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别尘 第48章 血色残阳

石头静静的走了，他瘦弱的身躯是如此的决绝，破烂的衣衫下满是冰冷，一柄小小的刀被石头贴身藏在怀里，冰冷的刀锋擦在枯瘦的肋骨之上，石头有若未闻，只是静静的走着，这把小小的刀上还沾着豆腐的清香，但或许不久就是一柄杀人的凶器，人生就像这把小刀，它拼命隐藏着刀锋，试图在案板上切菜度日，但闯入家中的强贼却将它的刀锋逼向生命，或许这是它的无奈，或许这是它的悲哀，因为它没有选择。

夏日的晚上也很是燥热，四周不时传出蛙声蝉鸣，显得很是静谧，若非四周干涸枯槁的土地，或许这是一个美好的季节；石头定定的站在破庙门前，小庙中传出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他们睡得很香，也不能不香，因为偷窃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在这灾荒之年更是如此。

小庙的供桌上传出一阵浓烈的酒气，桌子四周散落着不少残羹剩饭，各种鸡骨和菜汤洒了一地，大骨棒睡在大桌上显得很是舒服，他的呼噜声很大，不过四周的小孩都习惯了，并没有一人醒来，天上的月光透过瓦片的缝隙照到大骨棒的脸上，大骨棒的脸上有好几道伤疤，把本来还算英挺的脸装饰的分外狰狞，他的左手少了一根手指，听人说是赌时出老千被人砍下来的，大骨棒少了一根爪子却不思悔改，反而拼命压榨这下少年去为他偷取更多的钱，以供他去赌。

石头静静的走近，就像一只觅食的猫，大骨棒睡得很好，除了那微微动的右手，他的确睡得很好，石头慢慢坐下，将装在坛子里的菜拿出来慢，慢慢吃了起来，只有一点的剩菜，石头一样吃的香甜，他就这样慢慢的吃着，过了不久，大骨棒忽然骨碌一下坐了起来，“小石头，我还以为你回来会跟老子拼命，现在却像只老鼠在偷吃老子的菜，现在想明白了，这世道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是实实在在的，你以后好好地给老子去弄钱，老子不会亏待你的”，石头有若未闻，只是依旧慢慢的用手，将菜抓了出来放到嘴里吃了起来，大骨棒冷哼一声，一把抓住石头的衣襟将他抓了过来，“臭小子，老子说话你到底听没听？”石头直勾勾的看着大骨棒，就像一匹正在分食猎物的狼，大骨棒蓦然感到一阵心惊，挥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石头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石头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你教我的妙手空空我学的很好”，大骨棒一愣，“你说什么”，石头的声音就像来自地狱，他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大骨棒冷笑一声：“怎么，不应了？想自夸自己偷东西的本领大让我给你顿饱饭吃？”石头喘了口气：“不是”“不是？”大骨棒有些奇怪，这小子疯了不成？不由骂道：“石头，你到底想说什么？”话刚说完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赶忙把石头从怀里扔了出去，低头一看，胸口上被刺出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流的很快，很快就把衣襟染湿了，抬头一看石头手里正握着一柄染血的小刀，刀锋的血迹在月光下是如此的冷艳妖异。

“你、你要杀了

老子？”石头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现在才知道？你真聪明”，大骨棒气极，挥拳就打向石头，却被石头轻巧的躲开了，“怎么，还想打我？我被你打的难道还不够？”，我们虽是孤儿，但我们自在的活在这个世上，却是你这个魔鬼，吃光了我们的肉，还有把骨头捞起来蒸一蒸，你万死难恕”，大骨棒不待石头说完，就又是一拳打来，石头绕着桌子跑了起来，他人小又瘦弱，本来跑得不快，但大骨棒胸口的一刀却严重制约了他的速度，他本来就喝了不少酒，失血一多更是头晕眼花，两人转了十几圈，地上就已被鲜血染红了。

大骨棒死死地捂着胸口，他感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似乎是要把胸痛顶开，石头看着大骨棒喘了口气，“我这一刀伤了你的心脉，我每日去偷他夫子讲学，去看药店的大夫看诊并不是白看，我知道刺哪里会死，刺哪里会让你多活一会，我故意不刺你心脏，就是让你多活一会，让你慢慢死”，大骨棒气极，却无力的瘫软在地上，石头却并不靠近，只是远远的看着，“你不用着急，我算过，这一刀放的血虽是不少，但你还能支持一刻钟，若非你教我妙手空空之术，我绝不会有这么准的手法，我还得谢谢你”，大骨棒虎吼一声，从地上窜起，但石头早有准备，轻巧的躲了过去，伤口因用力又流了更多的血。

