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与冒险 第73章 麦儿的暂别

所有看戏的人都知道，这幕戏的重点其实就是最后那一句话，所谓制敌七寸、口舌杀人无外于此。本来还打算放过对方一马的南宫三妖，更是直接将鹿小道团伙定死在黑名单上，排名第一。

鹿南注意到南宫家姐妹吓人的眼神，不安地低语道：“这太狠了吧，把人得罪死了。”

“反正关系也不好，要说得罪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了，真说起来不过就是小孩子斗嘴玩罢了，值得撕破脸皮吗？”大霜君却难得地对女儿的胡作非为表示大度，甚而还有几分赞同。

“这群臭丫头，一天不找事就浑身不自在！”王太后半靠在椅子上，忽地嘴角一扯：“但这句词儿我喜欢！”

一众宾客更是看得乐不可支，等南宫家匆匆作别后，更是集体爆发出大笑，章老爷子更是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一边还不忘骂章天芒：“听见戏里说的没有？赶快给老子生儿子去！”

全场或许只有安丽卜不高兴，因为整幕戏与先前的版本大相径庭，所讹太甚，赫蒂始终没有夺目的光彩，几乎只是龙套一般的存在。这让她一直反复纠结，饮料不肯喝了，水果甜点也不肯吃了，只是替自己偶像各种抱不平。

“公主不用在意，这是特别修改的版本，只此一次，以后还是会按照以前的剧本演。”阿善热心地劝导，好歹让公主撅着的小嘴收回去一点。

作为插曲，完全扭曲事实的戏剧就像寡淡的菜肴上加上的那一勺胡椒粉，足以让客人们胃口大开，酒量倍增。这场热闹的婚宴一直持续到晚上，暴发小队喝多了也喝疯了，八个人里喝趴了七个，最后还是独自清醒的麦儿借用了公爵府的马车，在仆人的帮助下，才像抬死猪一般地把队友们搬回到家里。

晚上，酒醉的鼾声胜过夏夜蛙鸣，有像拉锯的，有像云里打闷雷的，也有像赶路的山猪跑的快断气的……暴发小队的醉鬼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屋里各个角落，形态各异，平日里的不安分不老实都被酒精浸泡得酥软服帖。

月升月明，麦儿却不敢合眼，时刻照料着时不时闹腾一下的队友们。“麦儿，还没睡？”麦儿母亲也没睡踏实，干脆跑来帮手。

“她们今天都喝多了。”麦儿把热好的毛巾一个个敷在队友额头，虽然治不了病，但基本的护理常识她还多少知道一些。

“你们平常也这样？你照顾这么多人？”母亲平淡地问道，但话语中不难听出有些担忧。

“平时都是我受到照顾，和魔兽战斗时她们才是冲在最前面的。”麦儿隐瞒了一些真相，降低了自己在战斗中的作用，只为让母亲宽心。

“她们都是好姑娘。”母亲点点头，对此不再质疑：“最近看到麦儿很认真的学习，我很开心，我还是希望你拿到资格证之后，安心当名医生。”

虽然母亲这样说有违约定，但麦儿还是不难理解母亲的心情。她顺手帮手脚抻出被窝的鹿小道盖好被子，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闪亮：“真正想当好医生的话，不是为了赚钱养家，而是为了照顾好别人。”她指着躺了一地的队友道：“现在这里就有需要我照顾的人啊。”

“你心里早就有决定了吧。”母亲握住女儿的手，感觉依然像从前一样柔软，但却更加充满力量和坚定。

“可是我还是会先通过资格考试，成为一名真正的医官！”麦儿笑着，眼睛眯得像月亮一样弯，同样闪耀着清亮的光华。

母女正在交谈人生大事之时，殊不知鹿小道的清秋大梦也正做到好处。

梦里，鹿小道坐在虎皮交椅上，脚踩虎头，威风凛凛。“带上来！”她大喝道。堂下散兵游勇诸如赫蒂、奥莉雅之类，推推搡搡押上三人来，却是南宫家三名妖女。

“大人，我等误犯虎颜，万望赎罪啊！”三妖一齐拜服在地，齐声哭喊道。

“尔等……”鹿小道搜肠刮肚，一时想不出什么文雅话，却有句熟悉的词儿溜到口边：“尔等就是一群蛆，哪儿脏往哪儿拱！来啊，带下去痛打三十大棍！”

