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与冒险 第64章 盟军

十一月，天高云淡，秋浓之时，通往隐城的山崖间积满落叶，步步难行，一场秋雨过后，更是湿滑，行人一脚踏下，便踩出深深的秋寒。

来自南郡的大军在崎岖山路前行，挂霜的草木藤蔓很快沾湿衣襟，寒意一个劲往骨子里钻。他们已经顺利通过东方军防区，离隠城只有一天的路程。

傍晚时分，格利特侯爵进入了东方军帅帐，见到了那位久违的老朋友。满脸白胡子的奥康纳公爵穿着金色甲胄，红色斗篷，但精神的装扮无法掩饰其本人衰老的迹象。

“格利特，你来迟了啊。”奥康纳笑着起身，与格利特互相握臂致意。

“我们路途遥远，况且要解决那些沿途的守军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格利特睁着眼说瞎话，并且很开心地看到东方军中萎靡不振的士气：“你们遇到麻烦了？”

“帝国王都三大护卫军团，已经全部集结在北面，还有两千名左右的地方守军。但最麻烦的是大魔法环，我们现在没法攻破。”奥康纳深吸一口气，叹道：“守卫魔法领两百多年的防御确实让人头疼。”

“那有什么办法？”格利特可不希望自己的老本也赔在这里。

“很快还有盟军加入我们，等几天就到了。”奥康纳说道。

银月旗在秋风中猎猎飘扬，不同于金面具琼达私造的那一面，正规教旗上除了银色的月亮，还绘有星图，四边也镶着华丽的纹饰。高大的黑人主教晚安带领着两百人的队伍星夜兼程，此时也离隠城不远了。想起在王都发生的事情，他至今仍不知心头是何滋味。

南方战事一开，王太后的特使就驾临教会总部，严厉斥责教会公然反叛。这个罪名让教会高层诧异莫名，虽然教会暗地一直在给予南郡各种帮助，但在明面上并没有与帝国撕破脸面，彼此间还残存着一点尊重和体面。

特使没有理会他们的辩解，只是严厉指出叛军已经打出教会的银月旗帜，而且有可靠情报，叛军中确实有教会的人手，至少是一个戴着金面具叫琼达的女人。

“这就是反叛，毫无疑问！”特使言之凿凿，态度异常强硬。

“谁是琼达？”教宗海尔斯压抑着愠怒，问手下一干高层。

“她是霍维地区的副主管，前一阵……私自去了南郡，并没有向教会正式申报行程和目的。”司事长夜弦偷眼瞥见冷汗直冒的月落主教大人，当机立断决定落井下石：“她是月落大人的侄女。”

海尔斯狠狠剜了月落一眼，冷哼一声道：“那女人陷教会于不义，谁的侄女也不管用！”

“教宗大人就算这时撇清关系也不成了，教会与叛军联手已是明摆着的事实。”特使轻松地背起手，语气却依旧不依不饶。

“此事我们确实不知情，您说怎么处理？”海尔斯强捺住杀人的冲动，问道。

特使嘿嘿一笑，说道：“教会要洗清嫌疑，那就得拿出诚意，先帮帝国一个小忙怎么样？”

一天后，银月教会的队伍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营地，让格利特侯爵喜出望外，如此一来，军中那面银月旗就更加理所当然。何况以教会素来诡秘的手段，想来也不会对大魔法环束手无策，南方军自然犯不上充当炮灰。

“晚安主教，一路辛苦啦！”格利特侯爵抢在老迈的奥康纳公爵起身前，迎了上去，仿佛自己是整个军队的主事人，奥康纳公爵无奈地跟在后面，看来也是因为损兵折将心里有愧吧？

晚安主教满面笑容对格利特侯爵热情问候，对奥康纳公爵只是轻轻点头，但不经意间，两人碰触到的眼神却透出一丝诡谲。

“先休息一晚，我们明天一起商议攻击隠城的计策，好好地给帝国沉重的一击！”格利特笑的好不开心，却没注意到晚安主教和奥康纳公爵之间隐晦而复杂的互动。

入夜，秋凉渐起，除了几个流动哨，南方军中已是一片寂静，远途赶来的疲劳和与盟军汇合的安心，仿佛最好的催眠药，领着他们迅速进入甜美梦乡。

格利特侯爵的梦境更是如此美妙：在东、南两方面军和银月教会的围合攻击下，隠城不堪一击，城破人亡，龙狮、暴熊、黑鸦等帝国精锐死亡殆尽，帝国门户洞开，王太后被迫举白旗投降。格利特侯爵本人因为勤王首功，当上了辅政大臣，重新上位的国王也成了他手中的傀儡玩物，帝国的疆土、财富、美女统统都由他一言而决。人生之巅峰，莫过于此，哈哈哈哈！

