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与冒险 第36章 对肠胃的考验

冬日将尽，冰雪初融，总公会陆续迎来一些耐不住寂寞，或者是为生计所迫，率先前来领取任务的冒险者，其中就包括一向毛毛糙糙、挑三拣四的暴发小队。

“这次找找看，有没有魔兽数量比较多，打完以后死相特别惨的那种？”阿善这回提出的要求让柜员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还是按她要求尽量找了几个。

“就这个吧！”阿善略翻了翻，就挑中一件，把其余的退还回去。“加油！加油！”柜台边又是一群参加鬼屋豪华游的客人，好久没见到如此盛况，比见了鬼都亢奋，一起吹口哨喝彩鼓掌，好不热闹。

阿善一回来，就被小队围上了：“接了什么任务？”阿善扬扬手中的任务单，说道：“十二只金身蟾蜍，黑铁中级魔兽，白银中级任务。怎么样？”

“够劲！样子难看够恶心！”赫蒂点点头，颇为满意。

“关键是，打完了之后还要收拾蛙卵，那一把火烧起来，噼里啪啦满天爆浆……哇塞！”阿善形容着那令人作呕的一幕，居然兴致盎然，还忍不住舔舔舌头。

“会不会太狠了点儿？”奥莉雅提醒。“不来点狠的，怎么知道他和队长合不合适呢？”鹿小道看热闹不嫌事大。“别真把人吓跑了。”麦儿有些于心不忍。“结婚是大事，就得好好看仔细了，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弥乐摩拳擦掌，准备看一场好戏的样子。

第二天，比以前雇佣的都要宽敞一些的马车到了，除了小队成员，车上还有自愿追随、忐忑不安的索奇少爷。

任务地点有点偏远，王都向西南一百三十公里，路上还要翻过几座不大不小的山峦。马蹄踏开初化的融冰，溅开一朵朵泥泞的暗花。路两侧的树枝铁线般伸向空中，给丘陵罩上一层黯淡和忧郁。

听着车轮发出的单调音色，索奇好像患了失血症的病人，本就消瘦的脸颊愈发失去健康的光泽。

车厢里，鹿小道还在煽风点火地吹牛：“金身蟾蜍长在暗沼里，应该最怕我的光明魔法。到时候看我的圣光爆裂，啪啪啪，一个个把它们从头炸到脚！”

“别吹了！”赫蒂倒是一脸正经，肃然说道：“你以为那东西好对付？真让你上，一个你都打不动。”

“金身蟾蜍的名头不虚，除了蟾毒，还有坚不可摧的防御。”奥莉雅补充道：“它们的舌头也得小心，给舔到的话，上面的倒刺会把毒液注入伤口。”

“又能打又能防，那我们怎么办？”鹿小道愣住了。

“它们当然也有弱点，眼睛和嘴没有防护，到时候就冲着那些地方攻击！”赫蒂说道。

“那到时候该我大展身手了！”弥乐坏笑着，手里比划着说道：“看我把它们眼睛全挖出来，让它们全变成瞎子！”

“呕——”索奇想到那血淋淋的场面，忍不住叫停马车，跑到路边吐得上气不接下气，惹得车厢里咯咯咯一阵乱笑。

向西南一连走了六天，就渐渐看到沼泽地的模样。林木边缘，一块快粘稠发绿的泥泽正在向草地吞噬过来，其中的树木早已失去生机，水面下方的根部开始**。有些无法支撑的树干已经躺了下来，无助地横在沼泽上，慢慢随着泥浆的吸力陷入幽暗。

“好臭的味道！”鹿小道跳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捏起了鼻子，空气中腐臭的味道似乎渗入到每一寸土壤、每一根木头。

“习惯就好了。”一位白胡子的老头似乎在路边等着他们：“我是镇长罗慕洛，欢迎来到林边沼泽。”

镇长简单说了当地的情况，小镇林边沼泽是广袤森林边缘的最后一站，许多人都是泥炭土采集工，金身蟾蜍的出现使集采业不得不中断，这无疑切断了他们的生计。

“我们上次进去采集泥炭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那次死了七个人，还伤了不少。”罗慕洛说道：“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放心吧，老头，交给我们就行了！”鹿小道皱着鼻子，说话也瓮声瓮气。

