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弦音第二部 第十七集：两难抉择

苏婉清独自坐在宫殿角落的石凳上，周围静谧得只剩下自己轻微的呼吸声。春日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她身上，本该是暖融融的，可她却只觉得心底一片寒凉。她手里捏着一片刚从地上捡起的花瓣，无意识地揉搓着，思绪早已飘远，陷入了那两难的泥沼之中，难以自拔。

与皇上相处的点滴如同一幅幅画卷，在她脑海中不断展开。那次在御花园中偶然相遇，皇上见她正对着一朵新开的牡丹发呆，便笑着走过来，轻声问她为何看得出神。她红着脸回答说，这宫外的牡丹想来开得更是绚烂，自己却只能在这宫中见着这寥寥几株，心中不免遗憾。皇上听了，眼中满是温柔，承诺日后若有机会，定带她去宫外看看那漫山遍野的繁花。还有一回，她在御书房帮忙整理书卷，不小心被书册划破了手指，皇上瞧见了，竟是亲自取来药膏，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那专注的神情，温热的指尖触碰，每每回想起来，都让她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随着一次次的接触，那感情就如同春日里疯长的藤蔓，在心底缠绕得越来越紧，越来越深。她深知皇上待她是不同的，那目光中的爱意，言语间的关切，绝非作假。可这份感情，在这森严的宫墙之内，就像是一颗禁果，看似诱人，却藏着无尽的危险。

此刻，那些来自各方的刁难与危险也如影随形地涌上心头。皇后那看似温和却暗藏锋芒的眼神，每次看向她时，都仿佛能将她看穿，让她如芒在刺。上次在宫中宴会上，皇后身边的嬷嬷故意找茬，说她的衣裳颜色冲撞了皇后的凤袍，尽管众人都知道不过是牵强附会的借口，可她也只能跪地求饶，听着那嬷嬷尖酸刻薄的数落，却不敢有半句反驳。还有那些后宫妃嫔们，嫉妒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她，时不时便有人在背后使些小手段，或是让宫女太监在她必经之路洒上油水，害她摔得狼狈不堪，或是在她去内务府领物件时，故意刁难，拖延时间，让她在烈日下苦等。

更可怕的是，那宫中流言蜚语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四处传播。宫女们聚在一起做活时，总是窃窃私语，她一走近，声音便戛然而止，随后便是那一道道打量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看透。那些流言，说她狐媚惑主，妄图攀龙附凤，妄图以一个宫女的身份飞上枝头变凤凰，越传越离谱，越传越难听。

苏婉清重重地叹了口气，手中的花瓣早已被揉碎，化作了一抹嫣红的碎屑，从指缝间飘落。她抬起头，望着那高高的宫墙，那朱红色的墙体，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威严，却也越发冰冷无情。它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将她和外面的世界，和那看似触手可及却遥不可及的爱情，无情地隔开。

狠下心斩断情丝，远离皇上，这或许是最理智的选择。只要她从此刻意避开皇上，不再回应那饱含深情的目光，不再理会那些悄悄传来的关怀，时间长了，皇上的心思或许也会慢慢淡去。她依旧做她的宫女，本本分分地伺候着淑妃娘娘，在这宫中小心翼翼地度过余生，虽然日子或许会平淡如水，可至少能保得平安，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害怕哪一天就因为这份感情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是，一想到要从此和皇上形同陌路，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痛得难以呼吸。那无数个相处的瞬间，那些温暖的话语，温柔的眼神，都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底，岂是说忘就能忘的呀。她闭上眼睛，试图想象没有皇上的日子，可脑海中却全是皇上的音容笑貌，那爽朗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关切的眼神仿佛还在眼前浮现。

继续冒险，坚守这份心底的爱意，那无疑是在走一条布满荆棘的险路。且不说皇后和那些妃嫔们不会善罢甘休，单是太后那一关，就难过至极。太后向来注重皇家的规矩和体面，若知晓她一个小小宫女竟敢和皇上有这般私情，定会严惩不贷，到时候，别说她自己性命难保，恐怕还会连累淑妃娘娘，连累那些平日里对她还算照顾的宫女太监们。

