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就是齐家接下来的计划,齐北知凭什么这么肯定,单单一个修炼者,就能弥补临南和涌泉硬实力方面的巨大差距。
又凭什么肯定,这个盒子可以终止席卷整个玉玲的饥荒。
“关于玉雕,我确实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至于这趟旅途,更多是你和我认知的不同。
“我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人告诉我,只要跟着盒子里的指引去做。
“就能在城战中扭转颓势。
“就可以让无数,因为这次争斗而牵制进来之人的痛苦终止。”
月似乎没有因为齐平安的话而有任何触动。
霜白色披风下传来刀刃出鞘的声音,原地留下一句:“证明给我看。”之后身影就消失不见。
齐平安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没等他开口,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
伴随着刀剑之间碰撞的清鸣,霜白色面具已然闪现到他脸前
没有再选择开口说话,手臂传来的劲道,让他知道这个月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接下来的几轮交手中,月带给他的压力大到他再没有任何可以思考的闲心,和任何说话的机会。
他把全身心都用在防守上,但也只是能够保证要害部位不受伤害。
这种情况即使在他全力运转元气下,也没有任何改善。
甚至他每一次迈动犹影步,每一次倍伤的使用,都在促使着情况的再度恶化。
这也是他头一次觉得无论怎么出招都是错的,身上的伤口仍旧随着和月的不断交锋,增添的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
直至伤痕遍布每一寸肌肤,血色将皮肤尽染。
“够了!”齐平安把仅剩的元气爆发,用来震荡以制造短暂的喘息空间,随后手中长剑插在地面,放弃了抵抗。
“你想持续这种无意义的争斗到什么时候?
“我把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你若和我目的不一致大可转身离去,何必如此羞辱于我?
“我没有任何义务向你证明哪怕任何一件事情。”
月收刀,一脚把齐平安踹的倒滚出去,轻笑两声:“犹豫,欺瞒,虚伪。
“这就是你的觉悟?
“贫弱,懦弱,软弱。
“你就想用这些去拯救他人?”
齐平安脸涨的通红,脑海中瞬间想好有哪怕一千句话打算去用来反驳,但喉咙里却如堵着万斤巨石一样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起身擦去脸颊上的血迹,齐平安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月的话从身后缓缓传来。
“在今后的人生中,你可以无数次的告诉自己,我曾经尝试过。
“对于伪善之人而言,至少这个结局,远比充满怨毒和悔恨的死亡更加容易让人接受。”
“别!再!说!了!”齐平安身形顿止,扭身抓起地上的长剑,疯了一样的前冲,失去理智的砍向月,大声的嘶吼:
“你懂什么!你又了解我些什么!
“你知道我为此做过什么吗?
“你又知道因此得到过什么吗?
“如此肆意妄为的评判他人。
“你有什么资格?又算个什么东西!”
在杂乱步伐的带动下,地面的沙尘飞扬的到处都是,将他的视野遮挡殆尽。
风声从耳边呼啸,烟尘散去,月早已不见了身影,地面上除了他滴落的血液,什么都没剩下。
体内干枯的元气和流失的血液让齐平安再没有力量支撑双腿,失衡的栽倒向地面。
昏迷前,在眼角的余光中,月从身后缓缓向他走来,霜白色的披风上,纤尘分毫不染。
杂乱如潮水的思绪中,有一段记忆始终位于齐平安脑海最中心的位置。
“你真相信就凭这么一个盒子,就能把所有问题都给解决了?”
齐平安把玩着拿到手里的木制盒子,不确定的说道。
“能解决问题的不是盒子,所有事情的成功都离不开两样因素,人为,和天定。”
“呵,衡天城若真如你所说那般,那我为何不直接过去,反而要开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盒子。”齐平安还是有些不确定。
对于齐平安的问题,齐重山眉头微蹙:“盒子是旅途的过程,衡天是旅途的终点,二者缺一不可。
“而且你混淆了一件事情,衡天城虽被誉为希望之城,但城市本身是没有意识的。
“它就只是一座被人堆砌起来的石块罢了,和临南没什么区别。”
“临南可没有流传有像——藏有世间所有问题的答案,这种传言。”
齐平安在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梁林夕笔记中所写,当时对希望之地的渴望。
“这句话对于衡天而言,不是传言,而是事实。”齐重山的表情异常认真:
“衡天城即使在南境诸城中,也是地位最为特殊的一类存在。
“在我尚未踏上修炼之路时,曾前去过衡天游学。
“所以我才会如此确信。”
“我倒好奇你当时是为了解决什么问题?”
“方向,但这是我的疑问,不是你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关于自身血脉的特殊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所在,这南境除了希望之城地外,应该也没有其他线索了。”
“那你当时是怎么做的,我该怎么确定我到了就能解决问题。”
齐重山指向盒子:“它的用途就在此。”
“万一我的问题有不止好几个呢,这你也不是不清楚。
“我又怎么确定它解决的问题,是我想要解决的那个。”
轻叹口气,齐重山无奈说道:
“被家族势力列到警戒令中,到处偷粮的那人果然是你。”
“你怎么确信一定是我呢?或许是其他心有不忍之人呢?“
“在我的认识里,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到必杀的地步了吗?”
“也是得益于玉玲这次的回缩。
“哼,话又说回来,事起也是因为这次玉玲的回缩。
“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不要鲁莽行事,面具不是万能的,切莫迷失。”
“我会注意的。”齐平安沉默片刻回道。
“好了,你我这次的交谈就此打住,说再多的话也解决不了事情。
“况且也没有时间给我们继续闲聊了,就此启程吧。
“如果真见到了那人,你心中有多少问题便问多少问题。
“回答不回答是他的事情,问不问却是你的事情,机会难道,千万不要觉得丢人。
“切记!切记!切记!”
