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龙族的我才不要拯救世界！ 第278章 云海之巅（中）

黛洛缇斯正视着眼前的宫殿，纤细的拳头松开又攥紧，吸气，呼气，不断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山脚下的战场一直蔓延至此，鲜红的血液化作深褐色的斑点永远的留在了擎天石柱，与这座孤独的宫殿长眠。

即使惨烈，但也并不妨碍这座王之宫殿的雄伟！它矗立着，好似真的一头巨龙蛰伏，傲然而立，尽显往日峥嵘！

宫殿并非人间传统的造诣，据说是当年矮人举全族之力建造而成，数百米高的擎天柱雕镂着的龙纹栩栩如生，虽历经战火洗礼，却依旧张牙舞爪，似在咆哮，仿佛下一秒就能迎风舞动，携万钧之势冲破云霄！

黛洛缇斯迈开步伐，附近四散着断裂的残兵，枪尖深埋于地，半截剑身破土而出，其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化作斑驳的锈迹。

一步落下，衣袂带起微风，宛如从岁月中伸出的手掌，轻轻抚过路边历经千年，早已化作齑粉的枯骨，骨屑扬起，历史的尘埃被蓦然惊醒。

人类的骨骼经不住千年的腐化，但龙族的辉煌又何曾抵得住岁月的冲刷？

黛洛缇斯抿着唇，继续向前。

主殿高耸入云，穹顶被巨大器械顶开，檐边的琉璃瓦虽已破碎不全，却仍有几片在日光下折射出绚烂的色彩，宛如龙鳞闪耀。

殿檐上的镇兽，有的缺了头颅，有的折了翅膀，却依旧保持着昂首怒目的姿态，仿佛向着苍穹示威。

殿内王座位于高台之上，以整块的灵石雕琢而成，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却在最后的战争中布满裂痕。扶手龙首处、椅背龙眼处被恶意破坏，价值连城的晶石消失了踪影。

她静静地伫立在原地，肩膀微微颤抖着，好似又回到了那个缥缈的梦境，耳边全是剧烈地爆炸声，战火焚天，呐喊与呜咽，悲壮的气氛透过龙蛋传入依旧朦胧的意识。

“……桑桌斯，带着咱们的孩子快跑！只要你们还活着，龙族便不会亡！”

“可是……”

“婆婆妈妈！快给我滚！你想让孩子也死在那群杂碎手中吗！”

巨大的银龙展开双翼，盘旋在主峰的上空，愤怒的龙吼震天动地，天地黯淡，秩序的神雷劈下，整个主峰仿佛都化作了囚笼，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锁链撕碎，被诅咒侵蚀！

“……森卓洛斯！龙族命数已定，何必挣扎！”

同样巨大的器械撕开了囚笼，踏上了主峰，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但龙族的秩序都在器械上失去了作用，巨大的器械荡平了山峰，砸碎了半边宫殿，却无人可奈起左右！

“桑桌斯……混账玩意儿，不是让你走吗！回来干嘛！”

“……放心，孩子，他们不会找到她的……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这么多族人，他们冤屈未了！”

“……诅咒，我要诅咒！”

“人类，永世不得好死！”

……

梦境如气泡般在脑海中逐渐清晰，黛洛缇斯不自觉地揪紧衣角，仿佛那一小块布料承载着她所有汹涌澎湃却又无处宣泄的情绪。

她紧咬着下唇，贝齿在粉嫩的唇瓣上压出一排浅浅的印子，试图用这点疼痛压抑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不想让它们轻易滚落。可那倔强的泪珠还是一颗颗地渗出，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宛如清晨草叶尖摇摇欲坠的露珠，在微光下闪烁着破碎的光景。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啜泣了一声，猛地抬起手，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把因为泪水粘在脸上的发丝绕至耳后，将那些软弱的痕迹统统擦去。

