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鱼玉佩 第75章 寒尽霜

这立于河心挡住赵磐龙与宇文萧萧的寒尽霜，到底何许人也？

赵磐龙曾有所耳闻。

“飞雪寒冰起，月落霜无尽。”

道界流传一首诗，便是对此人擅长水行寒影神功的侧描。足见此人功法及修为之高深。

赵磐龙虽从未与这人有过会面，但此人确在道界留下了他的传说。一身寒影宗失传绝学——寒影神功傍身，那有着独特的冰寒之感的灵力道力，是有别于任何修道之人，绝对不会错。

此人乃是寒影宗宗主寒无影的关门弟子。寒影宗唯一的天才修道者，凭天资就参悟出寒影神功的第一人。兼之其生得细眉凤目，脸若冰霜，堪称道界内冷俊美男修。故，道界之中，有不少女修为倾慕其修为和美貌。但却从未听过此人有过一两件与女修之间发生的风流韵事。

虽说如此，但宇文萧萧似乎并不在乎。天下功法从来一物降一物。何况寒影宗的确是遁世到在道界名望聊胜于无。

“好你个寒尽霜，撮尔小宗门之徒，也配挡本小姐的道！识相的快给本小姐滚开！”

宇文萧萧收起了惊讶，傲娇的美目扫向寒尽霜。

“萧萧姑娘，我寒尽霜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我寒尽霜向来仰慕药王道宗及宇文宗主高义，萧萧姑娘身为药王道宗少宗主，又何苦跟着这天下百宗通缉的魔头为伍？”

寒尽霜的目光，射向了赵磐龙，充满了敌意。

“加入隋廷友盟道宗，杀我药王道宗弟子，这算是哪门子的仰慕？”

宇文萧萧冷笑道。

“萧萧，你误会了！”

不容寒尽霜辩解。赵磐龙同样冷笑以对，旋即向寒尽霜呛声。

“呵呵，区区一个小宗门，好生狂妄。我全真道宗被灭，与你寒影宗的仇都还没算，这次倒还主动送上门来了。至于少宗主和谁在一起，你一个外宗弟子，管得着吗？我看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寒尽霜闻言，双目一寒。像是要从他目中射出两道寒气，将赵磐龙给一下冰封了事。

”萧萧，此人跟不得！我寒尽霜之所以要与隋军为伍，亦是自告奋勇下山协助张须陀，目的是什么？依萧萧对我的了解，难道还不知道我寒尽霜的心意吗？”

“呵呵，心意？如果你对我还有半分情谊，那就速速撤去你的道力，让本小姐和磐龙离开。”

寒尽霜浑身微微一颤，其浑身散发出了更为强烈的寒意。他看向了宇文萧萧，那细眉凤目间流露的神色，尽是献媚，自是与看赵磐龙是截然不同的。

对于寒尽霜表情，与宇文萧萧流露出一丝厌倦，赵磐龙自是心领神会。

原来这家伙不过就是个单相思外加大醋坛子。也就是说，他此举，无疑是为了宇文萧萧。按这宇文萧萧豪放的禀性，她才看不上这种唯唯诺诺的跟随者。

赵磐龙暗忖，难怪在攻打代海寺中，除了此子之外，再无其他寒影宗修道者。与其说这寒影宗与隋廷张须陀结为友盟道宗，不如说仅是他想离开居于长白山的寒影宗而已。

赵磐龙突然想到了这么个片段，在天山太一道宗青龙殿上，那青龙长老胡青云道消之际，说出了灭他全真道宗门的，竟有寒影宗在列。

对于寒影宗会杀上五老峰全真道宗，他原本是不太相信的。

毕竟，这寒影宗宗主寒无尽，他赵磐龙曾随师父全真子，有过数面之缘，印象良好。

一来，这寒影宗，因失去了功法传承——寒影神功，仅余数卷残卷，且内容晦涩，就连寒影宗宗主寒无尽，参悟了数十年，亦不能悟。这导致了寒影宗无嫡传道术傍身，沦为了末流道宗，常年避世长白山，只求偏安一隅，参悟残卷，哪有心去搅凡世纷争，与其余拥有嫡传功法传承的道宗博弈。二来，他师父全真子与寒无尽的交好，并非停留于表面，而绝对是属于至交好友的行列。否则，师父绝不会无偿赠送寒无尽以宝贵的七彩华韵给寒影宗，毕竟，那玩意儿，可是天山太一道凝练的地脉至宝，极难求取。别说是师父全真子所创的全真道宗，在道界中尚有一定名望，且常年研习炼丹之道，这才通过炼制一些太一道宗所需仙丹圣品，前前后后，换得了数量稀少的十数份七彩华韵。要知道，这一份七彩华韵，就是一个地才修为的灵力正道修道者，若不是与寒无尽真心交好，哪个宗门会将这等提升宗门实力的宝物，轻易转赠其他道宗？

