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给天看 第2章 辍学

长这么大，印象中，徐六一就没见过父亲跟自己说过几句话，感觉跟个陌生人差不多，但是面对母亲时，父亲总是傻笑着。

这一天，徐六一又打架了，三个孩子围着徐六一打，纵使徐六一的头被另外两个孩子暴打，他也不起身，死死压着身下的孩子，一个劲地问他服不服。

徐昌泽正好路过，也不知道他哪根神经动了，只见他抓起一根木棍就冲了过来。

两个孩子吓得就跑，平时像只绵羊一样的徐疯子，竟然敢打人了。

“疯子打人了，疯子打人了”，小孩边跑边喊。

见父亲这般神情，不知所措的徐六一也放开了身下的小伙伴，却不想，被赶上来的徐昌泽打了一棍子。

“让你们欺负我儿子，他又不是没有爸”

“哇”，小孩边哭边跑，可徐昌泽居然追了上去。

看着父亲这个凶样，徐六一一时有些慌乱，忙跟了上去。

“爸，别追了，回家吧”

“不行，不打疼他们，以后他们还是会欺负你”

徐昌泽继续追去，徐六一也不得不跟着，父子俩一路跟进了人家屋里，屋里大人不在，小孩也躲了起来。

徐昌泽直接来到他家厨房，打破了他家的锅。

“回家”

徐昌泽扛着木棍，一手拉起徐六一，徐六一太开心了，感觉自己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一回头，还看见躲在树后张望的小伙伴。

他徐六一也有人撑腰了！

打的时候是舒服了，晚饭时间，三家人全找上门了。

这时候，王应莲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着给乡亲不停地道歉，并表示要赔偿。

“疯子会打人，可不是小事，万一他发病了，说不定还会杀人，这事，必须要村委会处理才行”，一个女人说道，其他人连忙附和。

一听这话，王应莲怔住了。

“他嫂子，昌泽是什么人，你们比我更清楚，他一直胆小，从来不惹事，否则，他也活不了这么大。如果你们一定要把事闹大，我母子俩还怎么活？那我只能去你们家里去要饭了，你们吃饭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在你家里”

王应莲的话震住了众人，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心道：“这应莲一直是个好脾气，从来都是低眉顺眼的，这会子，怎么也横起来？”

见众人松动了，王应莲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乡里乡亲的，都是一个村子里的，谁不知道谁的根底？这么多年，昌泽也没伤害过谁，再说，你们还没出五服呢，还是一家人，孩子的医药费我赔，打坏的锅，我赔，另外，我叫昌泽出来，给你们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好不好？”

众人也同意了，毕竟这夫妻俩都是残疾人，也不能太过了。

可是，王应莲喊破了喉咙，也没见徐昌泽出现，最后，还是徐六一在床底下找到了父亲。

“你们看，他胆子这么小，根本不会对别人造成威胁”，王应莲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等众人散去后，徐昌泽才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愧疚的看着王应莲。

王应莲拍了拍徐昌泽身上的灰尘，并没有太多喝斥，只说了一句，以后再也不许打人，如果不听话，她就回娘家去。

徐昌泽频频点头，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

“六一，推我出去”，王应莲虽然又赔礼又赔钱，但，心里，莫名地有点开心。

“孩子，你爸爸是爱你的，他胆子那么小，都敢为你出头，我怕将来你受到欺负的时候，他会做出更出格的事，以后你不要惹事了，好不好？”

“好”

徐六一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了，否则爸爸就有可能被送走。

“还有，你必须要好好读书，我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我知道，只有读书才能改变你的命运，将来你长大了，我和你爸爸肯定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只能靠自己，用知识来改变命运”

“知道了”，此刻，母亲的形象在徐六一的眼里变得高大了。

从此后，徐六一不再打架了，有空就去捡点塑料瓶，纸盒之类，有时候妈妈生病了，他站在小板凳上，也可以做饭。

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好在相安无事，徐六一的成绩更是出类拔萃，以镇中学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一中高中部。

但，母子俩心头上都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王应莲受病情影响，活不过45岁。

高二下学期开始，针对徐六一优异的成绩，班主任想做一次家访，他想知道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学生，可被徐六一一再找理由拒绝了，不是他怕自己的父母见不得人，他是怕别人会同情他，心里会产生负担。

暑假期间，徐六一跟同学们留在县城做起了家教，他已经在为自己攒大学学费了。

然而，噩耗传来，这个家庭几乎遭受了灭顶之灾。

徐昌泽突发神经，居然淹死在河里。

家里一下子失去了支撑，无论母亲怎么哀求，徐六一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辍学，父亲已经走了，他不能太自私，他必须要让母亲尽快过上好日子。

母亲的视力，不断下降，肌肉也不断在萎缩，已经做不了手工了，没有尽孝到父亲，那必须尽孝给母亲。

满打满算，母亲还能活八年，如果自己自己继续上学的话，大学毕业后，找工作，母亲只怕也活不了一两年。

班主任终于知道了徐六一的家庭情况，想在学校里面搞一次募捐，却被徐六一跪着制止了。

“老师，我求你，我只想此生无憾，我要敬孝，我妈没几年好活了，我必须要让她在有生之年过上几天好日子，求你了”

班主任哭了，哭得稀里哗啦，哭得风云变色。

徐六一去广东打工了，经人介绍，在村里人开的豆腐店里干二帮，一个月二千，管吃住，提前支付了一万块。

手里攥着儿子留下的一万块钱，王应莲痛不欲生，儿子的大好前程就这样毁了，都是自己连累了他，都是这个家连累了他。

所谓二帮，就是那拉柴火，磨豆子，白天下午拉柴火，柴火主要是去家具厂拉木屑，晚上磨豆子，夜里不睡觉，只在上午睡一会，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