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之云 第69章 乱起

长生山脉外的客房内。

自从郭忘川两人于那天交谈之后，十一天的时间里，齐平安都将自己关在房间内，如同行尸。

虽然二人交集不多，但那名叫灵欢的女子，分别前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画面，和郭忘川最后的言语，一直不停的在他脑海中重复。

“你不能杀她，你把她杀了不仅会连累我，还会连累我的家人。”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为了平息金城派当家的怒火，归义门将大管家一家老小全部推了出去。”

“不管谁吃了谁，受苦遭殃的总是普通人。”

“街道都被染红。”

“愚不自知。”

“她知道，她什么都清楚，我不仅害死了她的家人，还害死了她。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也许我当时只要走了，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也许我只要不动手她也不会死，她的家人也不会死。

“至少不是因我而死。

“也许我的猜想都是错误的，只要我不动手，长生山脉的局势就会继续平衡下去，不会有那么多人因我而丢掉性命。

“我只是在自作聪明。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又能怎么办？怎么办?如何挽救?如何挽救?

“她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不仅害死了她的家人，还连带更多无辜之人的牺牲。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也许我.......”

这些天里，齐平安没有开口说话，郭忘川也没有办法，只能是给齐平安服下食丹，每天简单的喂些水。

一开始他还尝试劝解，后来则干脆劝都不劝了，知道这种时候怎么说都没用，亲历者是听不进去的。

只能是寄希望于齐平安自己走出困境。

他当初就是因为始终不想伤害别人，最终才会落得如此模样。

所以他也更知道这种时候，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且不管过程如何，最后的结果又如何，他都必须亲眼看见，无论身处什么立场。

就在不知道还要这样多久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变。

在第十二天，上午，郭忘川依旧如往常般，打算去给齐平安喂水和食物，然后用修炼消磨时间。

出客房门的时候，一楼传来骚乱，一群衣衫脏乱的流民，疯了一样的冲了进来，不管看见什么，只要是跟吃沾边的就直往嘴里塞。

可大堂根本没什么客人，更加没有现成的饭菜，他们便往后厨冲去。

伙计见状想要拿起棍棒驱赶，可还没等举起来就被推翻在地。

紧接着门口位置又进来了个被拥护着的人，面貌光鲜，和周围的景象割裂宛如两个世界。

掌柜的被拉到外面去说了些什么，没多长时间就一身淤紫的回到客栈，来给住店的客人一个个说抱歉。

来到郭忘川这里，郭忘川便询问出了何事？

老掌柜的面上也是惭愧，说：“客人也看到了，生意不景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东西越来越贵。

“也是我经营无方，交不上钱自然就是这样了。”话落，将多余的元币退了回去。

郭忘川叹气：“终究还是波及到了这里。”随后打算带着齐平安另寻别处。

来到街道上，郭忘川一下就被所见惊呆了。

没成想，原本平静的松岩镇一夜之间就成了这副模样。

这松岩镇，当初之所以会被二人选做碰头，是因为位置邻近一座城市，名为辘通，有些年头。

虽说规模不大，但该有的都有，发展也颇迅速，最重要的是道路四通八达，这也就促进了，很多城与城之间要道之处的旅镇形成，松岩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的松岩，到处充斥着不知从何处逃难而来的人，原先的井然有秩已经荡然无存，只有乱象在眼中丛生。

“看来这里也不能久留。”

郭忘川寻思着，正准备带着齐平安另寻别处。

结果走了一会儿，发现齐平安不知为何没有跟上。

刚扭头，就看到有人拽着齐平安的裤腿跪在其面前，后面还跟着孩童，面容呆滞，眼神晦暗无神。

“义士，行行好，施舍些吃食吧，我们已经几天没吃饭了。

“我不多求，一点，只要一点，能让我的孩子吃上一顿就好，撑过这两天就还有希望。”

郭忘川见此情形，一拍脑袋，哎呀一声：“糟了，解兄现在如失了魂一样，没法给他换上陈旧的衣服。

“这是被当成有钱的老爷给盯上了。”说着，就想去拽着齐平安赶紧离开这里。

可还没等他走到跟前，齐平安周围就围满了跟着一同聚集而来的人，推推搡搡的他根本没办法靠近。

“要不我....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郭忘川心中正在纠结要不要动用修为的时候，就看到齐平安原本低垂的脑袋扬了起来，身影如烟般开始消散。

消散的位置留下了大把的食物。

郭忘川感觉肩头被人触动，扭头发现正是消失的齐平安，二人快速交流后离开了此地。来到松岩镇一处偏僻之地，郭忘川看着恢复的齐平安，询问：“解兄缓过来了？”

齐平安不做答，转而说到：“镇子里出了什么事情？”

郭忘川挠了下头：“这，应该是被长生山脉的变动，波及到了吧，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解兄状态不对的这些天，我都在屋中修炼，没有外出，害怕惹上麻烦。”

齐平安双眼眯起，闭上再张开，长长舒口气：

“放心，我已经缓过来了，过去的已经够过去了，人，总是要学会往前看。”

郭忘川点头：“解兄能恢复过来，那是再好不过，这里已经不再适合逗留。

“接下来，我们是按照原本规划返回临南，还是怎么？”

齐平安沉默片刻，开口道：“临南是要回的，但在那之前，我要做些事情。

“帮我收集一些当地的情报。”

