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的女巫只想种田 第354章 改变主意

法斯的自我认知稳定下来后，人生不同阶段的记忆也得以顺利融合，让她终于能够以相对完整的姿态和伊里斯交谈。

当然，这种变化的坏处就是让法斯的身体更加难以维持，需要伊里斯不停地分神，用魔力小心维护。

“……哎，真是不容易啊，你也是，我也是…………”

法斯抬头望向黑森林的夜空，明月高悬，月光能带给不死生物些许慰藉。

“那你……”

伊里斯停住了，她忽然希望时间就能静止在这一刻，让法斯保持现在的状态不变，不再去想那些以后的事情。

（……难啊。）

不死生物是以灵魂为代价换取突破物理规则的永生的。因此，清醒对她们而言就等于毒药。

要想长久地活下去，就必然走向浑浑噩噩。

“简直是回光返照了，是不是？你应该是这方面的专家。”

“别瞎说，我怎么就是专家了。你应该知道，我就是个破种地的。”

“哈哈哈，我看你更像是个猎手，不是有种吃肉的植物叫什么来着……捕蝇草？每天张开大口，喂饱这一森林的魔物。”

“……最近这些日子，你饿了吧？”

“是啊，冒险者数量比从前少太多了，几乎什么也没吃到。”

法斯说的轻松，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然而伊里斯同步感受到的针扎般的头痛说明了一切。

对于吞噬灵魂的它们来说，大脑就等于它们的胃。

在饥饿的驱使下，体内的一切都在萎缩，发出持续不断的哀鸣。

“为了填补灵魂的空缺就只能多吃点富含魔力的动物……好在这么大的黑森林里不缺东西吃，魔力也充足，光是待在树林里都能从环境中汲取魔力。”

“所以你这些天总是往外面跑啊，是因为树林里待着比室内舒服吧？”

伊里斯用手在空中感受了一把看不见、摸不着的魔力，对于她们这些魔力就等同于体内血液的生物来说，黑森林的环境魔力就像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空气。

“有这个原因，而且我不在屋里，那只小蝙蝠能少碰上我几次，它也舒服点。”

“你们俩……”

“我跟它可没什么过节！但是水火不相容，我俩一靠近，我嫌它热它嫌我冷，还是离远点的好。”

“行吧……房子不大，真是委屈你们了……”

“哎，也不能这么说吧。我刚想起来，你住的可是地下六层的超级堡垒啊！厉害！”

法斯由衷地向伊里斯竖起大拇指，下一秒，整只手“啪嗒”一声垂了下去。

“腕关节还是断了……”

“好了好了，别再做什么剧烈的动作了！不然你整个身体都要散架！”

“……木头人。”

“哈？”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木头人。”

“…………行吧，在我盯着你的时候你都不许动啊。”

“好！”

法斯说完，真就一动不动的站着了，她的身体本来就很僵硬，这么一站更像是棺材里的尸体，看得伊里斯心里发毛。

“从前我竟然不觉得和僵尸住在一起有什么可怕……忽然感觉好怪啊。”

“你说我就这么穿越回去的话，是不是可以直接上演恐怖片了？”

“差不多，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会咬人传染的丧尸，应该只能演个鬼片什么的吧。”

“我这么真实的僵尸要是去演电影，得给我多少片酬啊？应该没人敢跟我讨价还价吧？”

“发财的路子已经想好了？噗……”

“……万一死亡就是陷入梦境里再也不醒呢？我先给自己准备几个做梦素材，到时候好在美梦里长眠。”

提及死亡二字，伊里斯脸上的阴霾比法斯更甚。

伊里斯的心情愈发沉重，面前的法斯有多轻松，她就有多不安。

（回光返照……）

只有将死之人，才无需考虑沉重的现实，能这样畅所欲言地幻想并不存在的未来。

法斯的心跳越来越紊乱了，呼吸吸入的氧气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只能不断刺激着身体，提醒她已死的事实。

“怎么了，伊里斯，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舍得我吗？”

“……我现在去冰河区帮你拿几个库存的尸体来，先不用管下一顿，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是吗……好像确实是，越来越喘不上气来……明明我从前根本就不用呼吸的，现在有了呼吸，却感觉越来越窒息……哈哈哈……”

“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尽量别动，即使不清除记忆，也可以试着用魔力强行维持生存的。……直接飞过去，可能比传送还快一点……”

“伊里斯。”

“……啊？怎么了？”

“不用去了。”

“可是……”

伊里斯心中越来越焦急，先前想好的那些可能情况和应对措施全被她抛之脑后，什么“可以接受”，统统都是放屁，她改变主意了！

“……你觉得我现在对着那些冒险者同类，我们的同类，还下得去口吗？”“…………你又不是吃肉……”

伊里斯无力地辩驳了一句，心里却已经绝望。

是啊。

已经找回了自己生而为人的几十年记忆，还要怎么回到茹毛饮血的野兽生活呢。

“都一样。每次吃掉一个人的灵魂，我就会体验到那人生前最难忘的记忆，那人最珍视的记忆，最强烈的情感……然后我就会进一步忘掉自己的存在，好像我生来就只是外来记忆的一个容器，没有属于我自己的部分。”

“……只有这样，不死族才能长期稳定地活下去啊。”

“是啊。”

法斯叹了口气，脸上肌肉抽搐着，已经不足以控制出一个笑容——但伊里斯还是感觉到了，法斯在笑。

“如果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永远徘徊在世间，遵循身体的本能活动，就这样一直，一直，或许在遥远的将来，我甚至能送走你，迎来下一位黑森林的女巫……”

伊里斯轻轻笑了一下：

“说不定还真可以。”

“……可我还是做不到啊。”

法斯将手握拳，放在自己的胸口；她的胳膊一直在颤抖，几乎是用意志在对抗着身体。

“什么都不想的日子是很轻松的，像是一直沉沦在美梦里，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什么压力……”

“……‘但是’？”

“但是啊，我心里总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说‘我不甘心’，让我惊醒片刻，又带着迷茫回到浑然不知的状态里去。”

“……一直是这样？”

“一直是这样。成为不死族的那一天开始，每天，都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