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漫游者 第五十五章 悲剧

“你回来了？”

前脚刚出门，后脚查理就打来了电话。

想必他是接到了黑车商人的通知。

“消息挺灵通的嘛。”

“我都找你半天了！”查理的语气听上去还挺生气，道：“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那应该是小黑屋屏蔽了信号的原因，所以他没能联系上我。

“过去多久了？”出来后我还没有看时间。

“三天。”

“三天？”

还真是一个令我意外的时间，还以为最多过去了半天，没想到居然过去了这么久。

查理道：“你似乎很惊讶。”

要不是没有开视频，我都开始翻白眼了，他说的不是废话嘛！

挂断通话，旧梦都现在的局势不算特别乐观，敢走到街上的居民已经不多，而且最触目惊心的的还是这处贫民窟，基本没几个活人了。

“大、大哥哥……”

杰克的语气不再像以往那般充满活力，而是有种彷徨与害怕。

我转过身，就见他蜷缩在墙边阴影处，双手抱着膝盖，埋在里面的头微微抬起，露出一对乌黑的眼珠子。

看到他的模样，让我有点心疼，哪怕是不去问都已经能猜到他遭遇了什么，朝他靠近，我蹲下身道：“你要跟我走吗？”

对于我的邀请，杰克无动于衷，神色麻木道：“我看着爸爸妈妈被那些家伙一点点撕碎，他们喊我快跑，我不停跑，又回头，又看到他们在不停地流血，鲜血染满了一整个屋子，我很害怕就停了下来，我跑不动了，就只能看着躺在血里面，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我好害怕啊……”

杰克把头又埋了回去，一看就是想到了当时的画面，光是听他的描述我就已经觉得非常血腥，很难想象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他现在的心理。

“没事了。”我把手放到他的身上，他一开始还颤抖了一下，有些抗拒，但慢慢地能接受了，身体自然就没有了反抗。

“都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这种时候并没有最好的安慰，只有尽可能的让他紧绷的心松下来，而且看他黄不拉几的面色，说明已经有几天没有吃东西，我从背包里拿出一根能量棒，这是我常备的东西。

“先吃点东西吧。”

能量棒本身是没什么香气的，但人在饥饿的时候，身体会本能地感应到食物的“味道”，哪怕味道淡的不能再淡，都能勾动他的食欲。

杰克抬起头，看着我手中乳白色的能量棒，虽然心灵上的疲倦让他不想动一根手指，但身体还是本能地伸出了手，拿走了能量棒后，两口都不带咀嚼就咽了下去。

这种吃法当然是不提倡的，不过以他现在的状态，愿意吃东西都已经很好了，也用不着去要求什么。

补充了能量后，杰克的精气神恢复了一些，但他心灵上受到的伤害却无法被食物所填补，还得靠时间慢慢过去。

陪了杰克一会儿，双方都没有说话，只要让他感受到我在他的身边就好，因为我很清楚这种时候说再多都没有用。

心魔终究只属于自己，别人没办法僭越着去提供帮助。

一小时、两小时，天色逐渐熏黄，太阳快要下山了，杰克身上就穿着单薄的一件，如今早已不是夏天，到了晚上一定会很冷。

“我们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以后再也不会遇到那些家伙了。”我轻轻拍了拍杰克的后背。

杰克抬起头，目光迷茫地看着我，道：“我好想回家啊。”

唉，你跟我一样已经没法回家了。

不过这句话不能直接跟他说，何况他自己心里也都明白，属于他的家已经不在了。

“没事，都会好起来的。”我半推着让他站起来，一直蹲坐着也不是一回事。

杰克并没有多少反抗的意愿，实际上他的身体都已经麻木了，任由我推着赶着，没有一点自主的想法。

贫民窟里面的情况还是挺惨的，有不少儿童都像杰克一样蹲坐在角落里，甚者已经饿死在了那里，有的则是哭干了眼泪，双目空洞不知死活。

政府就没有救援吗？

其实答案很明了，那就是没有。

贫民窟并不能给社会经济带来任何的促进，所以也排不到第一救援目标，而这里本身的反抗力量就弱，又没有基础的安防，自然等到有救援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所以在一开始就被默认放弃了。

理论上来讲，贫民窟被盯上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比起别的住宅区里面那些高级的义体装置来讲，贫民窟改造的义体装置那都是最差的，原本还有一些帮派势力的驻扎，但因为之前特别针对那些不法分子的行动中镇压了一批，现在城里面就没几个混帮派的，也就让类似于这类贫民窟少了一批最忠实的守卫者。

但凡有一个白级的义体改造人掉进了这栋大楼，那就是一场屠杀，更别说以当时的情况来讲，掉几个都有可能，也不难预见会变成眼下的惨状。

路上已经打不到出租车了，只能叫无人驾驶的车，但数量很少，不过目前要出门的人也少，还是被我叫到了一辆。原先这类出租车能一直到城外，现在被限制在了城内，也是生怕城外还有漏网之鱼，虽然这些天新闻里面已经看不到义体改造人的消息，但大家都在堤防着，毕竟联邦也没有宣布战争结束，是个人都会留个心眼。

但好在研究所在城内的边界，还算是无人出租车运营的范围内，倒不是担心走路，我是担心身边这小家伙走着走着不动，又在地上蹲个一小时、两小时的，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确实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坐电梯下去。

