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之云 第115章 张忘（上）

张无穷一番话后，众人沉默着点头，显然对张无穷所言确实有目共睹。

见此，张无穷点头：“好，刘巡卫，将你心中的思虑说出来吧。”

“关于坊主将我们召集来此，心中顾虑无非是按照信中所言近日行动，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在月末行动。

“如果依信中所言，这两日行动，平白三成的胜算不可谓不诱人。

“但由于信中没有说明原委，在原先计划反复推敲，环环相扣的前提下。

“冒着未能知晓的原因行动，很有可能因为这个变故导致某一环节出现问题，而牵一发动全身。

“那么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准备万全后在月末行动，虽说稳妥，却又平白丢失三成胜算，怎么想，都不合适。”

张无穷听完点头：“刘巡卫所言，正是我想说的，那么依巡卫看，该做何选择？”

“依信中所言，这两日行动”

“哦？为何？”

“想要做出选择，就不能只看选择。

“如果信中所言属实，那么可以确定的是，目前的衡天城，已经出现了一个可以让此次行动平白多出三成胜算的变故。

“而这个变故，我们竟没有一人察觉，甚至城中都没有任何关于此的消息流出。”

“巡卫是想说，既然和行动有关的人没发现，和行动无关的人也没发现，那么就全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照常行动，还能多拿三成胜算 ”

“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怎么决定，还是要看坊主”

“各位，你们怎么觉得？”

“刘巡卫此言有理。”

“巡卫分析的已是十分透彻了。”

“全交由少主定夺。”

“好，那就依巡所言，此事宜早不宜迟，各位分头准备，一个时辰之后，开始行动。

“在日出时分，按照原定计划，在秤地楼之上碰头，届时，我会安置豪宴，共赏出晨，为各位洗去伐碌，庆祝第二涌泉的诞生。”

“遵命，定不负少主期许。”

“好，无穷在此，静候诸君佳音。”

距离日出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秤地楼。

张无穷衣衫稍有不整的推门而入，对早已等候在此的人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吩咐下属开始准备了之后，就朝着顶楼走。

在进入房间，关上房门的霎那，背靠着房门，身形再也控制不住的垮了下去，双眼闭上缓了良久。

再度睁开之时，眼底深处的疲惫和困倦已经呼之欲出，可与之相对的，是心中难言的兴奋。

踉跄地起身，张无穷拖着身体坐在椅子上，刚想打坐恢复，房门就被敲响，紧接着，进来了一个人。

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张无穷难免有些激动，想要与所来之人分享心中喜悦。

“你来的正是时候，果不其然，一切都如巡卫所言，巡卫当真料事如神。”

“只是为坊主略尽绵薄之力。”刘巡卫说着，将进来时打开的房门关闭，看着张无穷：

“我观坊主精神疲弱，内体负虚，应是元气过极消耗，若是不尽快补足亏空部分，当心落下隐疾，影响日后晋升之路。”

“欲成大事，怎可能没有牺牲，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张无穷说话间，时不时的需要停下喘上一口，才能继续。

“况且我观巡卫，也没好上多少，，看来即使计划万般周全，真动起手来，还是会有诸多变故，只希望其他们那边，不要出事才好。”

刘巡卫点头同意，随后走到一旁坐了了下来，取出一个玉瓶：“这是我在动手之时，从那家的主人身上搜出来的，似是被珍藏了许久，兴许可以帮上坊主。”

说着，取出一粒，吞了下去，用元气引导划开后，不过片刻，气色明显正常了起来。

“应该没问题。”刘巡卫将药瓶丢给张无穷。

接过药瓶，张无穷取出一粒，闻了闻，随即也咽了下去，在感到体内情况明显好转后，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巡卫有心了，待此间事了，我定不会辜负巡卫好意。”

“坊主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见张无穷将药彻底吞下，刘巡卫不疾不徐的说着：“说起来，有个事情，我在意了很长时间。”

“巡卫不妨直言。”张无穷感受着体内药力的进一步化开，虽然有想要静心休整的念头，但还是压了下来。

“我想坊主应该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一个治令，或是计划是否能够真正实现。

“除了提出之外，往往更加重要的是如何实施和执行。

“选择了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人，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性格，能力怎样，等等这些方方面面的差异，都会成为影响最终实现的因素。

“可以说这是每一个上位者都要面临的。

“那么，在这样一个崇尚力量为尊的世界，为何偏偏有着这么一个为首之人，是普通人的城市存在呢？”

张无穷此时虽然被勾起了兴趣，但碍于实在过于疲惫，也没有多想，将早就重复过的话又说了一遍：“除了此地有着玉玲宗明面上，唯一一座被允许产制式元玉的玉坊之外。

“我想，城主是个普通人，也正是当初家族会选择将这里，当作第二涌泉的重要原因。”

刘巡卫摇头：“实际上，虽然衡天城的城主的的确确是个普通人，但衡天城却并非真的是由一个普通人所掌。

“我有一个不确定，但却十分可靠的猜测。”

说完，没等张无穷发问，就自顾自说：“凡修共治，应该才是衡天城真正的运作方式。

“只是这个修，隐藏的十分蔽密，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城主相关的，一直巡卫在负责，巡卫此时.....”张无穷眼睛微眯，强打精神。

“我先前所言，关于治令的下发和实施之间的阻挠，在衡天城并非没有遇到。

“阳奉阴违，曲解罔顾，等等这种每时每刻每个地方都在发生的事情自不会少。

“甚至因为衡天是座学术之城，所以在遇到同样问题的前提下，阻挠和分歧还要比其他城市更加严重。

“不过奇怪的是，虽然阻挠颇多，但往往经过一段时间，待人们逐渐忘记后，回头看去。

“却能发现那些原本不被允许和理解的，都以另一种方出现或存在了下来。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拨弄着一切。”