郭忘川刚想问他想要干什么，脑海就中想起齐平安在原地留下食物的举动，慌忙开口劝阻：

“解兄使不得啊，这地方的头蛇不是你我二人招惹的起的。

“就算解兄实力不同寻常，可一旦出了手，就代表站在了所有同等势力的对面，是要人人喊打的。

“我倒不是说不帮解兄，只是解兄你就算帮了这里的人，可你帮不了所有的人。

“到头来也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不管哪个地方的管理者，终究都是修炼之人，你帮再多普通人，等真出了事，普通人也帮不了你分毫。”

齐平安思索：“面具加上伪装也无济于事？”

郭忘川神色带着些焦急：“解兄是家族子弟注意不到也正常。

“我这么说你就明白了，你回到宗门的时候，身上有没有感觉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

齐平安点头，郭忘川继续道：“那就是了。

“能被玉玲宗准许建立的势力，基本都会通过一定的代价，交换一种能够在修炼者身上种下标识的印记。

“一旦被击中，凡境内根本无法去除，就算鬼神境，也需要数年时间才能消磨殆尽。

“被标识上印记的修炼者，就等于是上了击杀名单。

“自身情报被泄露和有悬赏不说，你往返势力范围内，指不定哪个地方就藏有能跟印记起反应的东西。

“被发现后，即使远离了当初跟你结怨的势力和宗门子弟，就算是普通人和散修，也都想拿你去领赏，顺便结一份善缘。”

齐平安不死心：“印记无法去除？”

郭忘川叹气：“这，我不清楚，应该是有的吧，但估计很难。”

怕齐平安还想坚持，他又补充了一句：

“宗门的那是因为实力雄厚，能将整个宗门覆盖，寻常的那种东西，像我们这种修炼者感觉都感觉不到。

“真指不定哪个木桩里就藏着一个。

“这都不算完，我给你说的都已经是多少年前的情况，现在有修炼者到死亡之前，都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人。

“而且为了防止一些特殊手段规避，或是假冒情报出现被反杀的事情，这种体系已经发展的非常完善并潜藏了起来。

“如果不当回事，真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解兄你想想，为啥鬼神境界不敢随意出手，为啥没有散修敢反抗地方势力或是作乱。

“这可不是在闹着玩的。”

齐平安握紧双拳，嘴里喃喃着：“有些事情，不是很难做到便不去做的。

“即使救不了所有人。”

郭忘川看着面前的齐平安，再次叹气，心想：“解兄终究还是没有走出去。”

猛的一闭眼睛，随即开口：“我不支持解兄的选择，但我理解解兄的选择。

“我也是时候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了，这条路，我会陪着解兄走下去的。”

二人目光相识，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天后，夜晚，二人寻了一处落脚之地。

“你那边情报探寻的怎么样了？”

郭忘川嗯了一声：“知道的不多，这批流民好像不止有长生山脉的。

“其中有的一些带着地方口音，我也听不太懂，不过大致上能确定是从北边来的。”

“北方？会不会和商路袭击有关系，可那是临南啊，临南在东南边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解兄那边呢？”

“我这边和你差不了多少，具体原因不清楚，但当地的情况不是个例。

“长生山脉自我动手之后，整个都乱了。

“接连的气候突变和天灾，导致原本该成熟的庄稼，产量十不存一，新下地的作物又全部毁于一担。

“不巧，还赶上势力交替，各行各业都在重新洗牌。

“现在四处闹饥荒，有钱也买不到粮，每天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唉。”

“那解兄打算如何？”

“这事你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去做。

“实不相瞒，我既是家族子弟，在宗门也有长老相护，就算真被印记击中，应该也有办法解决。”

“这，可是，我，呼~那好吧。”郭忘川几度语塞，最终答应。和郭忘川约定好接应地点，二人分头后。

趁着夜色，齐平安一身夜行服来到了一处大宅围墙下，心中做着最后的整理，以确保没有疏忽。

先是物品整理，梁林夕的戒指里，除了衣服外就是一些普通丹药。

元玉稀少只有数十，元币还凑合，本来他还指望能够从中窥，见其异常速度的原因，只能说可惜。

许初辰的项链里，东西倒是好上一些。

元币大量，橙玉有数百，另外就是中级的疗伤丹药有一瓶，能肉白骨，无法重续断肢。

剩下的就是一些如衣物，首饰等，没什么价值的东西，只能当掉。

这两人的储物用具里，都没有任何有关功法相关的内容。

不过这也无所谓，他此行最大的收获，是那能凝聚青色刀气的印记，外加一枚能够抵挡配带部位致命伤害的玉佩。

有了这些东西，他接下来的行动会有保障不少。

至于目标，首当其冲为当地的禾家。

禾家是辘通禾家的分家，这旅镇也是辘通和长生山脉，连通道路的其中一条。

禾家在此地的粮仓原先有两个，本家一个，镇子中一个。

但在不久前，却突然大量召集人手又兴建了一个，这很难不让人觉得是故意而为。

他的打算是先去本家探探情况，不好得手就直接对另外两个下手。

毕竟说是不怕那印记，但那只是说说，当最坏情况打算，能避免的还是要尽量避免。

禾家盘踞在当地的领头为一对兄弟，大哥叫禾信，二哥叫禾商，实力没人知道。

大哥平时基本只在府中露面，干活的事都交由老二完成，一个唱白脸，一个人扮黑脸。

最早是靠着搞节节升，也被称人血利，在松岩立的家，后来到了一定规模后，被辘通的禾家知晓，才被赋予了分家的名号。

自此算是野头改公头，换了姓后，倒是不再做原本的买卖，开始用禾家给的地印，拿松岩的地契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