石头直直的看着大骨棒，“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想杀一个人，你打我辱我，我也忍了，但你竟敢把把小桃卖掉，我在这世上再无牵挂，就横下心杀你，我走进来时你在装睡，你当我看不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大骨棒再也站不起来，忽然他看到墙角下的小孩已经醒了，就喝道：“你们快过来，谁杀了石头，老子就给谁饭吃”，那些孩子从睡梦中惊醒，却见大骨棒倒在地上，石头手里拿着一把沾着血的小刀，吓得浑身颤抖，又听到大骨棒的话，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个叫关飞的少年见此问道：“石头哥，你、你要杀了大骨棒？”石头哈哈大笑起来，小的眼泪流了满脸，众孩童见他状若疯癫更是吓得噤若寒蝉，大骨棒听了他的笑声苍白的脸色更是再无一分血色。石头慢慢走近，大骨棒颤抖着往后爬，石头走一步他就退一步，不多时已退到墙根下，大骨棒已吓得面无人色，色厉内荏道：“你别过来，别过来”，石头却有若未闻，只是慢慢的走来，片刻石头已走到大骨棒身前三尺，大骨棒崩溃了，一手捂着伤口，一边磕头：“石头，绕我一命吧，我不是人是畜生，你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石头就像没听见，只是看着，也不再走近，大骨棒又喊道：“石爷，你就看在我给你饭吃的份上饶了我吧”，石头听了眉头一皱，神色却有些犹豫，关飞见了大惊：“石头哥，千万不能听他的，他一旦好了，咱们都得死”，大骨棒趁着石头一转脸的机会，乘机跃起，他的神色说不出的狰狞，“小子，去死吧！”，如果他看到石头嘴角的冷笑，或许他就不会这样，因为有些人远比想象的聪明。

关飞正要冲来，忽然看到石头左手一扬，大

骨棒的手还未掐住石头的脖子，那柄小刀就刺穿了他的心脏，小刀直没刀柄，他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石头再也不看他一眼：“真是傻瓜，你以为我真会相信你？”关飞见到石头将大骨棒杀死，吓得想叫，却又不敢出声，只得死死地用手捂住嘴，但牙齿仍是上下打颤，不知不觉竟把手背都咬出了血还不自知。石头慢慢站起来，他把大骨棒私藏的银钱取出，分给了那些小孩，让他们快走，那些小孩年纪虽小，但混迹市井多年，虽然恐惧，但平日最是信服石头，此时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当即拿了银钱，石头又将饭菜拿出，众人吃了个饱，石头又指挥众人用干草将大骨棒的尸身掩住，石头本来想把他给烧掉，但想到一旦动火就瞒不住人了，现在大骨棒虽是死了，但死了个无赖，没几天的时间不会与人发现。

又过了半个时辰，众人吃饱了有了几分力气，石头就安排众人逃走，众人眼中都满是泪水，关飞拉住石头：“石头哥，你杀了人，以后怎么办？”石头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我总要先把小桃找回来”，关飞听了咬了咬牙，就转身走了，他知道自己没有石头的胆色，留在这也没用，目送着众人离去，石头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众人都走后，石头独自一人向城东摸去，大约走了一刻钟，就抄小路走到了城东，李员外的家很好认，想这么气派的高门大院，这里可没第二个，可石头还未走近就发现李员外家已是哭喊声一片，妇人的哭声，男子的惨叫不绝于耳，听的人心惊肉跳，石头当即心里一紧，快步走近，只见有黑衣蒙面的人正在劫掠李员外的宅子，这些人都骑着高头大马，马鞍上都绘着一朵紫云的图案，门外站着几人，院子里想必更多，但石头已经顾不了这许多了，石头慢慢摸到墙角，想混进去找找小桃，但忽然有一个黑衣人出现在身前，他冲着石头阴阴的一笑：“怎么，小叫花子，你这样的小老鼠也想浑水摸鱼？不想活了？”那人一把掐住石头的脖子，手指慢慢发力，正要将他掐死，忽然一个粗豪的声音喊道：“老四，算了，别为难这个小叫花子了”，这个黑衣人哼了一声：“你倒是好心”，说着在石头颈子上用手一斩，石头用手一抚，趁机从这人怀里摸出一个硬硬的东西踹到了怀里，就哼也不哼的昏了过去。

当他醒来，天光已经是下半夜了，距离天亮不到一个时辰，李府原本豪阔的宅院已经被大火烧成了白地，石头挣扎着起身，见到这满眼的焚寂，已经说不出一句话，眼泪滚了滚竟在也流不出来，嘴里喃喃道“小桃儿，我的好妹妹，我到底还是救不了你”，说完就用牙死死咬住嘴唇，竟把嘴唇咬出血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从那人身上偷来的东西，一看是一块紫色的玉佩，玉佩中竟有一朵小小的金花，极是奇异，石头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为小桃儿报仇。

忽然人声一阵嘈杂，石头赶忙躲到了草丛里，却见十几个捕快往这边跑来，石头知道这些人最善于抓的不是罪犯，而是替罪羊，当下更是藏好不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