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渡浮虚 第3章 离别时

晨间李怀恩与秦先生同坐于台阶上，太阳慢慢探出头。

“害怕了吗？”秦先生拍了拍李怀恩的肩膀亲切的询问道，这也算他的半个孩子他又怎么会忍心让他见到这些残忍的东西？可孩子大了总得做些不想做的。

李怀恩点头，摇头，又一次的点头。

“先生……”李怀恩用一种渴求的眼神看着秦先生。

“恩儿，你很善良但你的善心需要放在是非之上明辨之时，这样的善心才是正确的，那具尸体也是外来的不过是个逃犯而已不必可怜他，惭愧于他。”秦先生背着手与李怀恩一起看着日出，他看得出李怀恩在担心什么。

“恩儿，你所知道的知识已经远远超越于我但你最大的病因就是不知道如何运用它们，这是要不断积累才行，读万卷书当行万里路，若你出去了定要收起无用的善心，人有千面对待每一面都需要使出与他相同的面孔。”

“怀恩记下了。”

“可有懂得你爷爷所让你见的天下？”

看着日出而作的人李怀恩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

“似乎已抓到苗头。”

秦先生点了点头就背着手远去了。

上山之路李怀恩的内心越来越沉重，每一步的压力都在逐渐增加，平时的上山路自己走也不过半个时辰，如今却已不知走了多久。

自己总是想着走出去看看，可自己究竟想看的又是什么？如若盲目走之那又有何意义，潇洒快活罢？看看风景罢？

李怀恩明白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这些**只能触碰那根弦却不能拨动它。

“阁下今儿为何比昨天更加茫然了呢？”那声音李怀恩很熟悉，正是昨天那问路之人！

李怀恩抬头有些疑惑和惊恐的看着对方，道子正悠闲的靠在旁边大树枝上笑吟吟的看着李怀恩。

“昨夜之人正是我杀的。”道子好像从对方眼睛中看出了内心疑惑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虽然听秦先生说那家伙是罪恶之人可看见动手的凶手总是会让内心感到惊慌，李怀恩也往后微微退了几步。

“可我见阁下并没有腰牌，应该不是官家的人。”腰牌便是当朝官内职员所相配的令牌，见牌如见人，大圣明文规定江湖人士在非官员所在之地杀人随意，若是在管辖之内杀人便是越界得追究。”

道子见他只是笑了笑：“我不杀他他就会去杀更多人，那家伙一路千里路过门户中漂亮的被他所贱淫，见有人家便被他所屠门，我的做法杀他自认为是善，若不杀会有更多人家因此而亡，李兄，我做的可对？”

“可莲河有官家管，杀人问询的权利并不属于你，你越界动武杀人自是违规了。”

“此人乃是流窜作案，且武艺高强，就算他兴起屠了你们整个镇都有可能，且朝廷如今本就被内事烦的焦头烂额我这难道又不是为他所分担吗？兴许皇帝老儿见了还得感谢我呢。”道子眼中的随意反倒让人感到了无奈，规定与个人相冲罢了。

“如若给你杀他的机会你会选择杀了他吗？”道子躺在树上翻了个身惬意的询问道。

“我会先废去他的修为交给官府定夺。”

李怀恩想了会说道，规矩不能乱不管在什么时期，一人乱了那第二人也会想着去尝试触碰它，然后没人再注意它的意义最终变得乱套。

“哦？哈哈哈！那你倒是更狠些呀？不仅杀还要诛心，下次我也可试试。”树上的道子没想到李怀恩会如此回答，见他笑李怀恩很是不解，李怀恩并非江湖中人不知道一个武人的修为被废比杀了他更加的痛苦。

“你笑什么？我说的莫非不对吗？”李怀恩不解这人突然的笑什么自己说的不对吗？既阻止了犯罪也稳定的规则。

“我们二者所做都是为了最终的制裁，我选择了前者为快亦是除恶这是我所走的道，大圣的条例还没有能力约束我。你选择后者是为了心中的公这是你的正道亦是没错，只是对此概念比较模糊而已。”

道子翻身一跃来到了李怀恩的跟前慵懒的伸伸懒腰：“我可为你解了些烦恼？”

李怀恩盯着对方的眼睛，这家伙真的好似能洞穿人体看人本质一般，可他，可他明明长的与自己年纪相仿，却又有一股沉积千年的目光。

“你与他们不同你更有意思，此一别有缘再见我不会忘了我许诺与你的哈哈哈。”道子说了这么一句便使着轻功几步离开了。

李怀恩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表达此时的感觉。

可看着那背影李怀恩发现自己好像没记住这人的脸一样，又好像是那道子的形象在脑海中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若问世间苍生，不论世后不看世前当看今朝，今天下只知一件事要懂得，如今人人皆有苦又为了活着人人皆又苦中寻乐！这才是大众，人生也正是如此五味杂陈才体现出了人真正的‘生’。”

“嗯……不止如今，何时都如此，也是你将来所要尝到了的完整的人生。”屋内的李玄天说道。“哪怕世道如此也有人为了自己所追求的也可抛弃自己的所拥有。”

“即使生活百般苦楚如此折磨也有人努力的活着。”

“如今国都皇天不公，官层暗暗，也有人可放弃功名利禄博取青天。”

“怀恩愚笨却会谨记教导定将在日后步步小心。”李怀恩说此这样的话就表明的自己出去的心不仅未减还对外界世界越来越向往。

“天下，为何而去？”

“天下病，当求良药。天下乱，当寻明主。怀恩自认非人雄，但可为良药救一方疾苦！”

