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游记，但是霹雳道门 第170章 婴宁离家

小翠也看出鬼母的打算，但具体要怎么撮合她不知道，这两人之前好歹还见过一回，她当初嫁给王元丰是为帮母亲报恩，那是真的完全不认识，被母亲领进王御史家就留下了。

其实王子服能走到村子里来，就说明鬼母已经接受了他，这可是个鬼狐居住的村子，他一个普通人在山里乱晃晃进来，本身就有鬼母的引导。

可是把人引进来之后呢？又该怎么说？她看这王子服的确像个书呆子，攀亲戚这种事还得鬼母来引导。她之前听说这位王公子也是年纪轻轻就考中秀才的，怎么也是这副痴痴呆呆的模样，书生里的书呆子未免有些多了。

“这家伙是自己跑出来的吧？王家都不知道自家公子来了山上，他怎么回去？”

“老夫人打算留他一晚。”

“……没问题吗？”

听到柳清缘的话，小翠反而迟疑了，这座宅院看着气派明亮，实际却是一个“鬼窝”，王子服看不见仆人，注意不到偶尔路过的丫鬟，原因就在此。

除去柳清缘这个比较特殊不好定性的，房子里拢共就王子服婴宁两个活人，阴气非常重，婴宁有狐仙血统，不怕阴气，可王子服只是个普通人，好像还大病初愈。

让普通人在阴气如此浓郁的地方待一天，小翠也不好判定会不会产生负面影响。

“只一晚不碍事，小荣呢？”

小荣就是引着柳清缘过来的那个丫鬟，她也是狐狸，是婴宁的生母特意留下来照顾女儿的，日常除了跟着婴宁，也会听鬼母的吩咐。

在大门口的时候，小荣先是把偷看的婴宁拉走，又转道把柳清缘引到这间别屋，小翠也是问了小荣找过来的。

因为她是狐狸精，不是鬼，许多明面上的事务便都由小荣包揽，比没有实体，还多处受限的鬼要方便许多。

“老太太把她叫走了，估计是要把在后院玩的宁妹妹带去跟她的'姨表哥'见个面。”

婴宁是个喜欢玩闹的性子，王子服找到这里时，她虽然进了家门，却也没走，就趴门后面偷看对方，被小荣拉到后院去，就自顾自的玩起来。

“之前还觉得她年纪小，陪着她嘻嘻哈哈的闹，如今也要嫁人了。”

这话也不全对，她年纪是真的不大。柳清缘暗自想着，婴宁才十六岁，王子服貌似也才十七，在他看来，两人都不算大。

等鬼母把婴宁托付出去，这所宅院就没了用处，婴宁本质上还是人类，为了让她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这里才有了这座宅子，剩下的鬼狐用不上这些。

婴宁去了镇上，小翠就没办法经常去找她了。

“人和狐狸生的孩子那么多，怎么就她修不了仙呢？”

说起这个，小翠就觉得非常遗憾，狐狸精的子孙遍地，在哪都是一窝一窝的，狐仙则不尽然，同辈好几家的孩子凑一块，数量可能才和普通狐狸精一窝孩子差不多，小翠的母亲更是只有她这一个孩子。

狐仙追求的是求仙问道，平常不是孤身云游就是找个隐蔽的洞府清修，很多都无儿无女，断情绝爱的，小翠的母亲只有她这一个孩子，所以对王御史的报恩也只能是小翠去。

对小翠来说，找个合适的玩伴并非易事，婴宁算一个，可她体质特殊不能走修仙道，寿命有限。

若不是那五年缘分，小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要是她在王御史家没出矛盾，安安分分的过完五年再来找婴宁，估计什么都找不到。

另一头进行的很顺利，婴宁与王子服正式见面，这对“姨表兄妹”如今才算是真正认识，饭菜煮好需要时间，王子服去院子别处逛，鬼母通过另一边的门来到柳清缘和小翠这里。

专门吩咐人把他请来，不可能只让柳清缘在墙另一边做个旁观者，肯定还有其他事情。

“让仙长久等了。”

“若夫人不介意，一直留吾在这听也不打紧。”

“真要把宁妹妹嫁给他？没其他人选了？”

