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梧成荫 第118章 云湘雅

大年初三，柚柠要回栗子胡同探望外祖母，她的心里有些难过，也许以后的数年里都不能再回来了。祖母还有父亲、哥哥和其他姐妹环绕膝下，而外祖母这里就冷清多了。

她把这些日子给苏老夫人准备的袄子、护膝还有各种家常衣裳包了整整五个包袱，又把平日里为她买的补品药材也都用箱子盒子装了，一大早上就催着江承然与她一起出发。

他们到的时候，老夫妻两个刚刚用完早膳，丫头还不及撤下桌子，柚柠就飞快的跑了进来。

她与江承然一齐给二老跪下磕头，苏大老爷穿了一身崭新的袍子，脸上的皱纹都透着喜气，给兄妹两个一人一个红封。

苏老夫人的笑容醇厚而满足。她抬手摸摸柚柠的脸蛋儿，心里头满是欢喜，这团圆的日子，此刻的幸福安宁让她觉得一生的辛劳都值得了。

兄妹两个直到日落黄昏才乘着马车往回走，柚柠红了眼睛，坐在车厢里脑海中全都是苏老夫人站在家门前与她挥手的画面。

刚拐出胡同天上就飘落起了雪花，鹅毛一般，渐渐越下越大，道路泥泞不堪。

出了朱燕大街后是一段很长的土路，江家的马车慢了下来，知春在前面禀道：“姑娘，前面有辆马车陷在泥坑里出不来了。”

柚柠掀开车帘看了看，正巧远处马车上的女子扶着丫头的手跳了下来，是云湘雅！

“大哥，前面是兵部尚书云家的马车，咱们也去搭把手吧。”

二人下车以后，就看到云湘雅茫然无措的站在雪地里，两个脸蛋冻的红彤彤的。车夫在前头挥着鞭子，丫头在后面用力推。

江承然二话不说就带着四毛和知春过去与丫头一起推车，云湘雅微张着嘴，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年轻公子，一时间竟忘了说话。她呆呆的，懵懂的转头左右看了看，一下子发现了柚柠，这才快步走了过来。

“江姑娘！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语气又惊又喜。

柚柠瞧着她的头发上全都是雪，眼睛瞪得圆圆，嘴角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一如初见时那样可爱，笑着说道：“我和哥哥从外祖母家回来，路过这里，就看到你的马车陷在了泥坑里。”

云湘雅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你可真是我的救星，我都要急死了。”

说着她的眼圈突然红了，还偏要强忍着不哭，那模样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说话间，江承然几人合力将马车推出了泥坑，云湘雅激动的连连道谢。可是马车的轱辘有些松脱，人坐在上面车子歪歪扭扭，很不舒服。

柚柠请她上了自家马车，反正她与哥哥也不急着赶回去，还不如先把她送回家，路上也能相互做伴，一起说说话。

云湘雅有些不好意思，从小到大她基本没有接触过外男，但因为有柚柠在旁边，便也没有拒绝。

云家在森树胡同的南面，两家相隔近半个时辰的车程，刚开始她还有些放不开，垂着头不敢说话。但见江承然避嫌的坐在最外头，又扭过头假寐，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云湘雅是家中次女，有一个姐姐早就嫁人，她比柚柠还要大上一岁，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定亲。她的生母早在五年前就已亡故，如今云尚书的夫人付氏是后娶的填房。

付氏为云尚书又生了两子一女，在家中这个继母并不曾苛待于她，但也没有对她多好。总之就是完全把她当成一个外人，不亲热也不打骂，所有的事情皆不过问。以至于她早就过了及笄之年，连人家都不曾为她相看。

今天是年初三，云湘雅很想去看一看自己的外祖母，禀明继母以后，付氏只不冷不热的抛下一句：“随你”就摆了摆手让她快些退下。

尽管是这样，她也明显感觉到付氏这是不高兴了，所以去了外祖家以后，她就急着往回赶，哪里想到半路下雪，马车会陷到泥坑里。

“爹爹公务繁忙，从不过问后宅之事，而且继母也不曾苛待于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不过有些孤单罢了。”

柚柠见她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坚强与倔强，忍不住握了她的手：“云姐姐。。。”可是她一张口又不知道该怎样来安慰她，只好深吸了口气，与她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柚柠记得初见她时，是在外祖母的寿宴上，她眉眼弯弯，不笑不说话的样子让她心生好感。当时自己还想着，一定是夫妻和睦，姐妹相亲的人家才会养出这样活泼灵动的姑娘，万没想到她在家中是这样一番情景。

坐在马车前面的江承然虽然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柚柠很喜欢这个坚强的姑娘，虽然已经到了云家门前，但两人依然手拉着手。直到云湘雅的小丫头在马车外小心翼翼的唤她，二人才一起下了马车。

她想了想说道：“云姐姐，有空的时候我可不可以找你出来玩？”

云湘雅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闪着惊喜的光芒：“好啊，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去找你。”

一旁的小丫头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提醒着时候不早了。

云湘雅又给江承然道了谢，多谢今天有他的帮助，马车才能顺利的从泥泞中出来。

江承然的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语调极其温和：“举手之劳，云姑娘不必客气。”

自从上次闹分家，搬去了玉兰胡同，经过与妹妹以及苏大老爷的长谈以后，江承然俨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平日里刻苦钻研，手不释卷，在翰林院里遇到学识渊博的长者总是恭敬请教。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上月皇帝巡视翰林院时，他应对从容，论及经史引经据典，每出一言，皆合圣意，当场被圣上钦点为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

如今江承然已褪去了昔日的莽撞稚嫩，眉宇间更显从容与稳重，他温和的口气和专注的神情令云湘雅忍不住红了脸。

她飞快的与兄妹两个告了别，带着丫头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