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悬空 第182章 观星台密谋

戌时的更鼓，在这寂静的冬夜中，裹着碎雪，沉闷地撞击在观星台鸱尾上，发出一声悠远而又带着几分寒意的声响。这声音仿佛穿越了无尽的黑暗，带着一种让人不安的气息，在这寒冷的空气中回荡，久久不散。

观星台上，武则天身着一袭素色长裙，身姿婀娜，宛如仙子下凡。她轻轻地扶着白玉栏杆，目光静静地俯瞰着长安城。夜色笼罩下的长安城，犹如一幅巨大的棋盘，百千家错落有致地分布其中，井然有序却又暗藏波澜。

武则天的眼眸中倒映着城中点点灯火，那微弱的光芒在她的眼中闪烁，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她的神色平静如水，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引起她的波澜。然而，在她那宽大的衣袖中，却藏着钦天监李淳风手书的《乙巳占》残页。那残页已经被她的汗水浸湿，隐隐透出淡黄的月晕，仿佛在泄露她内心的些许紧张。

“武昭仪好雅兴啊。”突然间，一道清冷而又带着些许威严的声音从武昭仪的身后传来，仿佛是从幽冥地府中飘出来的一般，让人不禁浑身一颤。这声音如同一股清泉，在寂静的夜晚中流淌，却又在瞬间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武昭仪猛地转过身去，只见王皇后正迈着端庄而又优雅的步伐，缓缓地朝她走来。王皇后的身上穿着一袭华丽的翟鸟披帛，那披帛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轻轻地扫过一旁的青铜日晷，发出一阵细微的摩擦声，仿佛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而王皇后的裙摆更是引人注目，那十二幅湘妃裙幅上缀满了瑟瑟石，这些石头在月光的映照下，泛起了诡异的血光，就像是来自远古的神秘诅咒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王皇后走到武昭仪面前，停下脚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看似亲切的笑容。然而，在那笑容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高傲与轻蔑，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而武昭仪不过是她脚下的蝼蚁罢了。

“听闻昭仪昨日向尚仪局讨要《汉书》注本？”王皇后轻声说道，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了武昭仪的心上。“本宫这里倒是有一本班昭亲笔批注的孤本，不知昭仪可有兴趣一观？”说着，王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武照慢慢地转过身来，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热情，也不显得冷漠。然而，就在她准备回应的时候，萧淑妃那尖锐的声音却像一把利剑一样突然插入了这宁静的氛围中。

“姐姐们且看，紫微垣东南的客星越发亮了呢！”萧淑妃的声音清脆而高亢，带着一丝兴奋和急切。她迈着轻快的步伐，仿佛这观星台是她的舞台一般。她身上的鎏金步摇随着她的步伐摇晃着，那金色的光芒在浓雾中显得格外刺眼，就像她的个性一样张扬。

萧淑妃伸出她那修长的手指，指尖划过夜空，仿佛在指点着这片浩瀚的宇宙。她的动作自信而果断，仿佛她真的能够掌控这无尽的星空。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划过的瞬间，她腕间的隋宫遗宝金跳镯突然断裂了。

清脆的玉珠滚落声在寂静的观星台上响起，那声音如同夜空中的流星划过，短暂而耀眼。玉珠滚落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仿佛是一种不祥的预兆。几乎与此同时，占星阁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巨响，那是浑天仪倾覆的声音。

这声音如同惊雷一般，震得人心惊肉跳。它在夜空中回荡着，久久不散，仿佛是一场灾难的前奏。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间，整个观星台上鸦雀无声，只有那浑天仪倾覆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着，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武照的眉头微微皱起，她的目光如寒星般冷冽，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突然，她像一只敏捷的猎豹一样，倏地转过身来，动作迅速而轻盈，仿佛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身上的素纱襦裙如同翩翩起舞的仙子，轻轻拂过石阶上尚未融化的积雪，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雪花飘落的声音一般轻柔而美妙。

武照的声音虽然轻柔，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理，让人无法反驳。

“妾身愚钝，只知《史记·天官书》有云：‘月蚀岁星，其宿地饥亡。’皇后娘娘以为，今岁关中的旱情可会应验？”她的话语如同平静湖面上投下的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在她的腰间，蹀躞带的暗格里，许敬宗密奏的《氏族志》修订稿正静静地贴着她的肌肤，散发着微微的热度。这份修订稿，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份文件，更是她手中的一张王牌，是她改变命运的希望。

就在众人陷入沉默之际，九曲回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仿佛是有人正缓缓走来。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那里，只见李治身着一袭玄色龙袍，身姿挺拔，步伐稳健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的身影高大而威严，仿佛是黑暗中的一座巍峨山峰，令人心生敬畏。李治的龙袍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与他那冷峻的面容相互映衬，更显其帝王之气。在李治身旁，一名宦官恭敬地捧着一座莲花漏。那莲花漏的造型精致，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仿佛正在盛开。然而，此时的莲花漏却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时间的倒计时，让人不禁心生紧张。

