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魔法师 第49章 死生契阔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茂密的松林，落在层层叠叠的枝叶，宛如片片云朵。

李星空躲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上，鲜血沿着树干滴滴流下。

李星空早已不知这是第几次受伤，更不知道身上究竟有多少伤痕，只是这仿佛要覆盖天地的寒冬大雪，也无法冻结流血的伤口。

在这片松林中，与杀手王组织的追兵，已经捉迷藏了六个小时，李星空终于完全消磨掉渗入血液的光系追踪魔法。

将手中利箭重重插入树干，李星空强忍着被无数松针刺入皮肉的痛苦，在松树枝叶间不断游走。

之前一直携带着那支利箭，就是为了让箭上的光系追踪魔法，与自己血液中渗入的部分始终位于一处，造成自己没有发现追踪魔法的假象，以便此刻脱身之用。

果然，片刻之后，李星空最后停留的那棵松树，被黑衣蒙面人团团包围，然而，他们只找到了一支染血利箭，却再无人影。

“金蝉脱壳？这人倒是狡猾得很。”为首黑衣人将利箭扔到一边，再次启动追踪魔法，却查找不到李星空的任何踪迹，天地间似乎唯有茫茫风雪。

雪落在身上，很冷；风吹过面庞，很疼。

李星空不知道身后是否还有追兵，只能全力向至高城方向前行，直到跨越几十里距离，风雪中隐约可以看到至高城和圣山的轮廓，才停下脚步。

撤去浮空术的瞬间，李星空落在地面，然而腿上箭伤未愈，一个踉跄栽入积雪。胸前伤口不知迸裂了多少次，似乎时刻都在渗着鲜血，而从身陷囹圄开始就不断累积的伤势，也终于在此时全部爆发出来。

既然有了喘息之机，李星空立刻调集水系魔法元素，试图治疗身上如此沉重又拖了许久的伤势。

然而，原本活跃的魔法元素，此刻却重如山岳，李星空伤痕累累又连番苦战，早已不是全盛之时。

勉强聚集着水系魔法元素，李星空只觉头痛欲裂，随时可能崩溃。可惜即便如此，这细水长流般的疗伤进程，已经远远不及正如江河奔腾般从身体中流逝的生命力。

超越身体极限地强行疗伤，李星空全身血液仿佛沸腾一般，越来越热。终于在某一刻，水系魔法元素仿佛炸裂的熔炉，瞬间溃散。李星空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宛如一团烈焰，蒸发了片片积雪。

“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鲜血不断从口中流下，李星空一声惨笑。

其实死亡这种事情，李星空在身陷地宫监牢是就想过许多次，如果这样离开人世，最大的遗憾，莫不过于没有和洛樱雪重归于好。

所以，若是上天真的要我伤重不治，也请再给一点时间，让我支撑到樱花林，赶上那三日之约，了却心中最后的执念……

……

至高城郊。

洛樱雪站在樱花林外，茫然望着漫天风雪。

在三日之约的期限内，洛樱雪终于赶了回来。

可是，纵然来到了樱花林，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鹅毛般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在樱花枝头，几片洁白的花瓣随风飘荡，伴着雪花漫天飞舞。

这是洛樱雪最喜欢的美丽风景，然而此刻却丝毫没有心情去欣赏。

心中没来由地阵阵悸动，洛樱雪似乎已经感觉到，此刻有一件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但愿，一切安好……

樱花树下，洛樱雪不断祈祷着。

……

一米、两米……

最后这段距离，竟是如此漫长，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咫尺天涯。

失去武技和魔法的依托，被利箭贯穿的左腿又完全借不上力气，李星空只好爬着完成最后的道路。

冰冷寂静的积雪中，李星空的血迹留下而又消失，唯有这一道孤独的身影继续爬下去，从午日到黄昏，再从黄昏到夜晚。

道路尽头，已经能够看到樱花，因魔法而四季常开的满树白樱，与往昔一样美丽。

樱花树下，一道柔弱的身影，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人影转过身来，正是李星空日思夜想的洛樱雪。

“樱雪……”这一刻，李星空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回光返照似的站起来飞奔过去，只可惜才走出几步，就又栽倒在地。