“我所追寻的……当是如此。”李怀恩说完看着那紧闭的大门。

屋内久久才传出声音。

“哈哈哈……中听！爷爷相信你能做到，往后爷爷不在了需多加小心呀恩儿，也行暂且茫然，答案自在路中……”

许久许久屋内不再传出声音，原本晴天转而小雨滚落，李怀恩不语长跪于地上三磕头，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其他。

与天一样他似乎也知道了，爷爷走了……

“……怀恩此生谢仙公养育。”

“仙逝！李仙公仙逝了！”

在于七日后下葬的队伍从镇内直到深山，这就是威望的体现。

莲河镇内挂上了一片的白色，来此镇二十年仙公不论自身名气说贡献也该有此待遇。

不仅镇内的人还有些外来的也过来祭拜了，这些人多是身穿奇装异服缺胳膊少腿的一看就是走江湖的人。

李玄天走了的消息并没有告知天下人，一个宗师的离开难免抖一抖一方，不过途升些噪音罢了，李玄天生前不屑于热闹就提前告知秦先生若自己先走了无需大动什么干戈，死于何处葬于何处便是，如果条件允许再坟头加些狗菊更好。

这些江湖人士的到来多半是见着天上的异象而寻来，那是三虹齐天。

是宗师离世后才会出现的种种奇观！

“走的好呀，走了就没烦恼了。”秦先生来到墓前举起一杯酒倒在碑前一杯痛饮而尽，两眼的血丝说明已经忙碌很久。

“下辈子咱快点遇到你，再一起好好的走一次江湖！”

秦先生站起来此地人群中早已不见李怀恩，来到屋舍中就见到李怀恩已打包好包袱牵着匹镇里财主送的白马就准备离开了。

两人见面无需多言李怀恩深深的鞠了一躬。

“出门在外不要饿着自己。”秦先生递给李怀恩一袋钱袋和一个令牌，牌中刻着个刑字。

“先生，可问你一件事。”李怀恩收下令牌看着秦先生。

“窍仙毒，大方门。”秦先生知道李怀恩要问什么，在帮李玄天洗身时就见到那从心口蔓延至指尖的毒脉，不过李玄天是先自行绝气而去的，毕竟封窍仙毒毒发那死相是极其难看的。

李怀恩心里把这个名字给记了下来，日后定当上门拜访。

“若实力未达到切勿强硬而上，我相信你不会做无把握之事。”

来到镇门李怀恩骑上白马。

正是春风阳照，也是离别之时。

镇外已经被镇民给围了起来，老的走了，小的也走了。

“回去吧！怀恩记着各位恩情将来定会回来！”

“怀恩哥！”

人群中挤出来一个拿书的青年。

“阿成。”是玉嫂的孩子张成，张成气喘吁吁的挤到人前看着李怀恩。

“怀恩哥……何时能再见？”张成喉咙蠕动急切的询问道。

李怀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也许将来你也能先寻到我。”

“走了！”

李怀恩骑上马，他知道不该回头便一路远去了。

秦先生不在人群中他站在远方的高山之上眺望着远方的白马。

“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秦先生回忆着之前来到房屋前的场景。

“恩儿说他想出去外面看看，孩子长大了也留不住了。”李玄天提着茶壶拨开门帘走了出来，消瘦的面孔更显苍白。

“可是！可是……”秦先生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

“放心吧别看恩儿现在的样子，但你我都知道他机灵着哩，他明白遇到什么人该说什么话。”

“时间的鸟儿总归关不住，就像你我。飞吧，飞起来才是最好看的。”李玄天自言自语的说着，旁边的秦先生眼中尽是言语。

山上秦先生掏出钱袋和那枚刑字令深深的看了一眼最终露出感慨的笑容。

“怀恩一生长记秦先生教养之恩，不过若走这江湖还靠他人之物那便没了意义，在此谢过先生之恩，望先生莫气。”

“鸟呀鸟……”秦先生手中涌现一股气流一用力钱袋和令牌顷刻间化为齑粉散于空中。

“飞吧。”

李怀恩拿着李玄天临终前写下来的书信，后方已不见人群忍着的泪水终是忍不住了滴滴落下。

“只是踏出几步就落泪了真是不争气！”李怀恩自嘲自骂着。

他想爷爷，想先生，想镇中的一切，但事事有得必将有失。

“朽此生颠簸行走一世，杀人命不下万人，如同冰冷的剑一般心已无感，只记得当时心中奉行拦着就死之理。

那天在雨夜中，我听见了菩提树旁传来的笑声，稚嫩纯真的孩子并不是哭喊而是发出欢快的笑声，好像对世界中的一切充满着爱意一般。

我抱起稚嫩的你，也放下了所有的江湖事。

恩儿，原谅爷爷把你关在这山中二十载，只是不想让你被外面的事物所玷污罢了，但你越长大我便越能体会到你那颗属于天下的炽热内心，我明白我是拦不住时间中的你的。

天下之事所要做的便是力所能及顺水推舟所不及之事不可强求，“我们”穷极一生所悟皆错了，后来我才明白这天下并非一人之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

去吧，去看这天下的一切，以你所学足以应对多数事情，但谨记勿忘初心，若太累了就回到天来山中就行，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再见！”

那山上传来稚嫩的叫喊声，李怀恩赶紧擦了擦眼泪扭头看向山头，是个黑影不知道是谁，李怀恩哎了一声驾马离开。

白马行向天下事，君往何处无人知。

“马儿走，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