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游记 第1章 陆家

自古以来，这个世上，一直由人类主宰。

人类自认为这个世上只有人最多，最厉害。统领这个世界，是理所当然的。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人类发现树，草，花，鸟，飞禽走兽等，数量其实比人类更庞大。而在它们中间，也有开了智的。

虽然开智的比人晚，但会比人强。

更甚者发现，人死亡之后并不是就没了，动物死亡后也不是没了，会变成一种奇特的存在。

于是便有了仙鬼之说。

人把所有的非人类，却又拥有着不输于人类智慧，本领的这些生物，统称为仙鬼。

善的是仙，恶的是鬼。

可是这善恶，难道就真的是由人来划定的界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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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幸运的，但他也是不幸的。自出生起就没有了娘，没有母乳的喂养，他是靠着米粥上面的一层米皮和米汤活下来的。但是好在，他的爹极为疼爱他，一个大男人拉扯着一个小男人。磕磕绊绊中，他活了下来。家穷，但是不丑，身高不是一米四九。

南朝有条贯穿南北的河，叫鹿游河，源头就在南朝最南边的鹿山群山里。

因山中有鹿，时常会成群结队出现在山中各处，所以当地人称此处为鹿山。

鹿山有灵，鹿灵现身会救人，伤害鹿灵会遭到当地人的嫌弃。上山打猎挖药均可，但是见到了鹿就不许再往里走了，需磕头谢过鹿灵现身后转身下山。

因为，但凡是不听话的人，敢打鹿的人，都再没有回来过。

南朝南方山上有俗人，自成一村，离县数十里。都是些老实本分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曾有些义士，或江湖，或朝廷，为所不容。被追杀至此，上山后，再未出现。

曾有些奇人出山，行侠仗义走江湖，平内乱，攘外敌。

若问英雄出处，遥指南方，笑而不语。

村子本就靠南，村里最南边的一家，南上加南。

茅草屋，混合着草泥的土墙，破败茅顶已见檐，墙横断壁露中院。一对父子生活在这里，陆常敏，其子陆小北。

陆家不是本村人，也是从外面逃过来的。

世人皆知此处有个鹿山村，江湖上曾有一个传言。

想活，却活不下去的人，去南朝的最南边。那里群山连绵，重重叠叠，与天边重合。把南朝与山外的天地隔了开来。群山之中有个鹿山村，或是最后一条生路。

虽然一直有这个传言，但没人能说出鹿山村到底什么样，具体在什么方位。即便是寻到南朝边境的梁艺县，寻到鹿山脚下各村各镇，也无人能说出鹿山村究竟在哪里。

原因无它，鹿山村人少与外人有交集。而鹿山群山环绕，漫山遍野的参天大树，尤其是山脚处，成片的槐林。之后就是半山，树木依然成林，直至深处高山，才会露出一些山崖断壁。

哪里看得见山中何处有人住。只不过是江湖传言罢了。谁传出来的，不知道。也有官府骑兵追杀逃犯至此，只是进山容易出山难。最后，徒止留下一个传说罢了。

也许，这里就是苦命人最后一个希望，最后一条生路吧。

陆小北的太爷爷那一辈，带着陆小北的爷爷来到的此地。陆家世代都是赤脚医生，陆太爷那一代，不小心治死了人，其实是被卷入了家产争夺战之中被人当了枪使。

陆小北的太爷爷心有冤屈，却无力为自己申辩，人家就是咬定他用错了药才把人治死。无奈之下，为了保全陆家独苗苗平安长大，陆家不会断子绝孙，他带着还未长大的陆小北的爷爷来到了鹿村这里。

这不就是想活，却活不下去的人么。

鹿村难寻，当地人也说不出来。只告诉陆老太爷，往槐树林子里走，鹿村就在那些高山上的某个地方。如见鹿，要么磕头下山，要么，就再也出不了山。

陆老太爷再未出山，他带着陆小北的爷爷进了山。就那么乱走，也真的见到了鹿群。老太爷心想，出去也没个活路了哎，横竖都是死。他恭恭敬敬的拉着孩子跪下给鹿群磕头。

“各位仙兽大人，小老儿真的是已无活路，还望各位仙兽大人开恩，让这孩子能活下去吧。”

