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道 第376章 镜中人

铜镜中的人影一袭青衫罩体，衬托得身材格外魁伟挺拔，脚下的踏云靴，腰袢的储物袋，头顶的青丝冠带，与李三响身上所携毫无二致，如若不是镜中人须发已然斑白，脸上隐现几许皱纹，李三响几乎怀疑此人便是自己在铜镜中的映像。

“你终于现身了！”不待细细打量，镜中人双眉轻挑，满面和煦地面向李三响招呼道。骤然看到另一个年纪稍长些的自己和自己对话，这种感觉着实让李三响有些不自在。

“阁下何方神圣？”李三响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

“我便是你，你即是我。我是未来的你，你是过去的我！”镜中人笑了笑，带着些许调侃的语气，这仿若偈语的寥寥数句，一时间让李三响呆立当场。镜中人也不着急，只静静伫立在原地，用一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睛凝视着对方。良久，李三响才像从梦中醒转过来开口道：“我有些明白了，你是未来的我！不过看你的状貌，应该不是本尊实体罢？难道是本尊实体的一丝留存神识？如此，未来我的本尊又在哪里？这里又是何处？”

镜中人刚刚收敛起来的笑容重又舒展开来，像是对李三响连串反问早在其意料之中的戏谑。“我就说你的悟性不会太差嘛！不错，我的确不是你的未来本尊，而是本尊在此处空间留存一丝无相神识激发出来的映像。而你飞升后能够直入这片未来虚空之地，见识到未来本尊留存的神念映像，盖因你的本尊现如今已将光明净土修炼至深，已经初步掌控了时光念力，能够将无相神识随心附着在仙域的时间光粒上，等到你从下界飞升仙域，无论相隔多远，在附着神识的感应下，时间光粒遇上你自然水到渠成。”话音甫落，李三响立刻想到初到此地，那从掌心穿过如萤火虫般的神秘光粒，那便是镜中人所说的，附着无相神识的时间光粒？

见李三响依然懵懂的样子，镜中人继续娓娓道来：“时光，譬如一条向前流淌永不回头的漫漫河流，世间万物虚实之体皆随波顺流而下。而你的未来本尊在下游，利用时光念力将无相神识附着在上游的一段水流中，这样当你出现在那段水流中，在神识感应激发下，无相神识会迅速寻找到你并在浪花里映射出镜像，虽然是和镜像对话，但无相神识里确确实实是未来本尊的所思所想。”

“未来本尊虽然掌控了时光念力，但在时间光粒上附着的无相神识应该不是少数罢？否则以仙域汪洋之广，附着在小小浪花中的无相神识，想要感应到过去本尊恐怕无异于大海捞针！”李三响不可置信地接连摇头说道。

“以你当下堪堪神识进入无相境的感悟，自然会如此理解。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无相神识的奥妙远超你的想象！世间又有何物能够随意在时光长河里逆行并附着在时间光粒上？”镜中人颇为夸张艳羡般咂了咂嘴反问道，随即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当然，未来本尊如此做，当初耗费的时光念力着实拖累了本体修行。”

“未来本尊费心做这些，所为者何？”李三响双眉紧蹙追问道。

“刚刚还夸你悟性绝佳，怎么到现在还想不透此处关节？”镜中人摆了摆手嘟囔着，似乎有些不耐烦起来，“帮你就是在帮自己！未来本尊如此煞费苦心，还不是想着尽快在仙界和你汇合，过去和未来合二为一，一举成就金仙境界，成为睥睨一方的仙界尊者！”说罢双目炯炯，镜中人有些紧张地盯视着李三响的脸庞。

对方如此说，显然大大超出李三响想象之外，其有些吃惊地注视着镜中人，一时间四目相对，两人齐齐静立当场。良久，李三响方才长舒一口气道：“合二为一？李某着实孤陋寡闻了！难道修炼者飞升仙界后都要走这条路？还有，真要合体后，何者为主何者为辅？不要告诉我，与未来本尊合体后，我的本体就要消亡，如果那样，难道我苦心孤诣一路艰辛，到头来却为他人做嫁衣？！”说到后来，李三响声音渐高，分明有些激动起来。

“看来你心中的我执依然坚固！”镜中人脸色恢复如水平静，“修炼者飞升仙界后，能够与未来本尊合体的寥寥无几，我听闻的每一位都成为了仙界的执牛耳者！你能够有未来本尊，却是因为你身拥光明道尊，过去本尊将光明道域修炼至高境界后，已经初窥光明净土秘术，这才能够映像未来本尊以继续修炼，并一举掌控时光念力的奥妙所在。可以说，光明净土是因，未来本尊是果，时光念力是开启时间长河的钥匙，无相神识则是夹杂水流中的浪花。未来本尊和你之间，本就是同气连枝互为映像，两者映像虚实交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又何分主辅彼此？”镜中人秋水无波的娓娓道来，却不啻在李三响心头掀起阵阵狂涛。

“你当初进阶合体境界时，不也是本体与分身虚实交契合二为一了吗？那感觉与两位本尊合体几乎一样。”见李三响静立当场不置可否，镜中人继续开解道。

“如果我坚持不和未来本尊合体，结果会如何？这仙界之广大，莫不愁还没有李某立足之地？”李三响仰面望天深吸一口气，终于再次开口问道。镜中人似早有预料，微微一笑开口道：“假想一下，你当初升阶合体时，你的分身和本体不愿合并远遁他方，会是什么结果？”

李三响闻言一愣，缓缓答道：“我自然会倾尽全力找到分身，想方设法融为一体，哪怕…”其顿了顿，继而有些艰难地低声挤出两句：“哪怕毁了分身重新祭炼，也不能让他拥有独立神魂，从而动摇本体修炼！”

死寂。

镜中人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凝视着远方，李三响那昂首肃立的身影，在渺渺虚空显得格外弱小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