既然这叫寒尽霜的小子，参悟出了寒无尽数十年都没有参透的寒影宗传承神功。亦就是说，此人虽是寒无尽弟子，其在那小道宗寒影宗内，其功力与修为，已超过了寒无尽。自然，他能越过宗主寒无尽，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此处，赵磐龙也登时了然。

既然此子，想要讨得美人宇文萧萧的欢心，自知宗门实力的薄弱的他，必定想要尽快提升宗门实力，否则，就是与天下实力排名第二的药王道宗门不当户不对。故此子，会在隋廷友盟中，打着寒影宗的旗号。若不如此，他又怎能让道界之人，高看他寒影宗一眼。而今，凡世红尘正值天下大乱之际，兼之天山太一道又传讯与天下百宗通缉他赵磐龙，若他寒尽霜涉足凡世红尘，要想拔高自身宗门的地位，此间正是天赐良机。

一是此机，宜选择势力，赌以宗门运势，若隋廷镇压下这瓦岗军起义，那么他便能筑好寒影宗根基，不论隋廷有什么要求，被心中那自卑压得喘不过气的寒尽霜，怎能不凭借一身寒影神功，勠力而行，这才能让他寒影宗与其他依附于隋廷的友盟道宗，各自划分势力范围。

一旦他寒影宗，在道界之中，地位和声望得到提升，他是寒影宗嫡传大弟子，寒无尽若有朝一日飞升或仙逝，寒影宗宗主的位置就是他寒尽霜的了。

若那时再向药王道宗求取宇文萧萧，自然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再者，他依凭傍身的寒影神功，利害非常，相传是由寒影宗初创者，修道大能寒千里所悟得，单凭这一神功，他寒尽霜便未曾有过败绩，若是能在凡世红尘中擒获赵磐龙，交付天山太一道宗虚谷子处置，那天下百宗，除天山太一道外，哪个会将不将他寒影宗高看一眼？

赵磐龙自是知晓此子想法，但暗笑其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寒影道宗之内，恐怕除了这自视甚高的寒尽霜外，其余一干人等皆是有自知之明的隐遁避世修道者，否则，先前与他赵磐龙交手的十数道宗里，岂会除了他寒尽霜一人外，再无其他寒影宗弟子的身影？

怕不是师门之仇，根本不应由寒影宗来背，这仇怕只能算在这寒尽霜身上。恐怕他师父全真子也没有想到，鼎力相助的交好道宗里，竟养出这样一个孽徒——阴阳人烂屁眼，这不男不女的家伙。

没等宇文萧萧回话，赵磐龙先接过了寒尽霜的话。

“你这个男生女相妖人，不念及师长之间的情谊，自以为是，先是冒犯两位宗主师尊的天威，恩将仇报，现在怕不是见少宗主势单力薄，想趁虚而入。你这小子虽声明在外，却虚伪无比，正好像是你这面相那般，不男不女，说是人，更像鬼！狗东西，还胆敢说你赵小爷是魔头。我看你才是真正想要变成魔头的人！”

赵磐龙嘲讽道，宇文萧萧鄙夷地看着寒尽霜，但见寒尽霜的脸上是红一阵的白一阵。

他估计做梦都没有想到，他机关算尽，却到头来，在宇文萧萧一方，杀出个赵磐龙来！毕竟全真道宗和药王道宗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且谁会料到宇文萧萧还跟了赵磐龙这个天下百宗通缉的妖人。

“萧萧！别听这家伙胡说。纵然是你药王道宗支持的瓦岗义军战败，小生也一定会保下萧萧姑娘！”

“放肆！寒尽霜，别痴人说梦了。本小姐可看不起你这等下人。何况，谁告诉你张须陀必胜？我看你是押错了宝！你难道没有看到，张须陀惊慌失措的样子吗？我药王道宗蒲山公李密的义军，早端了你们隋廷的营寨，焚烧了你们的补给辎重，现已兵临代海寺，张须陀与你们十数友盟道宗，怕不是都成了瓮中之鳖。”

宇文萧萧一阵冷笑，从她的表情的变化看，寒尽霜刚出现在他们眼前时，这宇文萧萧似乎还显得有些意外，但现在加上赵磐龙这样一数落，对于寒无尽，宇文萧萧就连半分好感都没了。兼之他现在说的这番大言不惭的话，宇文萧萧的脸上只有对寒尽霜的厌恶和鄙夷。

