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山岚在剑穗间游走,林砚的指尖摩挲着剑柄螭纹,目光越过东倒西歪的石灯笼,落在白狐祠残碑上。"护山"二字被苔藓啃噬得只剩半角,却在东方婉儿拂袖间露出淡金色纹路——那是道家镇邪的符印,历经二十年风雨仍未完全消褪。她袖中玉佩与残碑纹路相契,泛起微光,仿佛在回应某种远古的召唤。
石阶上的落叶堆里,埋着半只陶制狐首,釉色剥落处露出暗红底色,像是干涸的血迹。林砚忽然想起昨夜狼妖眼中的Human眼神,靴底碾过枯枝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却在转身时化作山风掠过竹林的沙沙响。东方婉儿的符咒突然在掌心发烫,她看见左侧断墙后,有片衣角闪过——月白长衫,正是茶楼上那个替妹妹求药的书生常穿的款式。
"当心幻阵。"林砚的剑横在胸前,剑气劈开眼前薄雾,却见雾气化作千万片碎镜,每片镜中都映出书生的脸,表情各异:有的含泪哀求,有的森然冷笑,有的眼神空洞如死物。东方婉儿指尖血珠滴在玉佩上,刹那间所有镜像破碎,露出真容——书生正站在三重门后的祭台残骸旁,颈间挂着的铜铃与昨夜狼妖那枚一模一样,只是铃面上多了道裂痕,像极了他左眼角的疤痕。
"第三年了..."书生的声音像是从古井里捞上来的,带着潮湿的腐朽感。他抬起手时,林砚看见他腕间缠着褪色的红绳,绳头系着半块平安锁,正是上个月在药铺见过的,他说"妹妹病重时抓碎的"那半块。此刻锁面映着天光,隐约可见"长命"二字,却在靠近边缘处刻着细小的"玄"字,与昨夜道簪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东方婉儿的符咒贴在最近的石柱上,腾起的金光里,书生的影子突然拉长,在地面投出狼形轮廓。"借体还魂需要三牲祭,"他的瞳孔开始泛金,声音却仍是书生的清润,"师父用自己的护山兽做引子,却不知每换一次躯体,魂魄就多一分兽性。"林砚这才注意到他指尖长出的青黑色指甲,正深深抠进掌心,渗出的血珠落在石缝里,竟开出极小的曼陀罗花。
"你是玄清真人座下..."东方婉儿的话被狂风卷散,书生突然发出狼嚎,却在同时念出往生咒。三重门后的废墟里,突然涌出无数黑气,每团黑气中都裹着半透明的兽影:虎、狼、狐,正是县志里记载的三只护山兽。林砚挥剑斩向最近的黑影,却见剑刃穿过黑气,在祭台残基上劈出火星——那里埋着具骸骨,右手腕还戴着与书生相同的红绳。
"当年大火不是意外。"书生的身体开始扭曲,衣料下鼓起嶙峋的骨骼,"妹妹咽气时我在山下求药,等赶回时师父已点燃祠堂。他说要借狐仙之力逆转阴阳,却不知..."他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老少混杂的嘶喊,狼耳从发间钻出,瞳孔缩成竖线,"每一次还魂,都要吃掉前一具躯体的内丹,现在我这里..."他指着心口,露出凄厉的笑,"藏着三颗内丹,每颗都在啃噬我的灵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