对！这些东西我早就看开了才对！

我应该去找那什么龙环，去找到那个残存的意识！

然后，然后怎么办呢？

……不管了，先找到再说！

她绕着主殿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那就在……后殿？

这座巍峨的宫殿虽说残缺，但也实在太大！在一片苍凉中寻觅许久，终于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有些残破的祠堂。

祠堂的外壁，原本华丽雕琢的龙纹有些模糊不清，岁月的利刃在其上刻下了或深或浅的划痕，宛如一位迟暮的巨人，静静矗立在岁月的阴影之中。

昏暗的祠堂内部，几缕微光透过，漂浮于祠堂主位上环状物，内部的混沌光团起起伏伏地鼓动着，如同她此刻的心绪。

“你是谁？”

环状物旋转着，小龙腾飞，虽然并没有动静，但她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混沌光团内潜藏的灵魂，就好像她此刻“砰砰”直跳的心脏。

“……你并不是我的孩子，将她叫出来吧！”

光团之中有声音传出，很浑浊，浑浊得好似直接击穿了她的心口！

黛洛缇斯瞳孔一缩，嘴唇微微张开，预先准备的话语好像被卡在喉间，只剩下一些破碎又干涩的单音节。

他……刚刚说什么？

……什么意思？雅娜吗？

那我呢？

“阿树！”

雅娜急促的声音突然响起，为了打断女孩无厘头的想象。

“孩子……”“阿树，你不要多想，听我说！”

“雅娜……”

脑海中的声音支支吾吾，虽然知道雅娜对自己一直有所隐瞒，但……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

黛洛缇斯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泛白的小脸瞬间又充满了血色。也许……他只是认错了，也许，我……

“孩子……”

光团之中再次传出声音，但是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声呼唤，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阿树，你听我说。”

雅娜的声音有些释怀，她早就想过跟女孩坦白，可能是在遗迹追寻真相的途中，也可能是在某个寻常仰望星空的时刻。

“……阿树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是从哪里来？莫名奇妙的从龙蛋中孵化出来，完全没有经历过婴幼儿阶段，对于人类的语言一点就通。”

光团中的灵魂似乎也意识到两个女孩的对话，没有插嘴，静静等待。

“你也经历了那个有些奇怪的梦对吧？一片漆黑之中，一个偶然的来客。”

“我，我不应该骗你的，我们一同出生，一同长大，我们不只是挚友，更像是同一个人！但我才是银龙蛋中最初孕育出的灵魂……”

换句话说，雅娜才是真正的龙族后裔，而她，更像是一个突然闯进别人世界的，陌生人。

“那我是谁？”

“不知道，可能跟世界树有关。”

“这就是雅娜上次说的谎言？”

“……嗯。”

“我明白了。”

她抿着嘴唇，肩膀微微耸起，僵硬地维持着一个姿势，好似一层坚硬的盔甲，将周围的伤害格挡在外。

关于自己是谁，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很多遍。她跟雅娜之间，一体双魂，实在有太多存疑点，但在这个龙族已经成为历史的时代，她还是选择接受自己龙族的身份活下去。

虽然困难重重，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结果蓦然告诉她自己不是龙族，那自己到如今所做的一切算什么！

她很想质问雅娜，想要抓着她的衣领发出愤怒的拷问，但……黛洛缇斯缓缓地蹲下，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压抑已久的啜泣声在残破的祠堂回荡，饱含着主人的委屈与无助。

雅娜再次掌控了身体，并非她主动的，而是女孩选择了逃避。

雅娜同样挣扎着，眼角还残留着晶莹的泪珠，她不愿意看见女孩如此痛苦，但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她怎么样？”

混沌的光团再次发声。

“先让她冷静冷静吧，然后我再去跟她解释，谢罪。”

“说回你自己吧，你是谁？”雅娜直视着被环状物包裹的光团。

“……森卓洛斯?托德?拉姆斯登。孩子，你体内流着的，是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