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之云 第88章 涌动（中）

齐重山微笑：“不了解也无碍，我个人有一些结论，师兄可感兴趣？”

郭忘川心想拓宽一些认知也不错，便答应：“愿闻其详。”

齐重山略微沉吟，缓缓开口：“据我现阶段已有的观察来看，目前市面上在售的元药，来源多分有三。

“其一，为野采，其二，为人培，其三，为野培。

“三者各有优劣，当然，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其他我所不了解的，但就这三种而言。

“通过第一种来源得来的元药，虽品质多有上乘，但对采摘者的实力需求却是相当不低。

“因为元药的药效不单单对人生效，妖兽对元的敏感程度也远远不是修炼者所能比拟。”

“人培，元药的人工培育，即势力划分元气浓郁之地，在根据所要培育元药的生长需求，人为填改环境，并启凡境修者，在成长阶段，用体内净化提纯过的元进行催长。

“这也是目前主流的培育方式。

“这种方式虽说可以大大缩短元药的成熟时间，同时又可以免去直面妖兽的威胁，但却又有两个新的问题必须面对。

“即人力需求过大，和成熟元药体内药力沉积，由于成熟时间的缩短而导致的药效下降。

“简单来说就是品质不佳，所以最终产出多以中乘偏多。”

“至于第三种，野培，野外下种，定期巡查，到期采摘。

“此种方式，虽可以免去获取元药产出地点的情报支出和可能的竞争者，但成长过程中，和摘取时，野采所要面临的妖兽威胁，野培同样也要面临。

“但这些问题只是常理性的，因为真正用到此种方式的，往往都是规模相当庞大的势力，例如你我在熟悉不过的，宗门。

“也只有宗门才会有实力，财力，去考虑如何实现稳定高质量的元药需求。”

郭忘川听的仔细，心里却在想，这齐家的大公子接触下来给他的感觉倒是和解兄有些相似。

观察思考十分细致，都有着个人独特的见解，不知道二人在齐家中是什么关系。

齐重山再次停顿片刻：“月沫草的产出，若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在长生山脉地带。

“早年野采的产出不多，但也不算少，近年来倒是少有人在委托，听闻全被当地一个名叫金城派的势力所包揽。

“前不久还出现了颠覆性的势力更替。

“我见师兄言词中，个别字音口与当地有些相近，不知情况是否属实？”

郭忘川想了想，肯定道：“确如传闻一样，而且以后只怕这种情况轻易不会改变。

“我手上的元药，也是我和友人在长生林内围涉陷后所得。”

齐重山轻轻点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无事就好。”心中似是在思考什么，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郭忘川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眼见即将抵达道路尽头，就准备和齐家大公子道别：

“劳烦师弟相送，到这就行了，我就不多叨扰了。”

齐重山也停下脚步，礼貌回礼，状做随意的提醒：

“师兄若是就近两天无出城打算，再要出城，最好将时间定到本月末尾，比较稳妥。

“我们就此别过，再会。”

临南城中，郭忘川独自一人行走在石板路上，左右看去。

街道两侧商贩门店关门的倒是很少，只是就算开着门，生意也不怎么景气的样子，没什么人。

继续前走，目光在街道两旁的招牌上扫过。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这家菜馆我有印象，茄子做的好吃，鱼也不错。

“这家我也有印象，他家老人的腿脚不是很好，但是木工手艺相当了的。

“嗯，这家竟然关着门，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干不下去正好，老狐狸，省的在糊弄人。

“哎，吉祥药铺这不就是我要找的吗？

“虽然关着几扇门，但整体规模看着还不小，临南城来的次数也不少，怎么以前从来没注意到。

“解兄说的就是这里，掌柜的好像是个妇人，是叫李晓云，吧，应该没记错，我记忆力一向挺好的。

“不管了，先进去看看再说。”

“这位客人，光临本铺，卖药还是看病？”柜台后的伙计正在看着一本药理方面的书，头也不抬。

郭忘川先是在店里粗浅看了看，随后对着伙计询问：“都不是，你们这收药材不收？”

伙计抬眼看了看郭忘川：“名称，年份，重量，产地都可清楚？”

“月沫草，年份不详，重量我没注意，产地在长生林内围。”

伙计将书本合上，伸出一只手，郭忘川取出一株月沫草递了过去。

伙计到手后上下仔细观察，又闻了闻，点头：“年份在七十到八十上下，药株保存完好，品质趋于完美，你确定要出手？”

“确定，但我有个条件，就是希望见掌柜的一面。”

伙计将月沫草放了回去，眼神带着一些警惕：“缘由？”

郭忘川莫名感到有些奇怪，这临南城从上到下的戒备怎么如此强烈，似是出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一样。但想归想，说还是如实说了出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就是想请掌柜的去往一位好友的家中，帮其母亲看看身体健康状况。

“他本人现在因为一些原因，无法回来，就只能委托我了。

“哦，对了，我那位好友和掌柜的还是旧识，他人最后一次和掌柜见面时，掌柜的给了他一瓶强身健体的药。”

“称呼？”伙计的还想再问，可却被人出声打断。

“好了，你休息去吧，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人。”柜台一旁用来通勤的后门被人推开，梳妆打扮得体的李晓云走了进来。

伙计的闻言，拿起刚才一直在看的药理书退到一旁。

“你是？平安公子的朋友，我没猜错的话。”

郭忘川点头。

“他人可还安好？”

“至少在和我分别时，还是活蹦乱跳的。”

