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命浮生路 第24章 甘苦谁知

寒冷消散不见，身体的虚弱感也消失了。

路沐阳发觉异常后缓缓睁开眼，四周围绕的重重雾气令他短暂惊讶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这里是哪里，随即也不再犹豫，缓步向雾中走去。

他来过这里，早在很久之前。

那时的他身受重伤，被一群刺客追杀，也是像现在这样，突然闯进了一片雾海。

只是，曾经的他迷茫且急迫，现在的他却十分冷静。

不久后，如他所想一般，雾海的后面，是一所竹林小院。

而竹林小院的旁边，是一座湖中亭。

在那里，坐着一位看不透，猜不懂的仙人。

路沐阳来到了仙居小院，陈书所坐湖亭的下边。

陈书望着湖面，看着那坐在仙启书院后院中一动不动的路沐阳什么也没说。

路沐阳站在亭下，看着陈书，他心中思绪万千，所想之言岂止万千。

但最后，都只化作一声叹息。

路沐阳拱手朝向陈书，整理好了心情说道：“好久不见，先生。”

陈书挥挥手，将湖中画面驱散，回过头看向路沐阳。

路沐阳见状仍是一惊，他早知道凡人无法记住陈书的样貌，可如今他修行玄息诀一辈子，直到现在，再次见到陈书的时候。

他的眼中，还是无法看清陈书的脸。

陈书轻轻一笑，起身说道：“好久不见，衡阳太子，上一次见面，貌似已经是八十年前了。”

一声“衡阳太子”，将路沐阳的思绪带回了八十年前的曾经，他险些忘记了这个身份，他曾经，也是一个太子。

愣神中，陈书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路沐阳回过神来，看着身旁的陈书，不知该开口谈论些什么，于是，他最后决定，什么也不说了。

他的心中满溢亏欠，他自知没有好好履行与陈书的约定。

陈书看出了路沐阳的心思，只是走过他的身旁，然后将湖中亭化雾驱散，随即说道：“走过这片湖，你这一生就结束了，在离开前，你可以问我一些问题。”

路沐阳望着毫无波澜的湖面，苦笑着摇摇头，他知道书尘仙知道很多事情，他自己也的确有许多想问的东西，但现在，他不知为何，对这些都觉得无所谓了。

“不了，先生，将死之人没什么想问的了，只是，请允我对您说一声对不起吧。”

陈书饶有兴趣的看着路沐阳，假装不知道的询问：“对不起？你有何对不起？”

路沐阳哈哈一笑，走上了湖面。

“哈哈，先生再清楚不过，就不说了，再见先生，感谢您的传法之恩。”

望着路沐阳就这样走上湖面，陈书似调侃般的问道：“真没什么问的？也没什么想说的？”

路沐阳没有回答，只是走在湖上，一直看向湖的前方。

陈书微微一笑，向着路沐阳，这位仙居的第一个客人，问了最后一句。

“既如此，那本仙问一句，路沐阳啊，你可后悔啊？”

后悔？

路沐阳闻言轻轻一笑，他知道陈书在问什么。

无非就是在问，他是否后悔没把玄息诀传给世人，让所有人都可以修炼，无非就是在问，若再给一次机会，他是否还会做出一样的行为。

路沐阳举起苍老的手，挥了挥。

仅是这样，他仍是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走在湖中。

陈书知道了路沐阳的选择，也不再多说。

这位衡阳太子，即便一直渴求着功力再进一步，可到了真正最后，他也还是一声不吭的向着结束走去了。

没有尝试向陈书恳求答案，也没有向陈书告知任何回答。

许是君王许久的高傲不许他去问吧，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有问。

他就走在那道路上，没有迟疑，没有停留，就如他这一生，光辉灿烂，传奇辉煌。

陈书目送着他，微微笑着，没有埋怨路沐阳不把玄息诀传给世人，只在心中感谢，路沐阳带给了他一个不错的故事。

陈书终于不再看向路沐阳，放任其离去了。

“哎，故人离去新人来，路沐阳，你留下了玄息诀，不只是留给了你的后人，也为这大地的后人留了一份啊，呵，到底了，回答也都写在书里了。”

陈书摇摇头，向着竹林小阁走去了，观望世间许久，他也有些乏累了。

而走在湖中的路沐阳，此刻身遭也开始聚拢雾气，他知晓自己的路到头了，就停了下来。

趁着最后，他闭上眼睛，含着微笑回忆起了他这一生。

大半已经写在了那书院屋中的留信中。

“顾仙恩帝，岁百余十，于仙启书院知晓大限将至，此信，留有后人观。”

“忆过往，坐于皇位四十四年，处政事无数，行军数年，无人再敢犯衡阳边境，一切皆因雾仙山仙人赐法，其仙名书尘，威能难论，活过无数岁月，恐比大陆任何国家久远，后世皇室之人，谨记此后之言，书尘之仙无敌世间，也为我衡阳国师，不可不敬，也不可虚情假意，切记，书尘仙会看到一切。”

“此生因修行仙法，寿比凡人高出一些，却依旧难逃大限将至，脱离皇位四十年，都在仙庙修行，但仙法却毫无长进，也曾犹豫，是否该放弃修行，四十年，去享受人伦之乐，思来想去，未曾结果，于是，想着想着，就到头了。”

“省去守庙四十年，其寿也不过七十，不算长，亦不算短，凡人一生也不过就是如此，后世人莫要将我当为仙人，至于我之事迹，史官皆有所记，最后，后人子孙切记，若有幸得到仙法，勿要心浮气躁，成仙之路漫漫，成则行之，不成则转头看向凡世，长生有长生路，短生有短生路，各行其乐，便足。”

回想着自己对后人子孙所写的话，特别是那最后一句，路沐阳不禁有些想要嘲笑自己。

雾海弥漫，掩盖了其身影，只留有路沐阳放声大笑的最后一段余音。

“哈哈哈，话的确好说，就是事情难做啊，嘴上说是珍惜眼前，可最后，我也还是修了四十年啊！修仙路漫漫，谁又甘心止步不前！后人们啊，但愿，你们能知晓其中甘苦吧......”

话音消散，雾海后，仙居小院中，陈书闭上眼睛，陷入了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