可若能守着这份感情，哪怕只能偷偷摸摸地相处，偶尔在那无人注意的角落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贴心话，对她来说也是这宫中生活最甜蜜的时刻啊。她渴望能继续看到皇上眼中只为她绽放的温柔，渴望能继续在那寂静的御书房里，和皇上一起分享诗词歌赋的乐趣，一起畅想宫墙外的世界。

苏婉清站起身来，在这小小的角落里来回踱步，脚步凌乱而沉重，就像她此刻纠结的心境。她时而停下，望向远处那皇上可能所在的宫殿方向，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时而又低下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路，仿佛那上面写满了放弃的理由。

这时，一只蝴蝶翩翩飞来，落在了旁边的花丛中，它五彩斑斓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苏婉清看着那蝴蝶，心中竟生出一丝羡慕，它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这宫中飞舞，没有烦恼，没有两难的抉择，而自己却被困在了这情与理的漩涡之中，挣脱不得。她又想起了入宫前在家中的日子，那时的生活简单而快乐。每日跟着母亲学习女红，听父亲讲些书中的趣事，偶尔还能和邻家的姐妹一起去郊外踏青，看那漫山遍野的野花野草，呼吸着自由清新的空气。可如今，一切都变了，她踏入了这宫墙，卷入了这复杂的宫廷纷争，还陷入了这般痛苦的感情纠葛之中。

“婉清，你在这儿呢，我找了你半天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苏婉清的思绪，是和她一同伺候淑妃的小宫女翠儿。

翠儿小跑过来，看着苏婉清一脸愁容，便猜到了几分，她拉着苏婉清的手，轻声说道：“婉清姐姐，我知道你心里为难，可这宫中的事儿，哪容得咱们随心所欲呀。你和皇上的事儿，如今已经有不少人盯着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大祸的呀。姐姐你向来聪明，可得早做打算啊。”

苏婉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翠儿的手，说道：“翠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这心里头，实在是割舍不下呀。”

翠儿叹了口气，继续劝道：“姐姐，割舍不下也得割舍呀，咱们在这宫中，身份低微，稍有不慎，那可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你就当是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关心你的人，狠下心来吧。”

苏婉清听了翠儿的话，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她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这情之一字，最是难控。她微微点头，说道：“翠儿，你让我再想想吧，这事儿，急不得。”

翠儿见她这般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担忧地看着她，陪着她在这角落里站着，一时之间，气氛又陷入了沉闷之中。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苏婉清回到了淑妃宫中，依旧像往常一样做着自己分内的活儿，可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她擦拭着桌上的摆件，却不小心碰倒了一个花瓶，好在她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可那手还是被花瓶的边缘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

“哎呀，婉清，你这是怎么了？”淑妃正巧走进来，看到这一幕，赶忙上前查看。

苏婉清回过神来，赶忙说道：“娘娘，奴婢没事，是奴婢不小心，惊扰娘娘了。”

淑妃心疼地拉着她的手，让人取来药膏，一边帮她涂抹，一边说道：“婉清，我瞧你今日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你若是信得过本宫，不妨跟本宫说说，本宫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苏婉清犹豫了一下，看着淑妃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便将自己心中的两难之境缓缓道出。淑妃听了，轻轻皱起了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婉清，本宫知道你和皇上之间是有真情的，可这宫中的局势你也清楚，你们的感情，就像是在火上烤着的冰，迟早是要消融的呀。本宫虽心疼你，可也不想看你陷入绝境，依本宫看，你还是暂且放下这份感情吧，等日后有了合适的时机，再做打算也不迟啊。”

苏婉清眼中泛起泪花，她哽咽着说道：“娘娘，奴婢明白您的苦心，只是这心里，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实在是难受啊。”

淑妃轻轻擦去她的眼泪，说道：“婉清，本宫知道这很难，可长痛不如短痛啊。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放下，本宫定会护着你，不让你再受那些闲气和刁难。”

苏婉清咬着嘴唇，微微点头，可心里却依旧在挣扎。这一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海中一会儿是皇上的笑脸，一会儿是淑妃和翠儿担忧的神情，那两难的抉择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可那梦里，依旧是无尽的纠结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