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云轻神色迟疑,欲言又止。
箫瑜安看了她一眼,没打算隐瞒,“我要去西南。”
屋内气氛顿时凝住。
“是……边疆?”云轻瞳孔微缩,“公子你要上战场?”
“嗯。”箫瑜安语气平静,“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公子,别去!”听白突然出声,打断了气氛。
几人一怔,同时看向他。
他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慌乱,那一刻的他,连眼神都微微颤抖。
箫瑜安也看着他,眉心微蹙。
听白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连忙低头压住情绪,语气也缓了下来,“我只是……只是觉得,金炎太危险了,战场也……”
他咬了咬唇,“公子,您可以不去的,对吗?”
听白的面色已然白了几分,几人知道他曾从金炎逃出,想必是因为过去的经历,他很害怕金炎。
箫瑜安望着他那副强作镇定的模样,语气温和如初:“我知道危险,但这本就是我早晚要面对的事。既然无法逃避,倒不如提前准备。”
“可如果……”听白顿了顿,声音发颤,“如果会有生命危险呢?如果你……你回不来了怎么办?”
这一句问出口,空气安静了一瞬,仿佛连风都停了下来。
箫瑜安沉默半晌,才轻声道:“没有什么选择是绝对安全的,我只能尽我所能,保护好自己,也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听白低下头,唇紧紧抿着,像在压着什么情绪。
他从小看过太多生离死别,他知道这不是一句“会保护自己”就能保证的事。
他害怕,怕这一次分别,就是永别。
他更害怕,他自己……
他的指尖微微蜷紧,牙关也在发颤。
就在这沉沉压抑的氛围中,另一个声音响起。
“公子。”是闻年。
她的声音平缓如水,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请让我一同随行。”
箫瑜安怔住,目光看向她,正欲开口婉拒,闻年却已继续:
“我自知不擅武艺,也无胆识冲锋,但我可以照顾好您的饮食起居,替您分担琐事。
战场上您要顾的事太多了,若我能随行,您也能多一分安心。”
她说得缓慢,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眼里多了一丝说不清的忧伤。
这是闻年第一次主动请求随行,她向来安静沉稳,不轻言表态,如今却这般坚持。
箫瑜安一时间有些动容,原本的拒绝也渐渐无法说出口。
听白看了闻年一眼,眼神复杂。
“早晚都会面对么……”他在心底喃喃。
下一刻,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抬头,“公子,我也想一同前往。”
箫瑜安微怔。
“我知道我不会武,也常惹你们生气,但我可以努力,我可以在后方守着,不给您添乱。
我……我不想再留在远方等着,担惊受怕。我想,至少在您身边,看得见。”
这些话说出口,他自己都笑了,笑得几分轻快几分痴傻,却像在和什么告别。
箫瑜安望着他们两个,一时间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好。”她点头,“但你们得答应我,必须听从安排,不许擅自行动,不许妄自涉险。”
闻年轻轻颔首,那抹淡淡的悲伤,却从未褪去。
听白扬起一个傻气却温暖的笑,眼眸弯弯,深深地望着她,“公子,我会很听话的。”
——
王府的生活还在继续,转眼就到了大婚这一天。
这日阳光正好,王府张灯结彩,处处是喜色。
箫珏站在前厅,身披大红婚服,肩背挺拔。
他年近不惑,容貌虽不再年轻,却因气度出众,愈发丰神俊朗。
好歹也是美人之后,之前只是没有特意打扮,如今一正经起来,才发现这人不比那些年轻人差,还比他们多了几分成熟魅力。
箫瑜安站在他不远处,一身湖蓝色衣裳,同他一起等待时间。
她望着那人微显紧张的神情,唇边不自觉漾起一点笑意,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她爹像个少年般不安。
不久,王府迎亲队伍启程,浩浩荡荡直奔秦府而去。
门口,秦家众人纷纷把守。
秦玉竹与秦怀夕作为小辈,拦不住箫珏,便只好与箫瑜安对上。
箫瑜安眉眼弯弯,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玉竹哥哥,怀夕姐姐,我爹娶媳妇不容易,就别为难我们了吧。”
两人本就是象征性拦嫁,见箫瑜安这般,转眼就缴械投敌了。
那一边,秦川柏为主力,一站在那儿就让人不敢造次。
秦家人知道两人不易,也没刻意为难,一首催嫁诗,几道解惑,几句诺言,便放人。
“好好待她。”秦川柏语气轻缓,却字字沉稳。
“这是自然。”箫珏郑重点头。
站在人群中的一位年长夫人,轻轻拭去了眼角,拉过秦夫人的手感慨道:“阿颜能披上嫁衣,是一桩喜事。老天有眼,阿颜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秦夫人笑着点头,轻轻擦去眼里的泪。
不一会儿,新娘被秦川柏背上花轿,箫珏不自觉一笑,那一刻神情温柔,竟让在场一些姑娘也羞红了脸。
旁人打趣:“王爷果然是美人胚子,这些年藏得深啊。”
箫瑜安骑上马,跟在老父亲后面,守在花轿旁。
等到王府,不等礼官说“踢轿”,箫珏已掀帘,将新娘抱下,引来宾客哄堂大笑。
“王爷今天倒是像个热血小子了!”有识的人打趣,换来箫珏一声轻咳,脸上罕见泛起一点红。
箫瑜安也下意识跟着众人笑,只有箫珏怀里的秦朝颜,羞恼地轻掐箫珏。
箫珏一声闷哼,低头,用他人听不见的声音调戏自家新娘,“夫人先忍忍,晚些为夫定好好陪你。”
秦朝颜瞬间羞红的脸,嘀咕着:一大把年纪了……
他人不知他们的私密互动,只是看着他们行礼:
一拜天地,谢过风雨共担;
二拜高堂,心怀恩义;
夫妻对拜,眼中皆是彼此。
席间,有酸涩女子轻声说道,“王爷始终未娶,仿佛等她一个人,真真叫人羡慕。”
有人一脸意味地看向宋谦,但宋谦只是与宋夫人说说笑笑,一脸坦荡,丝毫眼神都不分与他。
一旁年长者点头,“这世间哪有太多轰烈长久的感情,能守着一个人走到老,就是福。”
一席,一桌,皆在说着、叹着,有艳羡,有感叹,有可惜。
有人说:他们都等了半生,或许他们本就彼此有意,奈何现实错过,但也好在,有情人终成眷属。
也有人叹息,他们是成婚了,可惜,晚了一点,如果少年时就在一起,也许会是另一番模样。
箫珏与秦朝颜相携而起,那一刻,岁月仿佛终于停驻,为他们留下了一丝光明。
箫瑜安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眶微热。
他们这一生,不是年少时就拥有,而是半生奔波后牵起各自的手,走进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