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耀玄星 第22章 小狂之死

司马玄星处。

“嘿嘿……”宁静的树林中，忽地传来一声狞笑，“看来主人说得没错……”

守着司马玄星的冥影没有回话，双眸冷冷地扫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不弱的猎物。”一道和刚才狞笑明显不同的骄傲的声音轻笑着，“不知……”

还不待对方说完话，冥影右手忽地扬起，一道携杂着冥之仙力的雷之仙力从他手中迸射而出，直直射向林中，随后便传出声声痛呼。

“鼠辈，出来说话。”冥影冷冷开口。

“影兄，怎么这么暴躁啊。”第三道声音传来，却不似先前那两道声音那般粗犷狡诈，而是文质彬彬的，令人心生好感。

“出来说话。”冥影重复了一遍，语气却转委婉，“霜兄弟，我不想和你打。”

“影兄，你怎么回事？”一名羽扇纶巾的书生从林中走出，“为什么护着这个人？”

“他是我的主人。”冥影淡淡道，“霜兄弟，可否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放我一回？”

“影兄，各为其主，我很抱歉。”书生笑道，“不过，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可以不动你。”

冥影定定地看了书生三秒，忽地冷笑：“霜文，我当初就不该出手救你。”

“对不住了，影兄。”霜文遗憾地笑笑，“为图前程，不得已啊。”

“好一个为图前程不得已。”冥影声音彻底冷下。

“影兄，归顺我们吧。”霜文面露诚恳，“外界来的人只不过是主人的养料而已，你又何必执着。”

“要动我主上，问问我的仙力答不答应。”冥影周身气势拔升，地仙二品的修为尽数展露而出。

“影兄，放弃抵抗吧。”霜文眼中精光闪烁，“而且，你好像成为这个人的魄魂了？”

“不错。”冥影稍微感受了一下司马玄星和乔镭昭的情况，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原先的你已有天仙一品，通灵与变异之下，往上提升至草木灵的机会比寻常草木要大得多，为什么要选择成为这个人的魄魂呢。”霜文叹了口气，“现在，你连地仙六品的我都无法战胜了。”

“草木灵？你怕是在做梦。”冥影冷冷道，“还有两个人呢，出来。”

“还想着我们啊，真是荣幸呢。”

“猎物惦记猎人，这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随着两道狂妄的声音传来，两道身影出现在了霜文身后。

“大哥，为什么不动手。”其中一道身影一出现就向霜文询问，“以您的修为，这种猎物岂不是碾压？”

“解石，陆林，你们不知道。”霜文声音并未刻意压低，没有丝毫避讳冥影的意思，“他很强，即使修为弱于你我，也不是好对付的。”

“呵，承蒙夸奖。”冥影冷笑，“不过再不动手，你们可就没机会了。”

“人类有个词，叫困兽犹斗。”霜文看了冥影一眼，“逆境之下给对手造成强压可是要吃大亏的。”

“让我先试试他。”霜文身边的解石等不及了，右手成爪，咆哮一声便冲向冥影，“猎物，受死！”

霜文眯了眯眼，没有阻止他，只是喊了一句：“解石，小心。”

见解石冲来，冥影却几乎没有任何防御措施，只是冷冷地看着解石，周身甚至没有任何仙力波动。

“死吧！”见冥影如此，解石大喜，手中爪风更是凌厉，可就在他离冥影还有一尺远的时候，他脚下的土中猛地窜出一道仙力，狠狠击在他的脖颈上。那仙力之迅疾，直接将解石的脖颈击碎。

颇为嫌弃地用仙力把依着惯性飞来的解石的尸体丢到一边，冥影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霜文和一脸惊异的陆林，脸上竟是绽出一抹笑意：“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再不杀我你们就没机会了。”

“不必，他们已经没机会了。”冥影背后的司马玄星忽然出声，“冥影，做得不错，回来吧。”

不待冥影反应，司马玄星便将冥影直接收回。

“地仙一品。”看着周身皮肤的黑紫色逐渐淡去的司马玄星，霜文皱了皱眉，“小子，你很狂啊。”

“还好。”司马玄星起身，从储物袋中抽出长枪，冷冷地看着霜文，“准备好受死了吗？”

“就凭你？”霜文嘲笑道，“地仙一品而已，你怎么杀我？”

“寻常地仙一品的确杀不了你。”司马玄星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抖了抖枪尖，“但你觉得，我像是那种寻常的人么？”

“像，不代表是。”霜文右手一挥，一柄带着紫纹的宝剑便出现在他手中，“手底见真章。”

“嘿嘿。”司马玄星眸中闪过一抹紫黑色，却不再答话，身形一闪，便冲到了霜文面前，手中长枪直刺其咽喉。

“有点意思。”霜文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再出现之时，已经是在边上的一棵树顶上，长剑指天，口中念念有词之时，还有空给司马玄星传送了一道意念，“影兄的主人是吧，不知你的实力，是否配得上影兄对你的忠诚？”“他对我的忠诚不必你来测试，而我的实力……你会知道的。”看着迅速聚集的雷云，司马玄星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单打独斗，若是影兄出手，我打不过你。”霜文冷笑，“不过，你被雷劈过吗？”