王皇后的目光敏锐，她一眼便注意到了皇帝腰间的变化。原本悬挂在那里的鱼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陌生的龟钮金印。那金印的样式与鱼符截然不同，上面雕刻着复杂的图案，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王皇后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这龟钮金印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什么皇帝会突然更换了腰间的配饰？这些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感到一阵不安。

“陛下！”伴随着这声高呼，萧淑妃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突然跪倒在地。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石榴裙如同一朵盛开的血色花朵般，绽放在青砖地面上。

“妾兄长八百里加急奏报，剑南道军粮遭山匪所劫……”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听起来楚楚可怜，让人不禁心生怜悯。然而，当她捧起那染血的绢帛时，武则天却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狼毒草气息——那是兵部急报专用的熏香。

武则天心中暗自冷笑，她当然知道这不过是萧淑妃的一场好戏罢了。这个女人，为了争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就在这时，武照忽然按住小腹，轻轻哼了一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的指尖看似不经意地拂过李治的袖口，仿佛在寻求一丝安慰。

“妾今晨尚药局请脉……”武照的话语还未说完，便故意让半块带血的绢帕飘落在王皇后的跟前。那帕角上，绣着文德皇后独创的忍冬纹样，这无疑是在向王皇后示威，同时也是在向众人宣告她的特殊地位。

李治突然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一般，猛地咳嗽起来。他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颤抖着，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变得毫无血色，仿佛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他的手紧紧地抓住栏杆，那枚白玉扳指在栏杆上敲出一阵急促而又清脆的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突兀，就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尚药奉御听到这咳嗽声，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端着玄霜散，脚步匆匆地快步上前。那药盏的边缘装饰着精美的鎏金螭纹，在月光的映照下，这些螭纹显得狰狞如活物一般，仿佛随时都会从药盏上跃然而出。

王皇后站在一旁，她的瞳孔因为恐惧而骤然收缩。她死死地盯着那药盏，因为她发现，这药盏竟然是她寝殿暗格中存放的特制药盏！而此刻，这药盏中正蒸腾着一团诡异的青雾，那青雾翻滚着，似乎隐藏着无尽的危险和谜团。

王皇后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她完全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就在她茫然失措的时候，武照的声音突然响起。

“且慢！”武照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她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那药盏。“妾闻这玄霜散气味有异。”说着，她毫不犹豫地伸出葱指，轻轻地点了一下药汤。

就在她的手指触及药汤的瞬间，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她袖中暗藏的银针竟然霎时变得乌黑！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不已，尤其是萧淑妃，她的丹蔻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因为她认出，那银针的形制正是她兄长军中特制的验毒针！

萧淑妃的心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计划竟然就这样被武则天轻易地识破了。

王皇后的鬓边，那九树花钿本是她精心装扮的点缀，此刻却突然有三枚如落叶般坠落。金箔在风中翻飞，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众人都惊愕不已。

“尚药局竟敢……”王皇后的话音未落，观星台四角的铜雀灯竟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齐齐熄灭。黑暗如墨，瞬间将整个观星台吞噬，仿佛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牢笼，将所有人困在其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利器破空的声音，尖锐而刺耳。武则天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她本能地顺势扑进李治的怀中。她的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在这静谧的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

紧接着，她听到了箭矢钉入身后梁柱的闷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仿佛是死亡的钟声，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股寒意从脊梁上升起，瞬间传遍全身，她紧紧地抱住李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到一丝安全。

“护驾！”禁军统领的吼声如同惊雷一般，在黑暗中炸响，震落了檐上的冰凌。混乱中，武则天的手慌乱地摸索着，突然，她摸到了李治袖中的硬物。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瞥见那硬物上阴刻着“北门学士”四个字。刹那间，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突然明白，皇帝头痛离席的那一夜，许敬宗为何会彻夜留在甘露殿。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她的心中既有对权力的渴望，也有对未知的恐惧。在这黑暗的观星台上，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逃脱这场生死危机。

当火把重新点亮观星台时，众人发现浑天仪的赤道环上插着支突厥制式的鸣镝箭。那支箭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一个挑衅的信号。王皇后注意到武则天发髻散乱，却仍死死护着的小腹位置。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怨恨，她知道，武照已经成为了她最大的威胁。萧淑妃突然轻笑起来，她的笑声中充满了嘲讽。“武昭仪这身素纱，倒比本宫当年怀素节时还显腰身。”她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刺痛了武则天的心。

李治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冷过阶前积雪。“传旨，即日起武昭仪迁居蓬莱殿。”他的龙袍掠过武照颤抖的肩头，留下句只有她能听见的低语：“爱妃想要的《氏族志》，明日会送到北门。”

五更鼓响时，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武则天看着镜中苍白面容，指尖抚过尚药局新呈的安胎药。侍女轻声禀报：王皇后连夜召见太原王氏十七位族老，萧淑妃兄长带着三百亲兵出了玄武门。而她藏在妆奁底层的奏折抄本上，李治朱批“北门学士准奏”六字正渗着血般的红。她知道，这场权力的斗争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