“那一位是……”老头看见孱弱不堪的索奇被马车夫搀扶下来。

“额，算是家属吧。”阿善抢着说道。

“可怜啊，冒险者也要拖家带口的……”罗慕洛同情地看了那年轻人一眼，那家伙闻到空气中满溢的臭味又开始剧烈呕吐。

晚饭桌上，索奇还是萎靡不振毫无精神，鹿小道胳膊肘捅捅他，低声道：“姐夫，争气点儿！”索奇勉强笑了笑，端起热牛奶一口喝干，才好了一点。

旅店老板走过来，后面两个伙计抬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铁盆。他自豪地介绍：“姑娘们，小地方虽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但五花虫宴你们可一定要品尝品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特别说道：“对姑娘们的皮肤特别好哦！”

铁盆盖子打开，腾起一大团白色雾气，散尽后方才看到各种肥大的幼虫在滚烫的乳酪里翻滚爬行，乱哄哄地犹如开了一个集市。阿糯开心地挑了只最大个儿的，一口咬下去，饱满的浆汁溅开，索奇白眼一翻倒下了桌子。“我赌上一个金币，姐夫撑不到我们烧蟾蜍卵了！”弥乐抓抓后脑勺，忍着笑说道。

索奇在自己房间苏醒过来时，已经又是一个白昼。想起那扭动的肥虫，他干呕了几声，好在昨晚没有吃东西，只吐出几口酸水。

“嘭！”阿善在他发愣时，一把推开房门，喊道：“姐夫，再不起来就赶不上了，赫蒂姐她们要出发了！”

“就来就来。”索奇起身时腿一软，差点从床上翻下来。他出现在旅社门口是五分钟之后，赫蒂她们的目光都被那双颤抖的纤弱双腿吸引了。

“姐夫，还能去吗？”弥乐问道。“能能能！”索奇连声答道，生怕自己被轻视。

“等会儿开战之后，你呆在麦儿身边，不要往前走一步！”赫蒂说着又吩咐道：“小道也别太往前，稍微保护点后面。”

“知道啦！”鹿小道嗅了嗅鼻子说道：“果然镇长说得对，闻多了就习惯啦，今天好像感觉不到那么臭了。”因为这句话，小队不得不多耽误了十分钟，因为索奇又被恶心地吐了。

虽说是冬季，但林地沼泽里还生长着不少的常绿树，他们走进去不远，四周的光线就朦胧起来。深入沼泽地里走了十多分钟，有一块面积大些的干燥地面，是泥炭工休息烤火的地方，地上还能看到呈现黑紫色的血斑。

“就选这里吧。”赫蒂指挥小队进入警戒，最前方依旧是她和奥莉雅，中间是阿糯，靠后一些并排走着鹿小道和弥乐，麦儿和索奇留在最后。

“魔兽什么时候出现？”索奇又担心又害怕，问麦儿道。“那得看它们什么时候发现诱饵。”麦儿镇静地回答道。“什么是诱饵？”索奇没见小队像钓鱼那样洒下些饵食。“诱饵就是我们。”麦儿微笑道。

新鲜的肉味在林地沼泽里飘散，像是在喊着：“开饭了！开饭了！”远处传来如骤雨般急促的跳跃声，一只只遍体灿黄的丑陋蟾蜍蜂拥而至。

“上！”在蟾蜍群离小队还有十多米时，赫蒂和奥莉雅同时大喝一声，飞一般冲了出去，刀剑并举，火光四射。最当先的那只蟾蜍被砍中了背部，除了留下几道白痕外没受多大伤，但却引起了它的愤怒。“呱！”一条满是棘刺的紫色长舌利剑般窜出，直奔奥莉雅面部。赫蒂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长剑画出圆弧挥斩在舌头上，脆生生劈成两段，前面断开的那截去势不减，被奥莉雅双刀格飞，标枪般飞跃到小队后面，正好插在索奇脚前一米。

“坚持住，才开始呢。”麦儿拍拍索奇的背，帮忙止住了他涌上来的一阵恶心：“还有啊，姐夫，千万别害怕就到处乱爬，我们前后都是沼泽，掉进去可不玩的。”

蟾蜍的毒液喷射也是个麻烦，阿糯一枪正打中一只蟾蜍身上凸起的疙瘩，就像被猛咬一口的肉汁汤包，黏糊糊的白色毒浆喷洒开来，幸好溅到的是祝福光幕，才没让胖丫头变成一包脓水。

