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与冒险 第92章 轻敌的代价

从奥斯磨牙转而向西，用了大半天时间，暴发小队赶到了这次讨伐任务的目的地——黑锤裂口。这是个比以往见过的穷乡僻壤更为破落的小村庄，四五户人家不见烟火，面目贫乏地装点着辽阔苍茫的土地。路两边都是漫过人头去的玉米花生，还有几茎瘦竹枝挑出的瓜藤豆架，大多干缩萎靡，让人不觉对其收获存疑。

“你确定他们出得起赏金？”赫蒂话说出口，才意识到平常负责接取任务、收取赏金的阿善并不在身边，于是恼火地摇摇头：“先去找村里管事的问问，别给诓骗了，咱们老规矩，不见兔子不撒鹰！”

村里只有一位年长的长老，农闲时往镇子里跑跑腿，勉强算是个当地的话事人。老头儿正在自己家猪圈里喂猪时，给气势磅礴的赫蒂堵住，吓得搂紧了泔水桶，满以为这位小姐要来抢猪饲料。

“大爷，我们是冒险者小队，听说这里有一只魔兽出现，特意前来讨伐，是你在管这事对不对？”麦儿礼貌地靠近猪圈问道，那些猪倒也不怕她，还有一只偷偷伸出长嘴啃她白色的裙角。

“倒是有只大蝙蝠，前天还叼走了一头牛，害我们这些天来，大田里整个都没法收拾……”老头儿放下心来，把手里泔水桶放回地上，猪群哼哼着涌过去，好不热闹。

“老头儿，你们这儿这么穷，赏金拿得出来吗？”鹿小道也不嫌脏，猴在猪圈栏杆上大声质问道：“晚饭是吃几头猪吗？”

“我们自然给不起，猪当然也杀不得……”老头儿见赫蒂脸色不善，连忙解释：“这次是镇公所出的悬赏，你们找他们去要钱。”

“你去把他带来，见到了钱我们就帮你们打魔兽，怎么样？”弥乐伸出小拳头比划着：“我们可是很厉害的！你别偷懒，赶紧去赶紧去！”

“镇公所的大人怎肯来这里？”老头儿嘟囔着，不肯离开猪圈。

“你和他们说，如果不来，不仅已经丢的牛要他们赔，后面要是再丢几口猪什么的，也全算在他们头上！他们肯赔就不用来！”弥乐要账自是一把好手，威胁恐吓顺嘴就来。

赫蒂立马接茬道：“对！还有我们的误工费，冒险小队来来去去、吃吃喝喝的不花钱吗？多耽误一天，损失全是他们来料理！”

老头儿被逼无奈，和家里人嘱托了几句，便独个儿上路去镇里找人。暴发小队则暂时安置在打谷场边的仓库里，这时余粮将尽，房内有的是地方睡觉。负责照料暴发小队一天三餐的是长老自家的孙子，一个朴实胆小的年轻庄户，心眼如同手脚一般的粗大。

中午时分，他小心翼翼把饭送到仓库门口，只是一盘炒扁豆和糙米饭，转身就要跑开，却被鹿小道喊住：“喂，小子，有酒没？”

“没有，粮食还……不够全家吃，还得留些当种子。哪里还有粮食酿酒？”年轻人老老实实答道。

“到镇子里来回要多久？老头儿什么时候能把钱拿回来？”赫蒂不满地撇撇嘴问道。

“快的话……一天，明天晚上应该，但老爷子贪酒，家里喝不着，保不齐到了镇里小醉一回，那样就难说……”老实青年回答。

“请问那个蝙蝠什么样的？有什么本事？”麦儿还是很谦和的，这让拘谨的青年人少许放松，但却没提供多少像样的线索：“乡下人不懂这些……只是那东西好大，飞过来……屋子外面都黑了。”

“我们好像来的太匆忙了，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啊。”奥莉雅说道：“如果今天晚上魔兽就来，怎么应付？我们打还是不打？”

“呸呸呸！乌鸦嘴！”鹿小道马上接口道：“不是才叼走一头牛嘛，哪儿那么快就饿了？”

好的希望总是渺茫，坏的预期却总不失约。当天晚上，奥莉雅的乌鸦嘴果然应验，魔兽如约而来。夜幕似铁，鸟雀惊巢，此时阴云遮月，伸手不见五指，只闻得风中传来巨大的扇翅声，一阵腥臭味扑鼻而来，可见此物体型庞大超乎想象。

