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弦音第二部 第46集艰难抉择

第46集：艰难抉择

婉兮失魂落魄地回到宫中，一路上仿若踩着棉花，脚步虚浮，每一步都似有千钧重。那太后严厉又不容置疑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悬在她的心头，只要稍稍一动，便会割得她遍体鳞伤。

踏入宫门，熟悉的宫室陈设映入眼帘，往常看着温馨的一切，此刻却只让她觉得压抑无比。翠柳紧跟在身后，看着自家主子那落寞又无助的背影，眼眶泛红，心疼不已。待婉兮缓缓在榻上坐下，翠柳赶忙上前，倒了杯热茶，轻声说道：“主子，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莫要太伤神了。太后的话虽是严厉了些，可咱们总归要为自己往后的日子盘算呀。”

婉兮接过茶盏，却只是愣愣地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热气，仿佛要从那缥缈的雾气中寻出一条明路来。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哽咽：“翠柳，我怎能不伤心，不犹豫呢？这皇宫之中，我与皇上相处的点滴，皆是真心实意，他待我那般好，我又怎舍得就这么轻易割舍了。”

翠柳轻轻叹了口气，在婉兮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劝道：“主子，奴婢明白您的心意，可您也瞧见了，自您入宫以来，这明里暗里的算计就没断过呀。太后施压，无非也是怕后宫再因您乱了套，您若继续留下，保不准哪天又陷入什么大难之中，到那时，恐怕连性命都堪忧啊。”

婉兮咬着下唇，唇色都变得有些泛白，她何尝不知其中利害。这皇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稍不留神，便会被卷入无尽的黑暗深渊。可一想到皇上温柔的目光、关切的话语，还有那些共度的美好时光，她的心就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痛得厉害。

夜里，宫室中烛火摇曳，婉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眠。她睁着眼睛，望着那绣着繁复花纹的床帐顶，脑海中不断闪过过往的画面。

初入宫时，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御花园偶然邂逅皇上。那时，皇上一身明黄色龙袍，身姿挺拔，器宇轩昂，可看向她的眼神却满是温和，丝毫没有帝王的架子。皇上笑着夸赞她手中的帕子绣工精巧，她红着脸，羞涩地回应，那场景仿佛就在昨日。

后来，皇上时常来她宫中，与她一起吟诗作画，听她抚琴。有一回，她新学了一首曲子，弹给皇上听，中间有一处弹错了音，本懊恼不已，可皇上却笑着说那错音反倒让曲子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还打趣说她这是独创新曲呢。那些日子，阳光似乎都格外眷顾她的宫殿，总是暖暖地洒进来，满室都是温馨与甜蜜。

可再想到那些一次次的陷害，中毒、被污蔑与王爷私会，每一次都险些要了她的命，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后宫之中，嫉妒与算计如同鬼魅一般，无处不在，防不胜防。

婉兮坐起身来，披了件外衣，走到窗前，推开窗扇。夜风吹拂而来，带着些许凉意，却也让她混沌的思绪稍稍清醒了些。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之中，那斑驳的树影，像是一幅凌乱的水墨画。

她心想，若是离开皇宫，回到宫外的世界，虽没了这荣华富贵，可也能落得个清净自在，不用再整日担惊受怕。或许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也好。可一想到从此与皇上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日，那心中的痛便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次日清晨，婉兮顶着两个黑眼圈，神色疲惫地坐在梳妆台前。翠柳看着心疼，一边为她梳妆，一边轻声道：“主子，您昨夜又没睡好吧。您身子本就还没完全恢复，可不能再这般熬着了呀。”

婉兮微微苦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仿佛都快要不认识了。曾经那个眼中满是灵动与憧憬的少女，如今却被这后宫的纷争折磨得这般憔悴。

用过早膳后，婉兮本想如往常一样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可刚走到宫门口，便听到几个路过的宫女在小声议论着。

“听说了吗？太后昨儿个召见了婉兮娘娘，好像是让娘娘离开皇宫呢，也不知道娘娘会如何抉择呀。”

“哎，这婉兮娘娘虽说受宠，可这后宫之中，哪有那么容易安稳度日的，离开说不定也是好事呢。”

婉兮听着这些话，心中一阵酸涩，转身又回了宫室，瘫坐在椅子上。她知道，这后宫之中本就没有秘密可言，自己如今面临的困境，怕是早已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日午后，皇上来了。婉兮强打起精神，起身迎驾。皇上一进门，便瞧见婉兮那憔悴的模样，心疼地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说道：“婉兮，朕听闻你昨夜没睡好，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朕已让太医再备些滋补的方子来，你可得好好调养。”

婉兮看着皇上关切的眼神，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她张了张嘴，想要把太后施压的事告诉皇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怕说了之后，会让皇上为难，一边是太后，一边是自己，皇上夹在中间，怕是也不好做决断。