随着战斗愈发激烈，更多蟾蜍主动释放出毒液，把地面腐蚀出一个个人头大小的疮洞。那些沾染到液体的灌木转眼枯黄，风一吹就成了粉末。

“后退！”麦儿吃力地拎着索奇领口将他拉到安全距离，前面金黄色一闪，一只斜刺里冲出的蟾蜍竟向二人扑来。

“圣光爆裂！”鹿小道及时挡在前方，但她的法术在蟾蜍坚硬的外皮上也没有多少作用，只是那璀璨的光芒让蟾蜍眼睛瞬间失去视力。

弥乐正好捡了这一个大漏，猱身前击，匕首狠狠一剜，硬生生连血带肉地摘掉蟾蜍一只眼睛。

“接着来！”闪瞎眼二人组尝到甜头，蟾蜍就该吃到苦头了。在“圣光爆裂”和凌空匕首的组合拳下，魔兽毫无抵抗力，脸上先后出现一只或两只血窟窿。紧接着，不是一把剑，就是一把刀，或是一支枪就对准那个洞口，来上致命的一击。

“噗！”“噗！”“噗！”蟾蜍的脑袋像过去不久的新元节炮仗，带着脑浆子、眼珠子一股脑儿连汤带水地爆开。说起来，瞎猫碰上死耗子，这真是小队打得极为得心应手的一仗，麦儿从头到尾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到一个小时，战场上躺满了蟾蜍的尸体，黄灿灿一片，犹如匪盗藏匿在林深处的宝藏。赫蒂拍拍手，问独自站在后面的麦儿：“索奇什么时候跑了的？”

“挖第一只蟾蜍眼睛的时候，喊了句‘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跑没了影儿，幸亏没跑进沼泽里去。”麦儿遗憾地说道，刚叫了几天姐夫，下次见面又得改口了。

“放弃也好，省得以后麻烦！”赫蒂意气风发地挥挥手中的剑，喊道：“跟老娘去烧蟾蜍卵啦！”

半个小时后，暴发小队在沼泽地里燃起篝火，一个个拳头大小灰白色的蟾蜍卵被投入火中，紧接着炸开，发出啪啦啪啦的脆响，卵中的浆液不时溅出，粘乎乎地沾在来不及躲避的小队成员身上。“幸亏姐夫……额，我是说索奇，没看到这些，不然准得跳着脚又晕过去！”鹿小道满不在乎地将身上那鼻涕似的的浆水用剥下来的树皮乱擦了擦，幸灾乐祸地说道。

“我们做的好像有点过头了。”奥莉雅笑了笑，有些可怜那温室中长大的花朵少爷。

“可惜了，挺有钱的，请了咱们不少回客呢。”弥乐叹了口气，但显然不是惋惜索奇少爷胆气不够壮，到底不是一路人。

阿糯没想那么多，心思全在那些蟾蜍身上，小声问道：“赫蒂姐，那些……能吃不？”

“能吃！”赫蒂拉过一只蟾蜍尸体，长剑从口边插入，爽利地剥开了皮：“毒液都在皮上和内脏里，这两样不要碰，其余都可以吃。”

“那就开个烧烤篝火晚会吧，我去把阿善也叫来！”鹿小道拔腿就跑，轻轻松松躲掉了整理食材和烧烤的差事。

那一晚，镇上的人都觉得很诡异，冒险小队迟迟不露面，也不知和魔兽打得怎么样了，只看见沼泽里有火光，还有些身影晃来晃去，空气里飘来阵阵肉香，真是让人既担心又垂涎。

任务顺利完成，回到旅馆，赫蒂看到索奇留下的一封信，写着：

赫蒂小姐，今日有幸目睹你上阵杀敌之风采，令鄙人自惭形秽，细细思量此番叨扰果非佳缘，实在令人抱憾。愿小姐今后仍万事顺意，早觅如意郎君云云……

赫蒂压根没往心里去，她正为其它事恼火：由于蟾蜍毒液漫溢，污染了泥炭土资源，导致镇上要额外花钱彻底清理，所以赏金比原先约定少了一半。

听见没有？少了一半！赫蒂撸起袖子，抛开一切杂念，义无反顾地加入了以暴力与口水镇压镇长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