三妖哭天喊地，然而并不管用，散兵游勇们七手八脚拉到堂下按倒，便是一顿爆锤。

“报大人，棍子打折了！”不一会儿，散兵之一弥乐转上堂来报。

“肯定是阿善那厮在亲戚家买的便宜货！换我的大锤去打！”鹿小道纹丝不动，懒得理会那兀自未绝的哭叫。

散兵二三阿糯、米尔鲁鲁从兵器架上吭哧吭哧抬过八十斤擂鼓瓮金锤，问道：“大人，再打多少下？”

“只管打去！”鹿小道咧嘴一笑道：“把她们挨打的样子、都喊了些什么、怎么讨饶的，都用小本子记下，等会儿呈上来我细细地瞧。”

“OK！”散兵们明白，抬起大锤吭哧吭哧来到堂下，喝道：“大人命，换大锤打！”

“大人，锤太大，我们经不住一下啊！”三妖磕头如捣蒜般求饶。

“大人只管打！”南宫公爵不知怎么突然出现，样子像是个师爷：“反正都是女儿，没一个是儿子！我南宫家绝后都怪这几个丫头！”“哈哈哈哈！”鹿小道仰面狂笑，正想顺势捋一把胡须，却被一个巴掌扇醒：“太阳照屁股了，还不起来！全队就数你最懒！”

睁眼一看，赫蒂横眉冷目，窗外天光大亮，原来是好梦终到头。

“嗐！等我打完三个妖精多好……”鹿小道懊丧不已，哼哼唧唧起床慢了些，不免又遭了赫蒂几句骂。

婚宴之后，暴发小队又在隠城逗留了两天，其实是鹿小道在等嫂子许诺的奖励。章文静也没有食言，很快亲自送来一个大箱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整套暗金色的黑铁级装备，从头到脚，全部配的整齐妥当。

“哈哈，看我威不威风？！”鹿小道马上穿上装备，情绪极其高涨，在屋里大呼小叫。

“挺好，就差个金面具了。”阿善忍不住吐槽，小手却不自觉地在新装备上摩挲一遍又一遍，估摸着镶的是不是真金。

“好了，鹿小道的礼物也拿到了，我们准备回王都吧。”赫蒂拍拍手，将一群人从鹿小道身边驱赶开。

“你们这就回去？可惜不能多留几天。”章文静懊恼地说道，她现在是魔法独立领副领主的夫人，自然不能再前往王都任职，王都双霸也成了绝唱，这也算是喜事中的一点缺憾。

“我也暂时不回去。”麦儿这么一说，准备回屋收拾行李的人都停下脚步看着她：“我留在家里复习功课，下个月去都玛考医官资格证。”

麦儿的暂时离队让小队成员个个惋惜不已，送别时鹿小道更是撺掇她偷偷跟着跑，就和赫蒂逃婚时一样。

“是我自己想考医官的。”麦儿笑着婉拒道：“再说也就是一个月左右，等考试结束，我就回去。”

“那这一个月怎么办？”鹿小道还是纠缠不清。

“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呗！”赫蒂毫不留情从身后给了鹿小道一个爆栗，拎着她的衣领扔上了黎莱背上的坐庭，才对麦儿小声道：“考试加油！不管行不行，都赶紧回来！队伍里没有医官，鹿小道这家伙的狗命可不保险，说不定哪次就把自己玩进魔兽肚子里去啦！”

送走了小队，屋里静得可怕，麦儿终于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拿起来书本。自从被鹿小道拉上贼船，她进入小队不觉已快三年，早熟悉了队里那种分分钟安静不下来的嘈杂，就连说梦话都有人接梗。

可在苍蝇窝里呆的久了，耳边忽然没有嗡嗡声还真不习惯。往常这时候，该是鹿小道拉着她胳臂，一个劲喊：“我们玩去吧！”也该是阿善把阿糯从厨房里往外赶的时候：“别进来，你碰到任何一样东西，就不能吃了！快走，快走！”还有赫蒂在和奥莉雅日常抱怨：“我肯定不给家里回信！让他们知道我还在王都，还不全家人一起出动，全城围堵？不安排十个八个人来相亲，你以为我能走得脱？”