幽闭的环境让杰克有些害怕，特别是电梯的灯光还不算亮，暖黄色的灯光在无事的时候是挺舒服的，但一有什么事情以后，就没有亮白色的那么让人好受。

我把杰克往身边拽了拽，让他贴近我有助于提升安全感。

在来的路上我就通知了公司里的人，告诉他们会有一个新成员的到来，特别是妮可说了杰克的身份，他们好歹也一起玩过一阵子。

虽然最开始两人的关系是单方面的霸凌，但后来在我的调解下相处的还算不错。

小孩子嘛，能有什么坏心眼。

妮可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倒是挺开心的，不过在听我讲了杰克的经历以后，她就开心不起来了，当时沉默了有一会儿，之后也是兴致怏怏地挂了电话。

杰克还是一声不吭地站着，低落的情绪像是微波般从他身体的四周散发出来，充斥在整个电梯间，顿时让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曾几何时，我跟他有过相似的阶段，但那都是过去了，而我的经历也没有他这般的凄惨，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我走出来了，相信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这小子早晚都能从阴霾中走出来，只是他最终会变成什么样谁都不能保证，是一个心中充满仇恨的复仇者，还是放下了一切过好自己的生活。

有的人会觉得后者更为自己考虑，有的人则觉得前者更加解气，这完全要看杰克自己的选择，我是无所谓他如何去选，但会尽可能给到他帮助。

电梯门打开。

正式到研究所，原本我也是没想着会有人迎接我们，毕竟大家都是有事情要忙，不过在电梯的门前还是出现了一道身影，是妮可的。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在这里等多久了，不过看她的样子显然不在乎这一点，门一打开她的目光就没有落到我的身上，全程盯着杰克。

被目光注视的杰克缓缓抬起头，当他看见妮可的时候，瞳孔中不免露出了讶异的神色，他当然不会想到妮可也在这里，不过这种低落之外的情绪也只是昙花一现，没有了后续。

“去吧。”

我推了推他，将他赶往妮可那边。

同龄人之间更能沟通，也有更多的话题，既然妮可都站在了这里，说明她是有想法的，或许能给杰克现有的状况带来一些好的改观。

杰克在我的推动下麻木地走向了妮可，要是换做平时，我才不会多管闲事，两个小家伙爱在一起玩就一起玩，不爱就不爱。

不过现在，还是给他多一点包容吧。

杰克慢悠悠地走着，妮可则两步上来牵住了他的手，之后往研究所里面走，全程没有给我打一句招呼。

看在当前杰克更为重要的情况下，我也不跟她计较了。

往里面走，查理留在了办公室里，反正我平常都不回来，他就很自然的用着我的办公室。

在门口等了等，因为我知道他正在打一通电话，冒然地进去只会显得我没有教养，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丢分。

等他打完电话，几乎是信号一掐断我就知道了，推门进去。

查理习惯性地往我身后看了看，没见到杰克的身影，道：“人呢？”

“妮可带走了。”

看上去他已经习惯当一个保姆了，不管我说要带谁回来，他第一想法应该都成了他的责任。

“哦。”查理不介意少担一份责任，道：“有什么收获吗？”

“还行吧。”我把在空间站里得到的消息部分跟他说了说，没有提到旧网相关的事情，就是说了说镢金世界和义体改造人的分级，顺便提了一下半世纪前战争的一些细节。

看他的反应应该是知道点事情，但没有我说的那么详细。

“按照你的说法，之后会有更厉害的义体改造人出现，我现在担心的是地球现有的兵力能够对付的了吗？”

“很难。”

我并不认为现在的兵力要比半世纪前强大，因为在科技层面人类几乎停滞不前，也就在义体装置方面有比较大的突破，可这玩意儿正是梵朵卜文明的老本行，就算是他们没什么手段，光凭他们的经验都占不到优势。

查理道：“我最近联系了一下家族，他们说可以派一只私人部队过来，加强一下研究所的安防问题。”

“可以是可以，但他们不能进实验室。”

“那是当然。”查理点头道：“我会让他们在地面上扎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他们下来。”

“嗯，那就让他们来吧。”霍兴顿家族的私人部队再怎样都不会差到哪儿去，虽然不可能比得上那些大世家的私军，最多是装备差一点，别的方面差不远，可能也就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实力差距。

算是给研究所多一道保障，我不可能一直在这附近，姆基最多也就对付一个白级义体改造人，毕竟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是否能对付绿级的，更不要说姆基，他的优势是速度，而他的速度在义体改造人面前并不占据优势。

“嗯。”

查理快速回复了一条短信，研究所的内网本来就是由我在管理，他们的任何网络行为我都能收到提醒，只不过我也不会刻意去看内容就是了，这是一个简单的信任问题。

“卡穆里他们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我不可能去实验室里查看进度，就只能问一问查理。

查理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他们已经在里面好几天没出来了，吃的都是我送进去才会吃一点这样子，唉。”

“辛苦他们了。”

“只希望他们能做到吧，毕竟全人类都指望着他们。”

“这么说未免太夸张了吧。”

世界上那么多科学家，我不认为只有我的团队在为这件事努力。

而查理接下来的话却是打败了我的猜想，道：“事实确实如此。经过我的多方打听，目前官方主要在研究通道的课题，民间的一些科研机构也因为或许不到义体装置的问题只好从别的方面下手，改而发展科技武器去了，目前全球能说在研究针对性武器的实验室也就只有我们，很难找到第二家公司。”

“这……”

这样的情况还是让我有些意外的，主要是联邦有着资源却不研究，他们就是把资源分发出去给民间的一些团体也好，那就只能说他们还不希望有别人研究。

真正的敌人永远都藏在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