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鼎炼妖壶 第293章 不破不立

很多看起来颇为复杂的案子，其隐藏在表面下的真相都往往简单的令人发指。

只不过世界上有太多类似于‘走进科学’般的无厘头，导致那些简单的真相被包裹上了一层又一层奇形怪状的皮。

比如天上掉下了蓝色的冰，捡到的村民尝了下，发现味道有点咸，认为是天降神物，实际上那不过是飞机厕所掉下来的排泄物。

就这么点事情，‘走进科学’能给你拍出来上中下三集。

再比如村子里废弃小屋内的灯总是莫名其妙的亮起来，真实原因仅仅是电灯的开关接触不良而已，‘走进科学’却能硬生生给你拍出山村鬼屋的画面效果……

起码在苏清和的眼里，这种案子的离谱程度，不亚于他说上一句‘王爷，我们在后院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后，余震满脸睿智的回答他‘我断定此人必死无疑’。

若他再于谦般的接上一句‘王爷真乃神人也’，这段子立马成了。

可段子是段子，现实是现实。

苏清和绕着整个栖凤镇溜达了一圈后，没能在这个小地方发现丁点的妖气残留，那么理论上来讲，这地方就根本不可能有妖魔潜伏！

有了这样的判断后，他在返回客栈之前，又专门偷偷潜入了白家，对白家进行了一番实地探查。

紧接着他便发现，白员外那个儿子不只是养了四条大狗，类似的大型恶犬，白员外的那个儿子养了足足十几条！

这些恶犬被关在巨大的笼子里，十几条恶犬互相之间倒是没什么彼此攻击的意图，但恶犬表现出来的性情，苏清和有理由相信，它们全都攻击过人、甚至咬死过人！

于是苏清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白员外的那几个小妾，该不会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惹恼了白员外，于是被白员外直接扔到了狗笼子里，被这些恶犬给吃了吧？

过后谎称是妖魔作祟，这样可以将问题全都推脱到妖魔的身上，并且还不用支付任何赔偿！简直一举两得！

毕竟，大周境内，人和人之间的案子还有可能找到官府来主持公正，可人和妖魔之间的案子只能自认倒霉……

将这个猜测同余震讲了下，余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晚无事发生。

次日一早，被安排去应州城喊人的于前，带着应州城以及河阴县的人，抵达了栖凤镇，直接展开了对白员外一家的调查。

调查的过程甚至比苏清和预想的还要顺利的多。

河阴县派来的督办人员没有任何偏袒白员外一家的意思，反倒是对白员外一家极为严苛暴戾。

苏清和虽然全程跟着，却始终保持安静，仿佛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仅仅用双眼盯着应州城以及河阴县的人对白员外一家进行最为公事公办的查问。

他原本还以为河阴县的人会故意制造一些问题，给白员外一家打掩护，可谁曾想，反倒是河阴县的人似乎最希望直接将白员外一家弄死？

经过了最初的疑惑后，苏清和很快便想明白了这里面的缘由。

河阴县的县令或许对于白员外一家具体做过什么不太了解，但大差不差的总能猜个**不离十。

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来自于上峰的压力，那河阴县的县令肯定会对白员外一家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甚至还要给予保护。

反正受欺压的只是一群底层的百姓而已，河阴县的县令根本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可一旦出现了自上而下的压力，指望河阴县的县令力保白员外一家，就纯粹是痴人说梦了。

说到底，白员外的女儿只是河阴县县令的小妾而已，而小妾的地位高低，纯粹看男主人是否喜欢，实质上并不受大周律的保护。

男主人非常宠爱，那么小妾地位堪比主母，男主人不屑一顾，小妾地位甚至不如通房丫鬟。

考虑到白员外的女儿嫁给河阴县县令为妾已经五年了，若单纯以色娱人的话，五年时光……对于男人来说，确实有可能睡腻了……

所以当九江王府的人带着应州城的人出现在了河阴县县令的眼前，得知是冲着白员外去的以后，苏清和扪心自问呢，换位思考下，如果河阴县县令是他，他肯定也不会再为白员外作保。

而是会主动朝着白员外下死手，借此和白员外彻底切割！

至于白员外的女儿，一个小妾而已，说送人也就随便送人了，不送人的话，留在家里当丫鬟使同样没什么关系。

在应州城、河阴县以及九江王府三方态度完全一致的情况下，白员外一家连挡车的螳螂都算不上，轻而易举的就被车轮直接碾压了过去。

这些年来他们做过的事情其实根本没怎么进行过遮掩，纯粹凭借着河阴县令的威势，压迫的栖凤镇方面不敢真正进行调查而已。

因此当背后的保护伞开始失效，白员外一家的所作所为立刻袒露在了查办人员的眼前。

特别是白员外那几位小妾的死亡，也被证实跟苏清和猜测的一模一样，并非什么妖魔作祟，而是直接被喂给了那些恶犬！有的小妾是被白员外玩腻了、不想再继续养在家里。

有的小妾是遭到了白员外儿子的强暴，白员外认为有辱家风。

还有的小妾纯粹是因为太过受宠，受到了大妇的嫉妒，趁着白员外不在家时被大妇扔进了狗笼。

这些小妾本就是白员外当街强抢的，基本上都不是‘贱籍’，真死了还是比较麻烦的。

再加上白员外不想赔银子，于是干脆编造了妖魔作祟的借口。

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白员外一家就被连根拔起！

有着应州城以及河阴县的政令，栖凤镇镇长曲云良调动了上百名帮闲，将白员外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抓进了镇子的牢狱之中。