“客人说笑了。”李晓云轻笑:“我和他确是旧识，关于你所说的请求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有劳了。”郭忘川将月沫草重新装好，推了过去:

“这一整株当作报酬不知道是否足够？

“盒子里有住址，他还让我多谢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

李晓云没有拒绝，将盒子收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客人若没有其他事情，我闲来也是无事，这就准备东西去。”

郭忘川点头致谢，转身离开铺子。

“总算了结一事，接下来，嗯，我想想。

“还是要找个时间去寻齐家大公子，最高市场价的两倍，提升实力的话，我和解兄应该都非常需要这笔资源。

“做生意就，先在城里转两天摸摸行情，打听打听消息，解兄给的元币可不少，足够了。”

吉祥药铺，郭忘川走后，伙计拿着书从后门走出，重新坐回到柜台后。

“夫人，确定要去？”

“行商，最重要的便是诚信，既然收了东西，就要把答应的事情办到，这是本分。”

“夫人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的担心不是没可能，但齐家若是真想对付我，犯不着用这种形式。”

“不只是齐家，现在城中哪哪都不安稳，各行各业都在，都在求变。”

“不是求变，而是求存，我们不变，也是求存。”

“只是夫人这么觉得，有人可不这样想。

“行头们也已经不止一次找上门了，论资历，在城中各商行谁也不敢无视夫人，可夫人这次的决定。

“哎，谁敢保证这次不是个坑，夫人既然决定不变，为何还要涉险？”

“他们不在乎手底下的人，觉得真出事了随便推出去一个就能应付

“手底下的人也不在乎上面的人，觉得出事了肯定也是上面的遭殃。

“大家都不觉得自己会出事。

“齐家若是渡不过这关就算了，若是渡过了。

“你是最早跟着我的，你觉得最终会怎样？”

“一个不留。”伙计低声呢喃道。

“清楚就好，况且这些不论，大夫给人看病天经地义，一码事归一码事 ”

“唉，我讲不过夫人，夫人决定的事我也阻拦不了，夫人认为此行没有问题，我也不好再阻拦。

“只是还请夫人稍等片刻，容我先去地址所写处通知一下，也让对方有个准备”

“........好，早去早回。”

临南，齐平安和齐重山于城北门墙上交谈分别一段时日后。

南城门处，门内侧，头戴银色冠饰的梦老正负手而立，气息悠长而稳健，嘴角带着本人都没察觉到，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远处，同样头顶银冠，只是纹路有别的庄老弯腰慢步走来，气息深沉又内敛。

若不是在人群中仔细寻找，即使身着衣物布料相当不凡也很难让人留下印象。

“好久没见你如此了，老骨头 ”庄老走到梦老声身侧。

“有吗？我还以为我掩饰的挺好。”梦老笑着说道。

“城里呢？”庄老扶须。

“嗯，比刚开始那会要糟，但还没糟透。”梦老皱眉。

“也是，城主还在。”

“你那边如何了？”

“紧赶慢赶算是赶上了，只是城主另有打算，我估摸着吧，一时半会是用不上了。

“多少有些可惜，但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庄老说话的同时，将头上的银冠取下收了起来。

“确实是有些。

“好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怎么说，哥俩城外走一遭？”梦老说话时，表情有着压抑的兴奋和一丝癫狂。

庄老听闻嘴角上咧，原本弓着的脊梁渐渐挺直，外袍褪下，瘦弱身体上肌肉随着脊背的挺直逐渐隆胀开来。

“久等了，那咱们，走起？”

话音落下，厚重的南城门缓缓打开，二老向城门外走去。

城外嘈杂的叫嚷瞬时息止，没人敢发出半点声音，更没人能趁机冲进城内。

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二老从迈出城门的那一步起，脚下所踩就不再是土地。城门再度关闭，向着南边连绵的群山，二老于空中点点前进，步步紧逼。

于此同时，东大门，城卫休息处，外，齐重山正闭眼倚靠在墙上，心中依旧在思索和纠。

某一刻，睁开双眼，望向南方，嘴里喃喃道：“开始了吗？那么我也是时候...”

就在他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门，却从内侧打开了。

推门而出之人面容棱角分明，五官俊朗，细看还能发现和齐重山有些相似。

若是齐平安在此一眼便能认出此人正是他不久前才遇到，一直守在城东门的齐重山的舅舅。

“姜，华舅舅......”齐重山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姜华挥手将齐重山打断，摇头叹息：

“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没想到他会选择派人前来，更没想到派来的人还会是你。

“他齐北知当真连见我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吗？

“好一个执掌临南城的城主大人。”

齐重山脸上有些苦涩，面对这个他一直敬爱有加，从小陪着他长大玩耍的舅舅，心中百感交集。

“为什么，为什么姜华舅舅会如此，有什么事情，是一家人好好坐下来谈谈不能解决的吗？

“为什么舅舅会选择.......”

后面的话齐重山不忍说出口。

“背叛。”两字从姜华嘴里轻轻吐出。

“小山啊，有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有些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有些事情犯下了，可以重新来过。

“有些事情从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法回头。

“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个理由的话。

“厌倦，逃避，就是我给出的答案。”

“别再蒙骗我了！”齐重山几乎是吼了出来。

姜华看着齐重山痛苦的表情，眼中出现了不忍和犹豫，但只是片刻，就消失不见。

“我没有骗你，也没有骗你的必要。

“事情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谁也脱不了干系。

“我不想去在纠结当初啊，后来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真的已经倦了。”

“是，和我母亲姜倾心有关吗？”齐重山颤抖着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