“都起来！魔兽来啦！”负责夜间放哨的弥乐啄木鸟般敲着门，把所有人的发财梦惊得粉碎。

“糟糕，真来了！”赫蒂匆匆抹了把脸，紧张地站到仓库门口，手已经摸到背上的长剑。

“钱还没见着，到底打不打？”弥乐马上靠过来，低声问道。

“打，不能见死不救！”

“不打！没钱不干活！”

麦儿、鹿小道同时发言，却意见完全相左。

“你拿主意吧，赫蒂。”奥莉雅说着，扛起大刀也站到门口来，眼睛盯紧了那一片乌沉沉云翻月罩的天空。

赫蒂正犹豫间，稠密的云层突然破开，月色妖邪，一只翼展超过十米的妖蝠露出狰狞面目：浑身布满铅黑色毛发，铁翼如同两把嗜血的大斧，脸上皱纹沟壑深重、鼻梁塌陷，丑陋不堪，嘴里拳大的利齿纵横交错，紫绿色的毒液在唇舌间流动。

“打！万一吓跑了，上哪儿找去？我们又不会飞！反正打死后，他们也不敢不给钱！”赫蒂紧咬银牙，长剑出鞘，风一卷冲出仓库，闪身向妖蝠扑去。“真冲动。”奥莉雅摇摇头，只好马上跟进，两把大刀隐约闪动火光，稍稍落后，掩护着赫蒂的后方。

“呀——”妖蝠厉声长啸，双翼一拢，狠狠扇在赫蒂和奥莉雅身侧，像是神界探向人间的黑色巨手，将轻率挺进的二人重重轰开，砸在地面上蓬出一簇尘土的烟花。

“噗！”赫蒂倒滚二十多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接着喉头一甜，喷吐出一口老血，她望着同样狼狈的奥莉雅，脸色泛白地愕然道：“怎么是黄金级？……”

“赫蒂，你太没用了，看老娘近战法师……”鹿小道仗着新装备之威，叫嚣着高高跃起，小锤一通乱舞，然后像垃圾般被妖蝠远远甩开，与先前二人跌做一堆。三个治疗光环马上在她们头上张开，然而在巨大蝙蝠阴影的笼罩下，光环的力量看起来也被削弱不少。

毛毛躁躁的攻击惹恼了妖蝠，它转动苍黄的眼珠，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三人，一声厉啸从毛发膨张的胸中发出，双翼一摆飞扑而下。

“完了，完了！”赫蒂等三人闭起眼睛，似乎望见桥那头孟婆姐姐的摊位开张大吉，就等着做她们这一票买卖了。一个小小的光罩陡然亮起，在三个冒失鬼面前挡住了妖蝠致命的一击。

“你们快走！要、要挡不住啦！”阿糯吃力地喊着，嘴角渗出丝丝血沫，妖蝠铁爪之下，祝福护佑的光芒迅速黯淡。

“蝙蝠怕火！奥莉雅帮阿糯先挡住它！”赫蒂一边说，一边忙不迭地召出胖河马黎莱，做好跑路的准备。

“火神再世！”奥莉雅挺身而起，浑身升腾起灼灼烈焰，红发飘扬，大刀上也燃起耀眼的火光。

“去死！”奥莉雅双刀齐出，在大意近身的妖蝠身上留下两道烈火的印迹，一股焦糊味顿时弥漫四周。

妖蝠吃痛，怒气更盛，张开大嘴喷出一团浓绿色毒雾，正好笼罩在对方脸上，火焰立时熄灭，奥莉雅脸上像是染了一层绿漆，倏然昏倒在地。

看到队友受伤，鹿小道暴然而起，怒喊道：“老娘拼啦！”一道白光急速射入妖蝠张开的嘴中，引起一阵低沉的爆鸣。这时另一个身影鬼魅般出现，弥乐不知何时摸到妖蝠身侧，匕首划出一道弧线，将妖蝠伸出的舌头生生斩下一截。妖蝠双翼一展，想要退开，可一支黑色长枪接踵而至，扑哧一声扎入眼窝，妖蝠幸亏是后退，险险避开了枪尖贯穿大脑的悲剧。

赫蒂动了真怒，一道道蕴含着凛冽风势的攻击将受伤的妖蝠不断逼远，但此时她却比其他人更加冷静，对想要拼死一斗的队友们喊道：“你们都上马，把奥莉雅先弄上去！我们杀不死它，先撤退！”