小翠感觉不行，这王子服看着呆头呆脑的，不怎么机灵的样子。

“王子服乃家中独子，早年丧父，现在由母亲吴氏当家做主，王家田产也多，论年龄、学识与家财，已无其他良配。”

对于王子服，鬼母也是有调查过的，除了这些，王夫人的本家与婴宁的生父有姻亲，王夫人本人也是个心软的，哪怕最后两人成不了婚，她也会接受婴宁。

“……也是。”

想想之前去城里见到听到的那些书生，差点被画皮迷惑杀害的、教唆呆子大晚上去背判官像的、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对比之下，王子服各项条件的确非常优越。

论起嫁人后的自在，生活最好的其实是小翠，王元丰最初是个傻子，而且非常听她的听话，小翠前期在王御史家里的日常就是逗傻子玩，别提多自在。

可她毕竟是特例，婴宁是狐仙生的，自己却不是生母那样的狐仙，没有足够的法力傍身，要是真嫁给一个傻子，生活只会更苦。“这次请仙长来，是有东西想请仙长代为保管。”

“何物？”

“此山地契。”

闻言，柳清缘抬头，西南山上居住着许多妖鬼，导致山里经常出现鬼打墙，遇害者数不胜数，他一直以为是西南山这块地方太过邪门，所以这里的山林无主。

这里并非无主，所有权在鬼母这里，她居住在山林深处，寻常人进不来，也就无人知道这里真正的主人。

“女儿出嫁得有嫁妆，只是老身一个孤魂野鬼，没法让那孩子像正常女子一样出嫁。”

小荣端着盒子出现，里面放着的便是地契。

“老身的墓在这里，走不出山，从前十几年，一直是小荣去外面为地契备案，可她是只狐狸精，不能跟着一起走。”

在山里的时候，小荣可以一直陪着婴宁，过节出游时，她也能当个随行丫鬟，可她到底也是妖怪，要是跟着婴宁在王家常年生活，总归是不妥的。

而小翠呢，她是意外来到的狐仙，同样不是世俗中人，也不能在城里长住，可地契不能一直不管，长时间不备案，官府那边的记录难免出差错。

一群鬼与狐 ，注定无法参加婴宁未来的婚礼，若是将此山地契作为嫁妆，就需要一个靠谱的“人”代为保管。

“等王公子带着婴宁出山，这宅子便不复存在，老身想请仙长保管地契一段时间，等她正式出嫁时，这就是她的嫁妆。”

一座山的地契，哪怕最后婴宁和王子服的婚事没成，靠着地契，她后半辈子也能做到吃穿不愁，不用再回到这个满是鬼狐，一个活人没有的村落。

之前鬼母还愁地契怎么保管，婴宁一个人去王家，拿着地契不安全，倒不是不信任王家母子，她是怕被起歪心思的仆人，或者哪一天会光顾的贼人。

巧得是，柳清缘来了，虽然也不算俗世之人，可他不是妖怪，与城镇上的人相处不会闹矛盾，甚至因为过硬的实力，城内的能人异士都敬他三分。

地契交给他，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这可真是个不得了的差事啊。”

让剑子仙迹帮别人保管地契……感觉哪里怪怪的。

“另外，老身听小翠姑娘说，仙长疑惑此地为什么没有白莲教？”

“确有此事。”

一说起这个，从前的疑惑再次浮现，白莲教的人遍布各地，京城那边都能渗透几个，为什么这里没有？总不可能天道提前知道自己会降落在这里，特意空一片地方吧？

“白莲教从前是有的，教派名为法生，十几年前被尽数灭亡，此后这里便没了白莲教。”

“官府做的？”

十几年都没再有白莲教，说明那一次灭的足够干净，那个法生教，怕是直接灭绝了。

“不。”

鬼母摇摇头。

“灭法生教派者，是婴宁的生母。”