由于闹出来的声势极大，栖凤镇自身又太小，导致没一会儿的工夫，白员外家被镇衙一网打尽的消息就几乎传遍了整个镇子。

跑出来看热闹的人不知凡几。

镇子那本不宽敞的街道直接被人潮堵住。

瞧着仿佛镇子里的所有人都参与到了这场盛大的狂欢之中一般，乌泱乌泱的汹涌人流，比祭月节时都要热闹的多！

尤其是在确认了白员外一家人确确实实都被抓走了之后，经过互相之间的打听，得知是有藩王经过此地，专门调动人手，处理白家的问题，许多人便纷纷围住了余震居住的客栈，接着当场跪在了客栈外，一边磕头，一边山呼‘青天’。

不知道多少人热泪盈眶、痛哭流涕。

栖凤镇苦白家久矣，百姓们对于白家忽然间的覆灭，表现出了无比的热诚和激动。

“其实我们都知道，白员外这种人到处都是，而真正让白员外这种人能够欺压地方的原因，并非白员外本身，是栖凤镇镇长的明哲保身，是河阴县县令的公然袒护。”

苏清和开口说道。

他此时陪在余震的身旁，两人就坐在房间的窗边，顺着窗户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客栈外跪了满街的人。

确认了针对白家的调查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后，苏清和便没有继续跟在现场，而是径直返回了客栈。

像白员外这样的人，看似对于地方百姓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可实际上他们自身并不具备多强的实力。

一旦庇护他们的官员选择了放弃，那他们的覆灭就只在旦夕之间。

所以河阴县派来的人表明了态度后，苏清和继续跟在现场是毫无意义的。

“没错，白员外不过是问题的延伸罢了，将他铲除，并不能解决问题，唯一的作用，只是让栖凤镇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情绪，能够抒发出来。

事实上，白员外倒下了，还会有李员外、张员外、赵员外重新出现，变本加厉的继续欺压栖凤镇，对于栖凤镇的百姓来讲，苦难永远存在。”

余震点头赞同道。

苏清和一脸可惜的说道：“如果你能对地方事务进行强力干预就好了。当然，我知道无论是栖凤镇的镇长，还是河阴县的县令，同样不属于问题的根源。哪怕把他们都处理掉了，该出现的问题还是会出现。

可相比于祸害了这么多家庭后，只处理了白员外一家，似乎栖凤镇的镇长跟河阴县的县令就这么轻飘飘的把他们放过去，着实有点出了问题找临时工的感觉，即便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源，起码抓点老虎吧？”

余震看了苏清和一眼，开口问道：“临时工是什么意思？”

苏清和干咳了声，岔开话题道：“没什么，说顺嘴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河阴县的县令真的不能动吗？”

余震点头道：“白员外没有官身，王府的牌面当然是管用的。不涉及到根本利益，他们肯定愿意给藩王一个面子。可若是想要拿下河阴县的县令，就不知道会牵扯出谁了。到时候他们不给我面子，我也没什么办法，反倒有可能弄巧成拙。”

苏清和叹气道：“老虎不能碰，抓个小猫两三只给百姓们发泄情绪。等今日一过，事情翻篇，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而更可怕的，其实是白员外那几个小妾的死亡判定。

明明是他们残忍的杀害了那几个可怜的姑娘，却将几个姑娘的死因，强行安到了妖魔的头上。我相信这绝对不是个例，像白员外这么‘聪明’的人，也肯定还有很多很多。

究竟有多少人是死在了其他人的手里，却由妖魔来背锅，根本没办法进行统计。人心……实在是比妖魔更加可怕。咱们人族所需要面对的敌人，也远不止妖魔那么简单。”

余震眯眼道：“这个话题咱们俩其实之前有探讨过，大周朝廷是一个看似充满了内部矛盾和斗争、实际上却无比封闭，不容许有任何外来力量挑战的集体。

由于内部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导致无论有人犯下什么样的错误，朝廷都会本能的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为一旦严查到底，就说不准会触及谁的利益。

更大的可能是，某些针对错误或者问题的纠正，会触及到朝廷所有人的利益，比如我爹当年针对边军进行革新的打算。由此招致的后果，你也看到了。”苏清和耸肩道：“所以咱们现在只能做这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事情。明知道病根是什么，却丝毫不敢往病根处伸手，等着皮上起了疙瘩，就把疙瘩削掉。问题是，病根不除，疙瘩肯定会源源不断，怎么削都削不完的。”

余震笑了笑，无奈道：“不然呢？在没有足够的力量改变整个朝廷之前，咱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削掉那些看到的疙瘩而已。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些事情，这是可以的。但若是不自量力的妄图以卵击石，粉身碎骨的一定是我们。”

苏清和深吸了口气，收回了一直望向窗外的目光，感慨道：“你看这些百姓，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很淳朴，他们没见过多少繁华，使得他们的**没有被打开，奢求的不过是吃饱穿暖罢了。

人有两种最基本的需求，一种是生存，一种是繁衍。唯有这两种最基本的需求能够得到满足，王朝才能始终保持稳定。可若是这两种需求遭遇到了挑战，王朝距离动乱也就不远了。”

余震赞同道：“确实如此，因此我一直认为，边境‘结界’的存在，有好有坏。最开始的时候，肯定好处大于坏处，毕竟，‘结界’阻拦住了妖魔的大规模入侵，给咱们人族提供了珍贵的、积蓄力量的机会。

可必须承认的是，随着岁月不断流逝，人族习惯了被边境‘结界’保护，习惯了这种安逸祥和，大部分人早就开始忽略妖魔的威胁。以至于到了现在，坏处已经开始大于好处，让许多人甚至不再有任何紧迫感。

咱们人族内部的争权夺利如此激烈，面对着异常显眼的问题却总是视而不见，就是因为边境‘结界’的存在，给了绝大部分人太多的安全感。一旦边境‘结界’被摧毁，咱们人族……将迎来一场真正的灾难。”

苏清和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缓缓开口道：“不破……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