狂笑未绝，格利特侯爵却被人粗暴地从梦境中推醒。“什么事？”他睁眼就看到赫莱尔伯爵那张死人样的面孔，心头略不舒服。

“快跑，我们中了陷阱！再慢点小命就没了！”赫莱尔大声吼着，因为这时外面太吵了。

无数南方军军帐被掀翻，里面的士兵要么被捕，要么被屠杀殆尽，转眼间军队驻地变成修罗场。帅府护卫军还算警觉，临时组织起防御战线，勉强抵挡住敌军，但溃败也只是时间问题。“是东方军，奥康纳？”格利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

“还有银月教会！都是一伙叛徒！”赫莱尔双眸冒火，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快，快走！回南郡去！”

格利特不再迟疑，随便扯了衣服披上，兔子般跳出军帐，纵身跃上护卫队牵来的马匹，和赫莱尔还有十几名随从头也不回地钻入茫茫黑夜。

听到喧嚷声，琼达也起来了，但女人起床的程序总要繁琐一些，还没等她料理停当，军帐已被包围。晚安主教冷笑一声，一脚踢翻竖在帐篷外的那面简易版银月旗，接着就看到几名教众把一个面目狰狞可怕的女人从里面揪了出来，扔在他脚边。

“你就是琼达？你代表教会参加南方军叛乱？”晚安压住火，问道。

“我叔叔是教会主教！我当然能代表教会！”因为没来及戴上面具，琼达被炸毁的脸格外恐怖，尖利的叫声更是如同夜枭，让人厌恶。

“托你的福，你叔叔已经不是主教了。”晚安讽刺地看了这怪物一眼，冷冷说道：“这些年，凭借甜言蜜语，他爬到本就不该属于他的位置，如今再加上你这么个蠢货，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琼达一愣，顿觉靠山崩塌时的那种绝望，这时又听那黑大个儿说道：“至于你，我要代表教会执行教规惩戒，你看是你自我了断，还是我们帮你动手？”

“不！不要！我想活着！”琼达往前一扑，想要抱住那人的大腿，却被一脚踢开，从嘴里掉落出几颗原本就松动了的牙齿。

“动手吧，按教规，绞死她！”晚安黧黑的面庞沉静如水，对女人临死前的疯狂嘶吼充耳不闻。

顽抗到最后的南方军帅府护卫最终缴械，垂头丧气地被绑成一堆，看着奥康纳公爵步入军帐。帐内一片混乱，还看出匆忙逃窜的痕迹。

“跑了？恐怕没那么容易。”公爵微微一笑。这时他注意到士兵们在军帐里还控制这一个人，那人一脸惊慌，手里兀自牵着两条大狗。

“你是格利特的亲随？好像还不够亲啊，他逃跑都没带上你。”公爵道。

“我给大人遛狗去了，这是怎么了？”宋三全身发抖，预感大事不妙。

“带下去吧，一起押去王都。”奥康纳说道，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大、大人，其实我不是南方军的人，我、我是游猎者公会的副会长。”宋三连忙叫了起来。

“哦？那你怎么在这里？”奥康纳停住脚步，让宋三看到了一点希望，赶紧回答道：“是我们会长，他和格利特侯爵结盟……我其实不……”

“公会在哪里？”公爵不愿听他唠叨，一摆手问道。

“在弥望镇。”宋三说道。

“急速通报龙狮军戴维斯公爵，请他派兵剿灭。”公爵吩咐完直接走出大帐，丝毫没有领那位走漏消息的副会长的好意。

夜幕中，十余只马匹疯了般奔跑，毛皮上渗满了汗水。格利特侯爵一行人一路风声鹤唳，多停一秒就怕死神敲门。往回走也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鬼堡。

“到了鬼堡就安全了，那里好歹还有南魔军驻守，我们还有后路！”格利特咬牙盘算着复仇大计，满脸仇愤地说道。

“那些冒险者，可靠吗？”赫莱尔伯爵又抽了马匹一鞭，心里这样想道，但却没有说出口。

还好敌军都在北面，他们南逃没有遇上追兵的阻拦，在精神紧紧绷了整整一天后，他们在第二天上午看到了鬼堡大门。那些初见时感到可怖可憎的鬼面山石，如今在格利特眼里如同亲人般可爱，那座矗立在山崖间的废弃堡垒，看起来也如家一般的温暖。