可是，这些时常萦绕在耳畔的喧嚣都化作浮云般散去，没有唠叨、没有吵闹、没有抱怨，日子回归平淡，味道也变得寡淡无聊。

麦儿学习最大的难处就是毫无基础，那个老不正经的导师从来没教过任何一种医疗方法，估计他自己也不会。偏偏医官分类还特别繁复，每个细分领域都需要专业引导，不幸的是，麦儿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分支。没办法，麦儿只能死啃医书，记多少算多少，有账也要等找到那个死老头才好一起算。

一连数日，麦儿只堪堪把一本医书记了五六页，那些从来没听过的病症、人体组织、药性药理，把她弄得昏沉沉、气恹恹，原本没有的一些担心也像暗礁似的浮出水面：考试能通过吗？不能通过的话，是不是就不能回到冒险者小队了？如果违背了承诺，母亲会不会很失望、很生气？

在婚宴时，关于考试的事，她还特意询问了总社的曹衲子总社长。“那个考试水平一般，不难不难。”曹衲子当时笑得很和善，哪知道他所谓的不难并不适用于专走歪门邪道的战斗医官一脉。

药理协会的夏念会长倒是马上听出点名堂，悄悄给麦儿建议：“你把你们怎么做毒肉包的写出来，写一篇论文来考我们药理协会，我包你过！”麦儿也没敢直接拒绝，但客气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妈妈说，医生只能救人，不能害人！——现在想想，悔不当初，早知道就答应夏会长算了。

看书惹得头疼，麦儿躺在床上，决定先休息一下，最好能没心没肺地睡个大觉。可是才闭上眼睛，一个个跳脱的身影就出现了。

暴发小队现在在做什么？如果鹿小道不到处惹祸的话，如果阿善不顺手发财的话，她们应该已经过了龙虎峡口，快到王都了吧？不对，小队肯定还要在黄叶镇停留一阵子。听说当时在公会搞风搞雨的特使也被抓走了，现在应该还是贝伦会长当家吧，新法令也作废，冒险者们又该回到当初悠闲自在的日子了。

还有以前在阿善舅爷爷家得到的那把法杖，用起来总有些不得劲的地方，找个时间还得重新换一把，但赫蒂肯不肯批经费下来就不知道了。对了，等回了王都，八爪鱼房里自己的房间也得收拾一下，一直穿在身上的见习医官服装也得洗干净，交回去都玛神社去……这么想着想着，翻来覆去，麦儿终于进入了梦境。梦里，鹿小道来敲门：“麦儿，出来玩去！我看见河边上俩臭屁小孩摸了几只河蚌，好肥好大，我们抢了来！”

麦儿捂着耳朵大呼：“不去不去！我要看书，马上要考试了，还没有背下多少。”

“麦儿妹子好努力呢！”南宫三妖这时从窗前飘过，脸上带着浓浓的戏谑：“我们三个这次又考了第一呢！你好好努力，一定会及格的！”

“不听不听！烦死人啦！”麦儿死死关上窗户，却关不住那满天的冷嘲热讽。

房门又被敲响，这次换了海尊的声音：“乖徒弟把门儿开开，为师来帮你复习，有问题尽管问！”

“老师，银花甲鞘自身的毒怎么去除？我隐约记得要加上一种什么草药，可想不起来……”麦儿开口问道，然而老头儿干笑半天，抓耳挠腮百般摆烂，非要说是有毒自然好，使在别人身上就行，解了多可惜。

“老师请先离开，我要认真学习！”麦儿奋力将海尊推出房间，又回到书桌前，然而书本却不见了踪影。

米尔鲁鲁神色慌张，从床下钻出夺门而逃。麦儿急忙抓住问道：“米尔鲁鲁，看见我的书本没有？”

“我写剧本儿，没纸了，拿去先用……”米尔鲁鲁刚说完，阿善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嚷道：“快坐下快坐下！戏剧开场啦！别挡了后面人看戏！”

锣鼓喧天，大幕开启，果然是一出新的平叛记大戏。麦儿坐在剧场里，身边鹿小道塞过来啃了一半的石榴，笑眯眯道：“有戏一起看，这才是好兄弟！学习干啥用？咱们冒险者可不评职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