鹿小道不甘心地又甩出两次魔法攻击，见对皮糙肉厚的妖蝠毫无伤害，才和小队队员七手八脚将奥莉雅抬上黎莱的坐庭。河马开始奔跑，赫蒂也终止攻击，一个纵跃跳了上来，奥莉雅没有苏醒，此时只有她能驾驭黎莱。

“跑！给老娘使劲儿跑！”赫蒂大喝着，一边怒视着后面追来的妖蝠，眼里全是愤怒的火花。

黎莱拼命迈开四条小短腿，在树林间像一只流窜作案的耗子。妖蝠体型太大，两个起伏间便又接近过来，可是它在飞动中却似乎气昏了头，径直撞在高大树木上，树木断裂粉碎，却也稍稍阻挡住了它。

“它那只眼睛受伤，看不清了！”鹿小道拍拍米尔鲁鲁的肩膀：“要是两只一起扎瞎就更好了！”

“不是眼睛，它本来就和瞎子差不多。”麦儿轻声解释：“听说蝙蝠是靠嘴巴认路，你们伤了它的口舌，所以它才这样。”

“靠嘴巴认路？”鹿小道皱皱鼻子，道：“呸！你当我小孩子好骗吗？！”

且不论妖蝠到底哪里不对劲，逃命最要紧！赫蒂指挥着黎莱在大树间转来转去，倒确实借着地利把妖蝠越甩越远。不过魔兽的韧性果然相当顽强，妖蝠更是认定这些家伙是伤害自己的死敌，一路磕磕绊绊，却始终顽强地追赶。

不知跑了多远，天色渐渐微亮，黎莱跑得气喘如牛，汗披如浆，却根本不敢停下半步，只好伸长肥厚的舌头，狂舔着身边掠过的草叶上的露珠，聊以解渴。又跑过一个山头，正赶上迅日东升，天空挣脱最后一丝夜霾，显露出清朗的面目，一缕刺目的阳光迎面射来。妖蝠见了白日，终于不甘地终止了漫长的追逐，转身飞去寻找栖息的洞穴。

“终于走了……”赫蒂长长呼出一口闷气，心情却没有好多少。

“奥莉雅怎么样了？”赫蒂趁着黎莱放慢脚步，急忙问道。

“看起来不好，像棵没洗干净的大青菜。”鹿小道声音里带着点哭腔。

赫蒂心一惊，回头看去，果然奥莉雅中毒甚深，面皮青灰，连呼吸也几不可闻。

“我们赶紧找个神社，看看能不能救奥莉雅！”麦儿急促地说道，她虽不会解毒，但也多少看书学了些粗浅的医疗知识，明白情形危急，再拖下去对奥莉雅十分不利。“神社？哪个神社比较近？”赫蒂问道。

“最近的，好像是……苦荞镇。”麦儿算了算路程，那地方确实最近，只要再走小半天就到，可是……那地方还有脸去吗？

“又是苦荞镇？”赫蒂也大感为难，但看看奥莉雅的情况，她还是坚定地点点头：“救人要紧，大不了脸不要了，赶紧去！”

“赫蒂说的对！脸这东西，我们从来都不要！”鹿小道手滑点了个赞，换来赫蒂一个爆栗。

苦荞镇神社的午后最是宁静，夏愍院长欣赏着满园春色，心情畅然，端起手边的红茶茶盏小啜一口，怡然自得的心境油然而生。

“有病人来了！额，怎么是她们？关门！快关门！”前院传来杂乱的叫喊，一向职业素养甚高的医官们竟然要拒病人于门外？夏愍院长听了不禁皱眉，起身快步来到吵嚷的神社门前。

“怎么回事？”夏院长看着一群忙乱着死守大门的医官，出言问道。

“她们又来了！那支冒险小队！”医官们报告。

“哪支冒险小队值得这么大呼小叫，有失体统！”夏院长亲自站到窗前，抬眼看去，眉心一跳，嘀咕道：“原来又是这些家伙，医官们听着，都给我死死挡住！放进一个小贼来，当月工资全部扣光！”

面对新换的铸铁大门，赫蒂等人毫无办法，只好让队员把奥莉雅抬了过来，那张醒目的绿，就是换得通行权的绿色信号灯，终于唤开了紧闭的神社大门。

夏院长走出来一脸严肃地说道：“病人进来，你们全部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外面，敢进来一步老子就放火烧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