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这前来迎接赵磐龙的九幽道宗第五临,来,去三兄弟,对他赵磐龙是顶礼膜拜。
毕竟,他赵磐龙作为能飞上醉候冥龙亭的第一人,是已经得到了他们的认可。虽赵磐龙的修为并非是刻意装出来的,但这三兄弟压根儿就不相信。
赵磐龙也懒得再做什么解释,或者编什么理由去糊弄。既然他们自己把话送到了赵磐龙嘴边,赵磐龙也懒得一一反驳,索性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这也让这三兄弟是颇为得意。
一路上,九幽道宗外围,住的是新入外门,倒也是鬼影幢幢,‘热闹’非凡。
不愧是这幽冥之境第一大鬼修之宗,与红尘凡世那些道宗比起来,就单从其气派来说,不知比红尘凡世那些个道宗强上多少个档次。遑论其徒众数量了。
自传送法坛到九幽道宗宗主殿,路途尚遥。毕竟,传送法坛位于三途川川畔,而宗主殿位于断魂山顶,相距甚远,但就是因为这遥远的路途,让赵磐龙有了详细了解九幽道宗的时间。
这九幽道宗的第五临,来,去三兄弟,自然是对赵磐龙的询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细细向赵磐龙道出了许多有关九幽道宗的秘闻。
先是这九幽道宗的历史。
似乎能追溯到凡世红尘的商周时期。而这九幽道宗的开创者,更是令赵磐龙匪夷所思。此人不是别人,竟然正是商纣之股肱太师闻仲,在被清福神柏鉴引魂入封神台受封雷部正神之前,其阴魂不灭,遁入幽冥之境创立了此宗。毕竟其人乃是地仙第一流,身虽死,却魂力在。最初这九幽道宗创立的目的,乃是闻仲欲统领众鬼,护商灭周,但天命有所为,亦有所不为,一切均是镜中花水中月。
一道红尘凡世与幽冥之境相间的天堑鸿沟,阻隔了阴阳。虽闻仲能渡,众鬼却不能过。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这徐福化魔位于幽冥之境的分魂,迟迟没有破界而出。恐怕面临的,是和闻太师一样的窘境。
赵磐龙想到这里,自然是舒服一笑。他与这化魔,有不共戴天之仇!而那化魔走着的,难道不是和闻太师一样的路?只是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有限与无限。那闻仲乃是封神台上人,鬼寿无几。而这化魔,却拥有永恒的时间,不死不灭。
虽闻太师在观念里,亦不是什么正派之人。但其风骨,却倒也令赵磐龙肃然起敬。
旋即,赵磐龙想起了那些流传于红尘凡世的坊间传说,亦可以理解为何这闻仲之魂被柏鉴引入封神台时,为何其魂不跪。
路不由己,唯有一点忠心赤诚。但帝辛商纣却痴迷于狐妖而不知已入迷途。
虽首任宗主立地封神,后续接任亦有闻太师风骨。作为这幽冥之境最为古老的大宗,在天命注定那刻,便以渐渐务实。更是与十殿冥君同气连枝,作为十殿冥君左膀右臂一般,这也说明了为什么九幽道宗会买楚怀的账。
断魂山上,九幽道宗宗主殿,已现在赵磐龙眼帘里。
鬼吟声声间,黑雾缭绕。虽颇为此地颇为阴寒冰冷,却肃穆庄重。犹如商纣鹿台那般,起高楼,望玄空,好不气派。这宗主殿之高台,明显是商代之风,怕不就是当时闻仲统领万魂依殷商故土之茂复现于此幽冥之境。
若赵磐龙没有第五临,来,去三兄弟有言再前,他赵磐龙怕不是以为于恍然之间,穿回了久远的年代。
黑麒麟古朴之纹饰,犹如青铜器上钟鼎文般,雕琢于这宗主殿高台的玄色冥土支柱上。
声声鬼吟,自宗主殿内传出,其声不似悲泣,有的也唯有庄重。
拾级而上的台阶上,铺了一层由魂力编织的古老长毯,延伸到断魂山巅的宗主殿内。
幽绿色的魂影,自四面八方涌入了宗主殿中,让那雄伟的宗主殿,上看去是魂影闪动。
“路的尽头,便是九幽护君首座了。亦是本宗宗主殿。我们的师父,既是如今九幽道宗第十八代传人九幽护君。虽不是酆都城中的十殿阎罗,却是这幽冥之境十宗共主。”
第五临低声向赵磐龙耳语道。从其怯怯不安的声音,赵磐龙暗揣这十宗共主九幽护君,绝非善言谈而不怒,通情达理之辈。否则第五临,来,去三兄弟,又怎会如此小心翼翼,像是生害怕说错什么话一样。
魂力的影响,渐渐变强。不由让赵磐龙也放慢了前行的脚步。