“算有吧。”司马玄星望着天上越聚越浓的乌云，“那你有吗？”

霜文一愣：“没有。”

“你很快就会有的。”司马玄星嘿嘿一笑，一道仙力闪电般从他手中射出，击中了正在施法的霜文。

“没用……不对！”感受着四肢传来的酸麻和无力感，霜文惊道，“你……你做了什么？”

“让你试试被雷劈的滋味啊。”司马玄星头也不回地向西方疾驰而去。

至于霜文带来的小妖和那陆林，早在霜文登上树顶开始施法时便四散奔逃。

霜文所施之法，可以引导天雷，无差别劈向指定区域的生灵，而天雷会主要轰击在引导者的引导物上。

霜文本来打算引雷，随后以手中宝剑筑阵困住司马玄星，但本应在施法期间免疫大部分控制效果的霜文，却被司马玄星的禁之仙力所“封印”，随后……

雷灵镯的确可以吸收雷电，给司马玄星体内沉睡着的夜雷提供能量，但乔镭昭已经告诉司马玄星先前的情况。

应邪和卿思有难，司马玄星没有时间和霜文耗。

无视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司马玄星一边听着丹田中乔镭昭的叙述，一边向西方疾驰。

“主上，虽然我也很希望您去救他们，但我更希望您别去。”乔镭昭叙述完前因后果，话锋一转，“对方可是真灵仙。说句实话，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啊。”

“总要有些希望。”司马玄星顺着自己对小狂的感应，疾驰着，“按你说的，卿思和应邪即使为我消耗了大半仙力，本身却并不弱，和对方战斗也不见得会落下风。”

“况且，一个真灵仙和一个初灵仙级别的人的仙力，其中一个还是草木灵，他们仙力的大半绝非小数。而我既没有爆体而亡也没有修为飙升，甚至先前冥影的冥雷幽影花带来的能量都被汲取得一干二净，我的仙力属性绝不简单。”司马玄星咕哝着，“禁之仙力这么强大的吗？”

“禁之仙力，当年主上是以此为主仙力，以冥为辅仙力修炼的。”乔镭昭回忆着，“我记得禁之仙力非常特殊，即使当年主上也是以此为主仙力，而非辅仙力。”

“当年主上曾说过，禁之仙力存在的意义在于辅佐，而其本身的骄傲，不允许它待在辅佐之位上。”乔镭昭思索着，面露惊色，“主上，您现在的仙力，难道是主雷辅禁？”

“是啊。”听着乔镭昭所言，司马玄星猜测，“可能是因为禁之仙力量少，我而本身仙力不多，也属性融合不稳吧。”

“也许是天妒之体？还是因为……”乔镭昭仍在思索。

“不过话说回来，先前小狂给我的风之仙力现在没有了呢。”司马玄星随口道。

“风之仙力没有了？难道是浊之仙力？”

“小狂！”

感受着脑海中越来越弱的小狂的意念，司马玄星终于在小狂意念完全消失的时候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小狂。

“昭昭，有没有办法救它？”看着遍体鳞伤的小狂在地上微微抽搐，心口处更是被剜出了一个碗大的血洞，司马玄星急急问道。

“以主上您身上带的物品和您的实力……”乔镭昭声音有些遗憾，“这是个死局。”

“小狂……”双手按在小狂的身体上，司马玄星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生离死别，本就是人间常态。”乔镭昭轻叹了口气，“主上，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我们走吧。”

“没有救了吗？”司马玄星仍是有些不甘。

“没有了。”乔镭昭淡淡道。

“你是不是在骗我？”司马玄星忽然有些怒意，“是不是？”

“没有。”乔镭昭声音转冷，“这小兽的确没救了，心口被剜出这么大一个洞，脏器损坏半成，除非能立即找来医之仙力的大能，否则以我们的能力以及草药，根本救不回来。”

“不，会有救的。”司马玄星急急道，“昭昭你懂那么多，一定可以……”

“真的没救了，这小兽的生机正在无可挽回地流逝，已经……”

“乔镭昭！”司马玄星气道，“你可是远古时代的大人物！救救小狂又怎么了？”

“够了！”乔镭昭也火了，“上古如何？强大又如何！没有对应的能力，我怎么从自然规律中强行夺回这小兽的性命？”

“可是小狂要死了啊！”看着气息逐渐萎靡的小狂，司马玄星更是急火燎心，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死亡该如何避免？”乔镭昭气道，“人间众多无常事，哪有事事顺心的道理？”