洛樱雪慌忙上前，将李星空紧紧抱在怀中，触手之处一片暗红，不知风干了几层血水。

“樱雪，一年之前那件事，其实是杀手王组织一手策划，意图挑起两大帝国边境战争……”李星空迫不及待地开始述说，同时伸手入怀，取出得自杀手王组织的账本。

然而，胸前那道深深的伤口，不知流了多少鲜血，账本早已全部成红，如果手上用些力道，甚至可以挤出血来，哪里还能看出半点字迹。

“怎么会这样……”李星空茫然看着手中一片血红的账本，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唯一的希望就此破灭，那么自己此行拼了性命，又有什么意义。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看着李星空如此模样，洛樱雪早已泣不成声，“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的父母曾经是杀手对不对？”“我……”李星空的目光中满是哀伤，不因为自己即将离开人世，而是曾经那么努力想要守护的东西，守护洛樱雪记忆中的美好家庭，如今终究还是破灭了。

“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就不用这么辛苦。”其实，洛樱雪又何尝不在心痛，痛得撕心裂肺，这本该由自己承担的一切，却全由李星空独自挡了下来。

“那么，你能原谅我么？”眼前景象开始忽远忽近，李星空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如果能在最后一刻得到肯定的答复，自己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如果你能活下来，我就原谅你。”洛樱雪擦了擦眸中泪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这一刻，李星空也很想高兴地笑一笑，却忽然意识到，“活下来”这个看似简单的要求，似乎已经很难做到。

寒风夹着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李星空身上。

其实，如果就这样离开人世，也未尝不错。

洛樱雪既然已经知道了任风顾雨的事情，李星空也不再强求。

能够在洛樱雪怀中度过生命的最后一刻，总好过如果自己没有成功逃出监牢，默默死在杀手王组织分部地宫里。

至少，如今也算是已经与她好好道别。

目光迷离地望着天空，然后缓缓闭上双眼，李星空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五感渐渐消失，却唯有一点温暖，愈发明显。

那是洛樱雪的纤纤素手，似乎炽热得有些反常。

这一瞬间，漫天风雪开始逆转，似乎受到某种巨大力量的牵引，空间中水系魔法元素如沸腾般疯狂跃动，李星空感觉到生命的力量如海潮般席卷而来。

“这是……燃血咒？”李星空想要伸手阻止，却发现手臂根本用不上力气，只能声嘶力竭地大喊，“不！樱雪，快停下来！”

“星空，我不会让你死的。”洛樱雪微微一笑，宛如花朵凋零前的凄美，然后鲜血开始从嘴角流出，越流越多。

所谓燃血咒，就是燃烧魔法师沟通魔法元素的桥梁，天赋越高威力越大，而且也只有极品魔法天赋，才能在短时间内实现出超越魔法师当前等级的魔法。

然而，超越越多，伤害越大，轻则从此再无可能修炼魔法，重则当场身死。

燃血咒并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没有人会去真的使用，极品魔法天赋必定封神，受万人跪拜天下敬仰，谁会傻傻地自毁前程？

只是，凡事都有例外。

当年灭门惨案，洛樱雪没有赶上；之前李星空独自面对杀手组织，洛樱雪也只能在樱花树下默默祈祷。

但是这一次，洛樱雪不想再什么都不能做！

漫天风雪中，水系疗伤魔法的威力持续增强。

大魔导士阶……魔导师阶……大魔导师阶……

洛樱雪以魔导士的实力，凭借燃血咒强行跨越了三个大境界！

“樱雪，如果再继续下去，你就不能成为教会中高贵的魔法师了。”泪水在眼眸中闪现，然后不争气地流淌下来，李星空深深知道，梦想即将实现时将之亲手毁掉，是一件多么令人心痛的事情，“还记得从前的梦想么？”

“如果你死了，谁来陪伴我实现梦想呢？”洛樱雪没有停止燃血咒的魔法，任凭鲜血如流水般从嘴角涌出，也不管将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其实，洛樱雪看似柔弱的身躯中，也有着一颗坚强的心灵，有些话虽然没有说出来，李星空却清晰地读到了她的心声：

你有你的执念，而我也有我的坚持！

或许，李星空与洛樱雪本就是同一类人，才会如此心有灵犀。

“樱雪，如果明天清晨，我们都还活着……就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好么？”这一次，李星空没有再阻止洛樱雪，因为知道阻止不了，就像如果有人阻止自己潜入杀手王组织，自己也一定会去。

“嗯！”洛樱雪重重点头，这瞬间绽放的笑容，是一种难以想象的美丽，倾国倾城惊为天人，似乎那满树樱花，都失了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