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之上，群星之下 第272章 你脑子在问题

罗希德其实记不太清自己的弟弟长什么样子了。

他为什么会离开安斯特？为什么会在海上辗转，又为什么会更换自己的信仰？

曾经有人问过他这些问题。

那个人是海神教会的某位执事，不远万里追上他，动手前还礼礼貌貌的，问他原因，用一副悲天悯人的态度叹息他的人生，叹息他的一切，再忏悔是教会对信徒的关怀不够。

那本该是罗希德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大人物。

但他那时却不觉得惶恐，他只是在想要怎么摆脱眼前这个人……教会的狗缠的太紧，他很烦，除了神明的指示，他没有心情听任何人多废话。

他于是杀了那个执事。

过程比他想象中容易，海水没有眷顾海神的信徒，但星星在眷顾他。

后来，星星又告诉他，他的弟弟在等他。

他的弟弟是谁？

罗希德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是想着要给弟弟凑一笔费用读书，记得自己的弟弟很聪明，其他的呢？还有，他拜托玛丽夫人照看自己的弟弟—西塔。

他于是木然从海域里离开，沿着海水赶回安斯特，没有顺路的船只可以送他，那也没关系，沐浴着星光的海生生物会很乐意送他一程，因为它们有着相同的信仰。

为什么信仰？

罗希德不会思考这个问题，就算有人当着他的面问他，他也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是很正常的……和日升日落一样的，理所应当，所有人都该信仰群星，因为这是无可辩驳的真理。

他到马车外了。

或许他的弟弟也很想念他，很想见他，他仔细思考了自己曾见过的兄弟相处的样子，开始本能模仿，要悲伤、关怀，然后再给一个拥抱。

他弯腰上了马车。

匕首刺破血肉的“刺啦”声如此明显，几乎是毫无阻挡的穿透了他这一整个人，刃尖从他的后背处透出来，灼热的温度将金属烧的通红，而他毫无所觉，倾身抱上去。

阳光好像洒下来了。

今天有太阳吗？

他安抚着自己的弟弟，双手拢过对方的腰身，灼热的温度从接触面一点点透过来，他说：“西塔，我很想你。”

回应他的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怎么了？”他疑惑的问。

他听见西塔回答他：“你不觉得痛吗？”

痛？怎么会呢，罗希德觉得疑惑，又觉得腹部一凉，是西塔抽出了匕首，把血迹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抬头看他：“你应该已经死了。”

“是，”罗希德如是说，以一种虔诚的态度回复，“但祂赐予了我新生。”

他是一滩软摊摊的烂泥，断裂的骨骼和血肉混杂在一起，杀掉他的怪物没有能力将他完整复原，但群星眷顾了他，让他得以恢复人的外貌，恢复自己死前的意识。

罗希德衷心的觉得喜悦。

他的过往是多么的乏善可陈啊，但他现在有机会做出真正有价值的事情了，他可以为自己的冒犯赎罪，可以偶尔获得一点注视，他自信自己的信仰足够纯粹，所以他还要劝说他的弟弟。

“祂是一位仁慈的存在……”

话没说完，西塔严词拒绝了他，一字一顿：“我不信，还有，你脑子有问题，你可以拆开自己修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