“萧萧！自从京兆郡药王大会一别，我与你无数次彼此传讯，难道你真就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吗？你难道就真没有看到我为了——我日日夜夜无时不刻的勤修苦练，我日日夜夜思索着寒影宗的未来前途，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自己罢了。”

赵磐龙见这寒尽霜急了，便直接回怼起寒尽霜来。回怼之下，他心中大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这家伙说出这话，无疑就是说明他所做的一切，均是为了追求宇文萧萧。为了将萧萧得到手，不论是使用何种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他都会全力去做。那袭来的阵阵冰寒之意，便是这偏执之人的内心具象。

赵磐龙暗笑。

对于宇文萧萧了解，这数日以来，他赵磐龙只怕是比这寒尽霜对她宇文萧萧的了解，要深入太多了。

书信的传递，莫过于停留于表面的文字。若单凭书信就能洞察彼此的心思，那还要出生入死做什么？

他才不相信，宇文萧萧会跟这种谈情说爱。

“若你还将我宇文萧萧当作你的知音人，就收起你的寒冰神功道力，还有就是不要跟来！若你要阻拦，我们就是敌人！”

宇文萧萧之言，激得那寒尽霜彻底哑然。寒尽霜怨恨的看着赵磐龙，就连他所执之棍上，亦散发出极寒冰息。

他重重以棍一杵索河冰面，尬笑之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夹于两指间，稍于运力，便将书信飞掷向宇文萧萧。

赵磐龙对于此种举动，自是不解，他随即看向了宇文萧萧，那展开书信中的文字，便浮现在赵磐龙眼里。这信，疑点甚多。除了准确分析了代海寺的战况外，还提到了他赵磐龙。

他怀疑地看了看船上那颗被寒尽霜投来的隋军人头。再加上书信落款为左右武侯，是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左右武侯，正是隋军中的监察机构，也就是说隋军之中，有人早已查得他赵磐龙身在代海寺，何况这交战的两军，正是药王道宗支持的瓦岗义军与隋廷张须陀两方，即便这艘停在索河岸边的船是出于善意相助，但这信岂不是坐实了他赵磐龙与隋廷暗通款曲？这不也意味着他背叛了宇文萧萧？

对于这左右武侯，到底是谁，赵磐龙自是不知，但他隐隐能够从字里行间内，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说你这魔头不可信，难道我寒尽霜是血口喷人，萧萧，这魔头暗通张须陀的证据，就在你眼前了，难道你还认为我寒某在信口雌黄！？”

这次轮到赵磐龙哑然。

宇文萧萧浑身颤抖起来，手心暗运道力，将书信一下撕得粉碎。她撇开了赵磐龙，以一种陌生而异样的目光看着他。那闪动的美目里，分明是一种失望。对于她而言，这封信于她宇文萧萧，代表了赵磐龙的背叛。

“想不到，我将全身心都交付给了你，你居然……赵磐龙，你是有多么的歹毒！我宇文萧萧是瞎了眼，本以为你和那李密是不一样的人，本以为你是一心一意在守护我宇文萧萧……”

“我不知道这是谁写的！”

“不要再说了，听着赵磐龙，从此刻起，我们恩断义绝。我宇文萧萧也再无脸面见药王道宗的弟子们，更无脸去面见父亲。若下一次我们再相遇，你我将是仇敌！”

“萧萧，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与我寒尽霜一起远走他乡！若下次再见这魔头，我定会助你斩了他！”

宇文萧萧就这样看着赵磐龙，一步步走到了寒尽霜的身边。赵磐龙万万没有预料，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宇文萧萧决绝的眼神，寒尽霜的嘲讽，刻在了他的神识之中。他的心中，只有一阵又一阵泛起的无奈。

他不恨提供这艘船的左右武侯。若没有这艘小船，他无法脱离影响代海寺方圆十数里的强大结界。

他亦无法去恨误解他的宇文萧萧。谁叫这身份隐秘的左右武侯，是隋军中人，何况还极可能是他非常熟悉的故人。

他恨的是这个寒尽霜。若没有此子捣乱，他定会按下那封书信，他与宇文萧萧将赶赴蒲山公密所，解救青裳。然后与他们远走高飞。再不问凡世红尘！

可这一切对未来的憧憬，皆在这索河重新开始流动的这刻，随波而去。

他静静地划着小船，顺流而下。身心却是空捞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