等他们磕完头抬起头来，面前哪里有鹿群？陆老太爷大喜，拉着孩子继续往前走。

只见满地秋海棠，如指引一样，顺其行去，当真见到一棵几人都抱不下的大槐树。

那树后，散散落落的茅草屋，稻草黄泥垒的矮院。炊烟袅袅，鸡鸣狗吠。陆老太爷痛哭流涕，转身向着刚才走来的方向长叩首。

“谢仙兽大人开恩！谢仙兽大人开恩！”

再转身时，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站了几位老人，自称是鹿村长老。

“你既是已到，说明有缘，可在村落留下。那块碑上，自有村规。”

陆老太爷这才发现，大槐树下还有块一人多高的大石，走上前去，上面刻着蝇头小字。

“识字否。”

“回长老，识的不全。”“即是如此，我讲与你听！鹿山有好生之德，自可开垦田地耕种粮食，一人一亩三分之数，莫要多。山上自有其他裹腹之物，可采摘，可猎取，不可取用过多。但如见仙鹿，收获可取，却不得再进一步。需叩首！即刻回村，三日内不可再次上山！”

“南去自是鹿山后野，百里外有沼泽毒物，莫要前行。西去乃是鹿游河边，可渔猎，同样不可过多，竭泽而渔。”

“东去有一湖泊，岸边岩上有岩盐，可取食之。东去不得杀生！山中各处生灵皆会来于此处，互不侵犯！”

“北去自是出山，如有需求，可带猎货下山自去换取生存之物。但切记，一岁只得下山二次。出山不得自言鹿村所在。如妄言，再不得进山，路莫见！”

“鹿村不问来处，同不问去处，自有仙兽定去留。若留存，自是修身养性，好好存活。若有心离去，自去即可，出山再无回村之路可寻。”

“鹿山慈悲，仙兽仁善。非良善之人均无法来此。你既已被仙兽大人开恩指路，想必并非是那凶恶之徒。日后，便好自为之，带着孩儿住下去吧。”

陆老太爷携子长叩首，谢过各位长老主事。

“村南有一处，曾是一醉翁之居所，醉翁已自离去，你莫要嫌弃，带着孩子住在那里吧。”

陆老太爷再次叩首谢恩，便拉着陆爷随着主事之子去了那地住下。

既已住下，来日方长。

陆老太爷有个手艺，那就是做纸衣。这是当时赤脚医生不得不会的一个手艺。

采取藤葛，熬制四个时辰。沉淀后兑长楚枝干煮出来的水，加胡桃，**等香料泡制。取细藤编网，将藤葛残渣均匀泼洒至网上后晒干，便成了柔软的纸。多做几张，便可裁剪成衣服被褥，中间加垫柳絮杨絮秋海棠，这便是穷人家的日常用品了。

东边有岩，是藤葛生长的好地方，陆老太爷硬是把爷俩的衣服被褥全做出来了。凭着这门手艺，给孩子娶了个鹿村的姑娘。生了一个儿子。既在山中生活，只求孩子身手敏捷，取名为之陆常敏。

陆常敏随了他爹，老实，木讷，艮。他爹因年少之时随着陆老太爷在外奔波，风餐露宿。再也不想出去受那个罪，但家学不得放下，所以一代传一代，把赤脚医生的草药知识以及把脉医术传了下来。只是胸无大志，也再无精进。

后又有一老头带着个跛脚女孩来此住下，机缘巧合下将女孩嫁给了陆常敏。

老头自称江湖人士，女孩是他认得义女，只为老了有人颐养天年。

可谁成想，生产的时候难产，差点一尸两命。亏得陆常敏大胆了一次，用刀破开了死去女子的肚子，取出了孩子。

儿子随娘，娘虽然是个跛脚的，却也生的漂亮。孩子生的剑眉长眸，鼻若悬胆。偏偏是个嘴随了他爹，大嘴薄唇。五官合在一起，反而有了点不羁浪子的味道。

名字是他娘还活着的时候就念叨的，陆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