“你现在不救它，到时候你有危险了我也不会救你！”司马玄星吼道。

“如果我有危险了，救我会对主上生命有所威胁，救我会对大局有所影响，你来救我我也要把你推开！”乔镭昭怒道，“但你要分清主次！卿思和应邪还在受难，你有必要去帮助他们，而不是在这里对着这必死的小兽纠结！”“卿思和应邪都是你的旧相识，你当然要为了他们放弃小狂，可我又为什么要去救他们啊？”司马玄星泣道，“小狂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伙伴……”

“伙伴？你只是拿它当你的宠物罢了，谈何伙伴？”乔镭昭气道，“你对这小兽是什么感情？又有几天的感情？说到底，你只是把它当一个宠物罢了！”

“我没有……”不待司马玄星辩解，乔镭昭继续怒道：“你只不过是在心里擅自给了它一个位置罢了。伙伴？你问问自己，你真的承认它了吗？它又真正承认你了吗？”

“伙伴是什么？”乔镭昭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缓和了下来，“伙伴之间的感情，是朝夕相处培养而出的，不是你一时冲动给它个名分就可以接纳的。你可以，但没必要强迫自己给它一个名分。生命之中过往的事物，不是每一件都值得留恋和盘桓的！”

“你懂什么？”司马玄星吼道。

“我懂什么？”乔镭昭怒道，“我什么都不懂，但我起码经历过的比你要多！”

“你口口声声说着它是你的伙伴，但自始至终你只是拿它当一个工具去用罢了。伙伴，永远是互惠互利的。”乔镭昭有些失控，“它本来只是个山野游客，遇上了你只是为了觅食，向你认主只是迫于禁之仙力之威，甚至在归顺之后还有想动你的心思，可它只是为了自由，它做错了什么？它为你做了那么多，最后甚至可以说是用命来替你巡逻，你又有给过它任何好处吗？”

“你是不是根本没把小狂放在眼里？”司马玄星哭喊着，“弱小就是被你无视的原因吗？”

“无视的原因？呵。”乔镭昭摇摇头，“我对生命的尊重，不会少于主上你。你见我因为弱小而无视过主上你吗？”

“从主上你以这小兽为伙伴开始，我便开始以伙伴的身份来对待它，根据它的特点来分配相应任务，所以我让它四处巡逻。若是我不在乎它，又何必让卿思和应邪来到这边直面敌人？”乔镭昭轻叹了口气，“可谁知，这小兽遇到的敌人实在太过强大，它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给我发送一个预警消息，更何况逃跑了。”

“《知》的本质，不要只用在修行上，我虽知道的不多，但我起码知道看待事物要看清本质。”乔镭昭看着愣愣地伏在小狂身边的司马玄星，冷冷道，“如果说你想救它，是想树立一个不弃下属的形象，我劝你最好放弃，一个对任何生离死别优柔寡断的君主，永远比不上知道自己应当如何的君主。”

“王位之上无情分，王座之下皆蝼蚁吗？”司马玄星哭道。

“你无法决定自己是不是王，但你能决定自己过得好不好。”乔镭昭继续道，“无情分？何为无情？无情与有情没有太大差别，甚至可以混为一谈，但愚昧和知时晓利却是两回事。”

“柴时前世，就像你说的那样无情吗？那他是怎么得到你们的认可的？”司马玄星仍是不服，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乔镭昭听来分外好笑。

“虽是主上转世，但他终究是个不谙世道的孩子。”乔镭昭摇了摇头，心想，“或许，是有些太为难他了。”

“柴时主上的事情，你想听听吗？”乔镭昭声音缓和下来。

司马玄星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柴时主上，可不会为了一个没有拯救可能和拯救价值的小兽痛哭流涕，也不会为了这小兽责骂自己的属下，更不会不分时宜地妄然拯救什么人。”乔镭昭看着远方，出神道，“但他会为了烛雾大哥，生生以寿命为代价催动秘法；会为了姬泉姐，独身闯荡枫龙九族设下的七门死阵；会为了我，甘愿抛弃自己极其难得的晋升机缘；会为了小兕，独战百万雄兵；会为了茶仲叔，甘愿以身试百毒；会为了夜，屠尽翱雕峡内千万生灵。”

“一个真正强大的人，知道他想要什么，知道他值得得到什么和不值得去争取什么。”乔镭昭顿了顿，“泛滥的善意也许可以有，但它若对大局有所影响，便是大忌！”

“大局？什么是大局？”司马玄星嘶吼着，“我不要顾什么大局，我要做我想做的事情！”

“很好的志向，但那得建立在足够的实力之上。”乔镭昭点了点头，挥手间，雷之仙力弥散，在地上快速掘出一个坑，将小狂已然断绝了气息的身躯从司马玄星怀里拉出，轻轻放入坑中，“况且，不愿顾大局？你以后会明白的。”

看着乔镭昭将小狂尸体掩埋，司马玄星仍是泪流不止。

“好了，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乔镭昭很快埋好小狂，闪身钻回司马玄星体内。

司马玄星终究是缓过神来，向那一堆新翻的土深深一鞠躬，随后按着乔镭昭提供的线路，向远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