一把匕首插了过来：“那人我认识，每年这个时候都流窜过来，是隔壁村上的乞丐，恭喜你，交友这么广泛！”

“该办正事了吧！”阿善对柜员说道：“把那个和乞丐睡过觉的从小队除名吧。”

“您是说注销吗？”柜员问。

“真费劲儿！”阿善爬过柜台，亲手抓笔在琼达名字后面写道：清除！

柜员吓得脸色发白，说道：“真狠，清除可是最低的评价等级，冒险者这行，她以后可混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