“这么说这次你不跟我一同前往?”
“我也想去寻找那人再次探明方向,只是恐怕我就算去了他也不会见我。
“而且目前我也很难动身,毕竟我安静太久了,齐家周围已经出现了太多的不稳固。
“我必须进快将我原本该负的责任重新担起来,来源于自身出现的问题,也绝不是只靠外人就能完全解决的。
“齐家,也是时候该动动了。”说话时齐重山手扶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齐平安略微思考:“或许关于你所说的解惑,也不是一点没戏。
“如果真照你所说我碰到了那人,你希望问些什么,我可以替你问问。”
“好想法,但不会有用的。”齐重山没有回头
“我刚才好像记得有人说机会难得,千万不要觉得丢人。
“切记都重复了三遍。”
齐重山停下脚步,认真思考起来。
“.......方”
“.......”
“如果情况允许,帮我问一个人。”
“是谁?”
“安民。”
齐重山从城墙边缘一跃而下。
从昏迷中清醒,齐平安挣扎着坐起身来。
茫然的看着周遭陌生的一切,和始终距人千里之外的“月”。
始终萦绕心头的慌张消失不见,他又重新躺了下来。
“为什么要给我处理伤口?或者干脆一点直接离开,偏偏要等着我醒来。”
齐平安说的很是平静,没有带着任何情绪。
“我在等一个答复。”月的声音依旧冷清,随后将玉雕取出放在齐平安能看的到的位置。
齐平安瞥了一眼玉雕,轻缓口气:
“是该有始有终。”,随后看向月:
“但在那之前,我也需要你给我一个答复。”
月扭头,面具对上齐平安的视线:“如果必要的话。”
“呵,必要吗...
“我想要的答复很简单,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无论目的为何,对善的追求本身是不分贵贱的。
“能愿意为此付出行动更是值得人钦佩,尤其是以修炼者的身份而言。”
月在回答的时候给人感觉不到任何的犹豫,似乎这个问题在其内心早就思考过一样。
自嘲的摇了摇头,齐平安说话带着一些释然:“或许吧。
“即使我一开始不愿意承认,但我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你看的很准。
“伪善,没有比这个词更加适合用来形容我了。
“嘴上说着什么想要终结受牵连之人的痛苦。
“但目的不外乎是想把自己的行为标榜起来,以此来谋求内心空缺的填补。
“真正想要拯救的也不是别人,而是曾经犯下过错的自己。”
齐平安说完就站起身来,把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的衣服褪去,重新着装,看着地图上目标所在的方向。
“不管这个答复是否如你所想,我都欠你一声谢谢。
“但就像我所说的那样,我不需要向你证明什么。
“这趟旅途是我自己的选择,无论如何我都会继续走下去。”
听完齐平安的答复,月好像出现了片刻的犹豫,随后同样起身。
“如果说要人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和你一起上路的话。
“这个理由的说服力,还算不错。”
边境,冲河平原,有着众多河流分支交汇的汾玛绿地。
被巨岩包围起来的天岩镇内,齐平安站在一座庙宇的外庭。
此时的他正在等待,但这不妨碍他四处观察,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十分陌生且令他好奇的。在玉玲地区,如庙宇类的建筑并不是没有,但里面供奉的,大多都是自家的祖宗牌位。
能够进入的,也都是现存同家族中血脉地位里的高辈分者。
外姓人除非有卓越贡献者,才可赐予姓氏,即便如此,也只能以外戚身份排在最偏侧。
而在边境,庙宇本身存在的目的,似乎和玉玲地区是完全不同。
就连他这种身份来历都不明所以的人都可以随意进出。
所供奉的对象也不是自家祖辈,而是一尊岩像,一尊令他移不开眼睛的岩像。
岩像有着人身,披着纱衣,纱衣被雕琢的十分细致,看上去像随时会被吹走一般。
被纱衣遮掩的身躯上半虚中带实,没有被遮挡的身躯下半则像被尘沙同化般,想要如被吹扬的纱衣一起飘离。
腰部以下完全融入进巨大的岩石底盘,像是被一点点的吸入,又像是才刚刚逃出。
底盘的四周有着众多小岩像,小岩像大小不一,围着岩像团团跪坐。
“有些不对劲啊。”齐平安心中起疑。
若按照常理来说,身躯雕琢如此细致的巨大岩像,头部是最该花心血雕琢的部位。
但面前这尊巨大岩像的头部,别说体现威严了,最重要的部位根本是空的。
而与此形成巨大反差的则是周围的小岩像,大量跪坐周围的小岩像对于身体的雕琢极尽模糊,却唯独头部的位置雕琢的无比仔细。
每一个有着粗糙人身的小岩像都顶着雕琢的无比详尽的头。
但这些头却不是人头,而是虫子的头,各种各样虫子的头,肢节甲壳,甚至就连质感都复现的惟妙惟肖。
他找遍整个小岩像群都没有找到有任何相互重复的。
如此强烈的反差让他思绪剧烈的涌动,甚至他一度想的是,难道生活在边境的人都是虫子变的。
不然为何会如此雕刻,还能雕琢的如此细致。
就在他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月的声音传来:“你知道这里供奉的是什么吗?”
月从身后朝着齐平安走来,似乎是其在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思绪拉回,齐平安摇头:“这如此怪异的的雕琢方式我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
“在玉玲,人们所供奉的也不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