直到入了宗主殿,那九幽道宗三兄弟第五临,来,去便一齐跪拜在魂力长毯上,向端坐于首宗上的九幽护君叩拜起来。
“师尊,我三兄弟于法坛恭候百载,带来了尊客。幸不辱师命,将贵客带至。”
九幽道宗三兄弟异口同声道。
没等三人再言,那九幽护君只是指头一动,一道魂引便从赵磐龙的额前,飞到了他的手中。
赵磐龙也不由抬起了头,注视起这首座上的九幽护君。
怎见——头顶玄冥玉冠,点缀漆黑珠串,垂于其颜,故而遮其面,一副神秘莫测之相。若不是看到魂引最后,沉吟了良久,怕不是想起了什么,眼角射出了一道寒光,否则他赵磐龙还真不敢断定那张神秘感十足的脸上,到底有无双眼。虽这护君,穿着宽大的玄色蟒袍,但其魂体却感觉很是羸弱,但就算如此,也不能小瞧了这九幽护君的真实实力。道术的发挥,哪需要体魄。修为高深者,不仅难以看出其修为几何,更易被其形貌误导。若这九幽护君真是有名无实,那这比护君体魄强大不知多少的第五临,又何必在宗主殿内显得是那样的窘迫不堪。
显然,这不仅仅只是身份有别,更是修为的碾压。
“鼎山道友,似乎太过妄自尊大了。护君君上,乃是这幽冥之界与十殿冥君平起平坐之尊。虽您是凡世红尘的兼修大能,但见了我们护君,虽可免于施以重礼,但这样无礼打量君上,怕不是觐见之道吧?”
赵磐龙应声看去,冷笑言说之人,乃是护君首座旁侍立的一个鬼修。
这鬼修,生的好生魁梧。强壮的体魄,比那第五临不知强壮多少,那身着的深紫道袍,处处带着狻猊纹饰,不仅是其地位的象征,亦说明此鬼修极有可能是九幽道宗内的重要人士。他的目光,极为狡黠,正冷冷地盯着赵磐龙。
“在下驽钝,若君上如此在意这些繁文缛节,那这位道友,为何在君上还没开其金口之前,便贸然发言,这怕是亦不合礼数?在下已不知尊者将君上视为什么?”
赵磐龙虽知这鬼修不是善茬,但本就一无所有的他倒也全然不怕。何况,这九幽道宗与十殿冥君乃唇齿相依的关系,他又是鬼差楚怀引荐到九幽道宗之人,料此人不敢对他做出什么过分举动。
倒是第五临不断向赵磐龙使着眼色。目光中满是焦虑。对于这种警示,赵磐龙自是知道,同时也对这第五临不由心生好感。
虽这觐见氛围被赵磐龙和那身着深紫道袍的道人一来一回弄得颇为尴尬。九幽护君却仍旧一言不发,他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把椅子便被数个弟子各抬放到护君首座之下的两侧。赵磐龙向九幽护君略略欠身,自知这是赐座,便不客气地与盯看他的身着深紫道袍道人,同时于端来的椅子上落了座。
“凡世幽冥,有若隔世阴阳,以难越之天崭分界。虽是如此,幽冥与凡世,有鬼差押生魂往来,虽消息闭塞,但却不至于不通。我倒是听闻凡世中兼修大能虚谷子心怀凡世红尘之大德,欲结凡世百宗,攻焚影妖邪于江都。可对鼎山道友的事迹,却一无所知。”
对坐的深紫道袍鬼修,是眉宇一闪,自是不坏好意。其言下之意,无非就是为了挖苦他赵磐龙。毕竟,他赵磐龙化名的赵鼎山是一无名气,二无实力,哪配在九幽道宗撑得上贵客。之所以这九幽护君赐座给他赵磐龙,看上的无非是鬼差楚怀的面子罢了。
赵磐龙暗自好笑。同样也笃定了不暴露身份。若让此人知道他到底是何人,他怕不是再不敢用这种口吻质疑他能力不济,又无名气了。他赵磐龙在红尘凡世所作之事,哪是那道貌岸然的虚谷子可以比拟的。他赵磐龙凭一己之力,毁十重镇邪塔,诛璇玑子留下作恶三尸,收将魂阴兵史万岁为其调遣掠阵护法;又单枪匹马闯天山太一道,只一招灭了天山太一道青龙殿长老胡青云,又破了虚谷子的幻术结界,打得虚谷子落荒而逃,若不是虚谷子施以诡计,暗算了他赵磐龙,这虚谷子想要结凡世百宗,攻焚影妖邪于江都,怕不是根本就没他虚谷子什么事了。虽落败于徐福化魔,道体已失,但这亦是命中注定的渡劫,他与魔将荒古有永世战约,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生魂,他的魂属于神,若赵磐龙记得没错,荒古称呼他为重阳君。若按这头衔阶级而言,他与端坐于护君首座的九幽护君,同属一个阶层。这阴阳怪气的道人,倒还该尊他一声君上。
只是此中玄机,赵磐龙知晓决不能像他人透露。否则鬼差楚怀又何必让他化名为赵鼎山,虽然楚怀只有通地之眼,但天地人事,皆有蛛丝马迹,若洞悉了幽冥之界隐隐变化,又为何不能通过推算,推算出他赵磐龙可能的来历?