皇上见婉兮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起疑，问道：“婉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莫要瞒着朕，有什么事朕为你做主。”婉兮犹豫了许久，才轻声说道：“皇上，臣妾只是昨夜做了噩梦，有些没缓过神来，并无大碍，劳皇上挂心了。”

皇上将婉兮拥入怀中，温柔地说道：“婉兮，你莫怕，只要朕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婉兮靠在皇上怀里，闻着那熟悉的龙涎香气息，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打湿了皇上的衣衫。她在心中暗暗问自己，这样温暖的怀抱，这样深厚的感情，真的能轻易舍弃吗？

又过了几日，婉兮依旧在这两难的抉择中痛苦挣扎。这日，她收到了宫外家人的来信。信中，父母言辞恳切，先是关心她在宫中的生活，而后也隐晦地提到听闻她在宫中处境艰难，若是能寻得机会，离开皇宫，平安归家，也是好的。

婉兮看着信，泪如雨下。她知道，家人也是担心她的安危，这皇宫之中的凶险，宫外的人虽不能全然知晓，可也能猜到几分。她想起小时候在父母膝下承欢的日子，那时候的生活简单而快乐，没有这些勾心斗角，没有这步步惊心的算计。

可回宫后的日子，皇上对她的宠爱也并非虚假，那些一起度过的时光，也实实在在地刻在了她的心上。她想起有一次陪皇上微服出巡，在民间的集市上，皇上像个普通男子一样，为她挑选好看的珠花，与小贩讨价还价，那时的他们，笑得那般开怀，仿佛世间的烦恼都与他们无关。

婉兮把信收好，一个人在宫室中踱步，心中的天平一会儿倾向离开，一会儿又倾向留下，摇摆不定。

翠柳看着婉兮这般煎熬，心中不忍，再次劝道：“主子，您再这般犹豫下去，怕是身子要熬坏了呀。您就听奴婢一句劝，离开皇宫吧，宫外虽没有这荣华富贵，可也有平淡安稳的日子等着您呢。”

婉兮停下脚步，看向翠柳，眼中满是迷茫：“翠柳，我若真的走了，那皇上该有多伤心啊，我这心里，也实在是放不下他呀。”

翠柳无奈地说：“主子，您心疼皇上，可谁来心疼您呢？这后宫之中，往后还指不定有多少祸事等着您，您不能只为别人着想，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呀。”

婉兮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感情之事，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这日傍晚，婉兮决定去太液池边走走，或许那开阔的湖面，能让她的心也开阔些，能让她做出一个决断。太液池边，微风轻拂，湖水波光粼粼，倒映着天边的晚霞，美轮美奂。

婉兮沿着湖边慢慢走着，思绪却依旧纷乱如麻。突然，她瞧见湖面上有一只小船，船上似乎坐着一对男女，两人有说有笑，那女子依偎在男子怀中，男子则温柔地为女子整理着发丝，画面十分温馨。

婉兮看着看着，心中满是羡慕。她想，若是自己能与皇上也像这般，远离这皇宫的纷争，过着平凡而又幸福的日子，那该有多好啊。可现实却是，她被困在这后宫之中，连选择的权利都似乎被剥夺了大半。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婉兮回头一看，竟是皇后身边的宫女。那宫女行了个礼，皮笑肉不笑地说：“婉兮娘娘，皇后娘娘让奴婢来给您带句话，太后的意思，想必娘娘您心里也清楚，您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弄得大家都难堪。”

婉兮一听，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她冷冷地说：“本宫的事，何时轮到皇后娘娘来指手画脚了，你回去告诉她，本宫自会有决断，不劳她费心。”

那宫女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婉兮气得身子微微发抖，原本就纠结的心情，此刻更是烦闷到了极点。

回到宫中，婉兮坐在桌前，铺开纸张，拿起笔，想要写封信给皇上，把一切都坦白，把自己的纠结、痛苦都告诉他，可写了又撕，撕了又写，终究还是没能落下一个完整的字。

夜里，婉兮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上天能给她一个指引，能让她在这两难的境地中，做出一个不会让自己后悔的抉择。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婉兮依旧被困在这艰难的抉择之中，她的身形愈发消瘦，原本灵动的眼眸也渐渐失去了光彩，可那心中的犹豫，却还是如一团乱麻，怎么也解不开。

直到有一天，宫中传来消息，边疆战事吃紧，皇上这段时间怕是要忙于处理军国大事，来她宫中的次数也会变少。婉兮听闻这个消息，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自当以国事为重，可她又忍不住担忧，这一忙起来，两人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往后若是真的离开，怕是连好好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这重重的纠结与无奈之下，婉兮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泥沼，越挣扎，陷得越深，而那走出泥沼的路，却依旧在迷雾之中，看不真切。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在这痛苦的抉择中煎熬多久，也不知道，最终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