狐仙、狐妖，虽然只有一字之差，本体又都是狐狸，两方之间的差别却非常大，狐妖是妖怪，也是普通人认知里的“狐狸精”，好坏参半，不受约束，但是能入仙道者也少。

而狐仙，天生走仙道，以位列仙班为目标，为了修行路能顺利，他们会重视自身业障因果，不杀人不害人，受了别人的恩惠，也必须加倍回报回去。

秦家老爷爱上狐仙，狐仙生下一个女儿后，秦家老爷不久突然病死，女儿留在秦家，狐仙放不下孩子，经常去秦家探望。

普通人不怎么能分清狐仙狐妖的区别，只觉得都是狐狸，那人突然病死肯定跟狐狸有关，于是秦家的人找来一位天师，开坛做法，秦家呆不下去了，狐仙将女儿带走，去别处生活。

狐仙和狐妖不一样，为什么会怕驱妖的手段？答案很简单，那天师压根就不是什么正经天师，是白莲法生教派的法师，练得邪门歪道，甚至秦家老爷实际也是他咒死的。

普通人不懂其中缘由，他们只看见自家老爷莫名其妙喜欢上了一只狐狸，又很快暴毙了，对面的是狐狸，自己这边都是人，他们自然更信同为人的天师。

先将大户人家的掌权人下咒咒死，再派人以高人身份接触其他人，让他们以为人死是妖怪作乱，自己这边顺水推舟的开坛做法，收取高额费用，是法生教的一贯做法。

被针对的狐仙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她既然愿意为秦家生下女儿，那肯定是付出了感情的，男人被咒死、自己被诬陷，甚至尚在襁褓里的女儿也跟着无家可归，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正好法生一派里也没好洞穴，狐仙找上门斗法，对面也不甘示弱，最后失了控，她将这一支白莲教派屠了个干净，自己也没讨到多少好。

本来人狐混血的孩子就难生，她生下孩子后就损了根基，没休息好又去跟整个邪教的人斗，伤上加伤，自己也不剩几年活头。

仇报了，害除了，命也快没了，可女儿还小，狐仙将女儿托付给鬼母后消失，此后十多年，法生教与狐仙都没了音讯，怕是真的同归于尽了。如今婴宁长大，她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能一直跟着山里的鬼和狐生活，而这些关于生母的过去，鬼母也没有详细跟她说过。

“那丫头成天嘻嘻哈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实际上心思细的很，我怕跟她说得多了，心里的负担也重。”

鬼母觉得，既然婴宁没有继承法力，走不了修行的路，那她就不必继承父母那一辈的恩怨，秦家的不认这个人狐混血的女儿，她也没法和狐仙们一起生活，本地的法生教也彻底没了，一切都伴随那位大杀四方的狐仙而去，这些陈年旧事都与婴宁无关。

法生教被整个斩草除根，加上白莲教自身就很松散，这里的一支断了，其他地方的不知道，只以为这里依然是法生教的地盘，不主动染指，信息差让此地十几年都没有白莲教骚扰。

明白原因后，柳清缘一时无言，这里没有白莲教，是因为有人先一步将其铲除了。

“原来白莲教，是这种东西。”

听完这些，小翠才意识到白莲教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在嫁给王元丰之前，她一直避世生活，对凡俗的一切不怎么了解。嫁给王元丰做媳妇后，王御史是朝廷命官，那种地方不会把白莲教这种邪教随便摆出来说。

所以柳清缘问她白莲教时，她最多就是觉得“白莲教”三个字耳熟，可能是哪条街上别人嘴里的谈资，但她自己对其没有多少认知，只能将其定义成某样“东西”。

“难怪只有信件，没见她回来过。”

狐仙们不算特别排外，婴宁的生母就算不能把孩子交给同族，也可以抱着孩子去探望一下亲戚，以后遇上也能照应一二。

可最后亲戚们什么都没看到，只收到些信件。不是她不想去探望，是她寿数将尽，没有余力了。

等到第二天，王家的人牵着两头驴子，终于找到了这里，自家公子出去就没回来，家里人都要急疯了。

以“走亲戚，见姨妈”的理由，婴宁自己跟着王子服一起走了，临走之时，鬼母对着女儿一顿嘱咐，什么好好学学大家闺秀的礼仪，让表哥给找个好夫家诸如此类的话，细听倒是有几分暗示的意思。

婴宁一走，曾经的宅院连带着通往这里的路一起消失，鬼母和小荣等人也不见踪影，曾经豪华的宅院，如今只有一片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