想到此处,赵磐龙似乎顿觉眼前一亮。过往种种,包括来时醉鬼的言说,让他不由感悟到了什么。
似乎是一种冥冥中注定的使命。他来到这幽冥之界,怕根本不是偶然,而是一种必然结果。而这种必然,就是要让他逆劫而行。而他本就身处阴难死劫之内!
“哼,在下与愚人何必言说?”
“好大的口气,胆敢在本道面前放肆!先是对君上无礼,现亦是在本道面前妄自尊大,当真欺我九幽道宗羸弱不成?就是有楚怀作保,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你一个新入幽冥之界的生魂,一无道力,二无修为,能进本宗宗主殿,亦是君上格外开恩!何况楚怀在那魂引中所言,你还要拜入我九幽道宗,今天不杀杀你的狂妄,我九幽道宗的脸还往哪里搁去?”
“使不得!使不得!闻玄音护法师叔!鼎山道友乃是深藏不露之人!何必相互内耗……”
第五临突然忍不住插言,却登时欲言又止,仿佛想到了什么。
“讲!如何使不得?”
“这……”
第五临想起了赵磐龙运用的道术,额声冷汗。“不妨第五兄弟,在下自会言明。”
赵磐龙与对坐的深紫道袍闻玄音对视片刻,随即胸有成竹地言道。
“贵宗位于三途川川畔传送法坛旁有一亭台,唤做醉候冥龙。听闻贵宗无人能上?更千百年来,连访宗之人,亦不能上。在下只是略施身法,便扶摇直上。独立于亭台玄瓦之上,遥望贵宗一派宏伟之景。不知这样,是否有资格拜访贵宗宗主殿?”
赵磐龙话音未落,宗主殿尽皆愕然。就连九幽护君,那清瘦的身板亦是一震。虽未言说,赵磐龙也能察言观色,他心中亦暗忖第五临所言不假。
“果真有此事?第五临?他用得是何种身法上得了醉候冥龙亭?速向本道如实道来!”
闻玄音目光一闪,避过了赵磐龙的盯看。而是狠厉地看向了伏拜在地的第五临。
“这……”
第五临望了望闻玄音,又不住地瞧了瞧赵磐龙。显然,其识念内是相当纠结。一方面是面临着闻玄音的权势压迫,另一方面,是对赵磐龙的敬仰。索性,他一咬牙,哼哼唧唧地说道。
“我等三人去迎候鼎山道友时……鼎山道友已经在那亭台的玄瓦之上了。我们兄弟三人没,没看清。”
宗主殿内,登时起哄,一阵哄堂大笑。
“既然他上得去,那一定是下得来了。他跃下亭台,你们三个总是在的。”
显然这闻玄音是要刨根问底,亦或者是他一直就知道个中细节。
“这……这……我们还是没有看清,就见鼎山道友呼地一下,就在眨眼间就到我们面前了。”
“开什么玩笑,你们三个,两个是阴魂后期,你是鬼煞初期,怎么可能连一个故意隐匿了修为的生魂的动作都看不清?”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第五临不住的望地上磕头。
“何必为难贵宗引路人?在下当然隐匿了修为,他们如此低微的修为,又怎会看得清?告诉你好了,闻玄音,在下使用的身法,是飞仙流云步,既然你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放肆!”
闻玄音一拍椅子扶手,登时跳将起来,赵磐龙也冷笑一声,兀得站起。两人的目光,隔空交织在一起,就差碰出阵阵火光。
宗主殿中的所有人,似乎都感受到了危险,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