“脱险了。”格利特抹去一脸热汗，冲紧闭的大门喊道：“开门，我是格利特侯爵！”

城楼上没有马上回复，门也没开，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有人说道：“统领大人怎么回来了？隠城打得怎么样？”

格利特正等的焦躁，又认识说话那人是参军，便高声骂道：“这是你不该问的吧，快开门放我们进去！”

“不急。”参军笑了起来，从容说道：“我们应该先重新认识下，在下叫夜霜，隠城霜家的那个霜。”

“不好，快跑！”格利特听见那个“霜”字，吓得急忙调转马头。可是，城楼上一片光华璀璨，各种法术攻击攒射而至，马匹惊叫颠仆，将措手不及的众人摔了下来。

“挺能打的呀，怎么在南郡时都是一副怂包样？”格利特顾不得浑身疼痛，惊讶道。

光头皇甫，还有胖子鲁迪，一起大笑道：“老子岂是你们几个臭钱能骗来打仗的？老子可是给王太后效命的！”这话听得暴发小队成员一齐翻白眼，她们可没忘记这两个家伙当初在黄叶镇是怎么为了几个臭钱打架搏命的，现在改换门庭，投效了个新主子，竟然就变成正人君子了？

夜霜伸手指向城下那群人，道：“冒险者全体出击！投降就抓活的，敢抵抗一律格杀！”

“吼！”冒险者们整齐地答道，哪还有一点南魔军往常涣散的模样。城门大开，一百多名冒险者蜂拥而出，团团围住格利特等人。“我来对付他们，你们先走！”赫莱尔伯爵扭扭脖子，发出一阵老树压弯枝头的闷响：“一群不入流的角色，终究上不得台面，让你们试试老夫的手段。”

“暗袭！”赫莱尔断喝一声，一圈灰黑色气流从脚下急速扩散，像是黑夜中的奔马将围拢的冒险队骤然撞飞，身体弱些的直接呕出血来。暴发小队向来痛打落水狗，此时狗还活蹦乱跳，于是都躲在最后，居然一个也没波及到。

赫莱尔发威，这时冒险者们才猛然想起，对方是军功封爵的实力，并不是世袭荫封的纨绔，这哪是自己一帮黑铁、白银级别好惹动的？围困的圈层悄然扩大，许多地方都露出空隙，赫莱尔凶光凛凛，震慑住冒险者，领着格利特侯爵慢慢向城门方向逼近。

“阁下威名早就领教了，我是打不过的。”夜霜昂首而出，鹿小道赶紧拉了两把，却捞了个空：“但是阁下如今没了黑甲，实力还剩多少，在下想领教一下。”

“那你试试！”赫莱尔伯爵没有废话，牙缝里又挤出两个字：“夜奔！”一道黑色气流直射而出，在空中张开双翼，是一羽赤目玄鸦，疾啸声中流星般撞向夜霜。

“圣光龙吟！”夜霜往前踏出一步，全身迸出璀璨光芒，凝聚出一条百米长的光龙，雷霆万钧地冲向玄鸦。这个法术鹿小道曾经在布赞侯爵身上使过，但更像是放了个没什么用的烟花。同样的招式，在夜霜手里却暴发出真正的威力，光龙光华四射，如是一条霹雳闪电，蛮横撕破玄鸦黑雾，一头撞在赫莱尔伯爵身上，老人睁大双目，似乎不敢相信这小伙子隐藏的实力，接着一口鲜血喷出，昏厥在地上。

“可以啊你！小伙子！”鹿小道老气横秋地拍了拍兄长的肩膀，对同伙们一招小手：“下面的就交给老娘吧！”

“我们投降！你们头儿刚说了，投降就抓活的！”格利特带头叫起来。

“什么？你们要抵抗？誓死不从？好大胆！”鹿小道掏着耳朵，貌似听力不佳。

“揍他们！”阿善叉着腰，买卖口不改：“我看着呢，一个人只能打一拳踢一脚，童叟无欺！打多了中午没饭吃！”

“那他们还手呢？”冒险者中有人问道。

“还手另当别论，该还几下还几下，总不能让人占便宜啊！”阿善说道。

“那我先来！”鹿小道抄起锤子狞笑着逼近格利特侯爵，侯爵慌了：“不是说好拳打脚踢吗？”

“又没说不给用武器！我说了吗？”鹿小道怪眼一翻，完全蛮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