“无形的手？”张无穷越听越不对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嗯，不过这也这只是其中一怪，除此之外还有一怪。

“坊主应该听过有关衡天的一则传闻。

“传闻中，这里是一座藏有世间所有问题答案的希望之城。

“不过这只是外人所誉，在城中人的口口相传中，更多的是时不时有着满心疑问之人的豁然顿开。

“或是人为，或是天意，真相如何，都不得而知。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事情，在张家确定建立第二涌泉起，就很少发生了，在这两年间，更是几近无踪。”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不是吗？”

“以上的这些，都是我在来到衡天的近五年间，经过不断抽丝剥茧所得。”

“来到衡天的这五年间？”张无穷眉头皱起。

“是的，五年间。”

“你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张无穷从座位站起，催动着体内才恢复不多的元气，戒备起来。

“只是想要找回一些我原本忘记的东西。”刘巡卫说着，右手置于面前，随后用力一扯，一层薄薄的脸皮被整张撕下。

“张望！你不是已经死了？”

“是的，并且今后，永远也不会在出现了。”露出本来面目的张忘将手中脸皮丢弃，取出另外一张脸皮，缓缓戴在脸上。

“你！”张无穷看着面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另外一张脸，不再有任何犹豫，催动元气就想逃出楼外。

谁知元气刚刚汇集，就快速散去，紧接着地面上竟然传来了反震之力，将他弹了回去。

“没用的，此地我早已有过布置，凭你现在的状态，没有可能离开。”

“如此拙劣的伪装，你就不怕被识破吗？”

“我刚还在想，你要是不问的话，我该怎么向你解释我的计划，好让你死心，不再继续浪费时间调动体内的元，来寻机逃离。

“相信我，那跟找死没有区别。”

张忘此时朝门口打了个响指，随后慢条斯理的说道：“在怎么处理你那些忠心手下的问题上，确实让我很头痛。

“一开始的时候，我并非没有尝试侧面接触，只是我得承认，在如何笼络人心方面，你真的很厉害。”

“这也让我只好换一条路，将计划整个推翻重来。

“既然从你这里不好下手，那就从你要对付的人那里下手。”

“我初来此地的那三年间，无论任何事情都难以进展，都是你在搞的鬼？”张无穷喘着粗气，怒目瞪着张忘。

“不全是，我只不过在一些人的背后推了一把，但你这么认为，也没有问题。”

“这也是我劝你不要再挣扎的原因，因为你想要等待的那些忠心手下。

“那些拥有破局能力的鬼神境修者，注定不会再出现了。

“至于那些还处在凡境的，我有着另外的准备。”张忘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后，一个牛皮纸包裹赫然出现。

“这是什么，想来你应该清楚。”

“这是，这是张心老祖当初开发的瘾药，你怎么会有？”

“原来是瘾药”张忘心想，随后看着张无穷：“你既然清楚，那你应该也知道，张心当初是为了什么而开发的。”

“你简直是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在张无穷歇斯底里叫喊的时候，远处火光渐起，街道上传来骚动，孩童的哭泣声，苦痛的喊叫声，房屋的倒塌声，更夫的锣声不绝于耳。

“良心这种东西，对于我这种死过一次的人而言，是种难言的奢侈。

“不过虽说如此，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倒让我觉得格外讽刺。

“仁义，道德，责任，这些东西跟张家有过关系？“还是你真觉得你比我能好到哪里？

“这也是我为什么敢替代你的原因。

“因为重要的只是张无穷掌控着第二涌泉，而张无穷到底是谁，并不重要。

“就算张家真要查起，只要我不说，又有谁能知道。”

张无穷此时已经没有了愤怒，只有对死亡的恐惧，他没想着去辩驳，因为他清楚，张忘说的都是对的。

“你不就是想要找回丢掉的记忆吗，如果你杀了我，你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非常遗憾。”张忘摇了摇头，手持长剑，缓步走向张无穷。

“我心中有个感觉，只要你死了，我自然能想起我忘掉的到底是什么。”

衡天远处的山脉上，火光映天，逐渐朝着城内蔓延。

房间中，伴随着张无穷的倒地，记忆的失而复得让张忘跪坐在地，痛苦的捂着脑袋，嘴里无意识的呢喃。

“别，别天真了，张家不会放过你的。”

“别，别走，哥从来都没怀疑过你。”

“别，别去，那是他们刻意准备的陷阱。”

爆炸般的思绪将他吞没，数不尽的悔恨让他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不阻止他们，为什么！懦夫，废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忘将脑袋不停的砸向墙壁，最终，在一片虚无中，他将一切再度封锁，只有摆脱二字留在心间。

回过神来的他没有察觉间，一根精致的银针，已经静静躺在手心。

次日，城主府外，张忘左右观望，发觉这里大门敞开，府内府外竟无一守卫，他一路来到主堂，看着端坐在城主府上身着华服的普通人，开口问道：

“你是在等我？”

衡天城主看着下方的张忘，眼底深处有着异样的光芒流动。

“是，亦非是。”

“你在监视我？”张忘继续问。

“有，亦非有。”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懂，亦非懂。”

张忘不再说话，短暂思索后不再犹豫，直冲向前，右手必杀一掌挥出，却在面门前硬生生停顿下来，转而用左拳将城主击退，用元气束缚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