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梧成荫 第9章 也想去京城

江家派来的人是府里的管家江福顺和他的儿子江保庆，二人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经过昨夜的休息，今天精神不少。

苏老太太将信纸展开，信是江海川亲手所书，意思是要柚柠兄妹两个近日回京，一来是江老夫人想孙子和孙女想的不行，二是江承然要参加春闱，京城里的书院总是要比燕川好上许多。

苏蓉芝当年的贴身丫头叫冬楼，十几年前由她作主将冬楼许给了江福顺。

苏蓉芝死后，苏老太太令留她在江府，所以冬楼并未与柚柠兄妹一起去燕川。

这些年，她与苏家偶有书信往来，自前年她病逝，苏老太太就再也没有江家的消息。

柚柠坐在隔间，未出去与二人相见，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她在里面听听就好。

苏老太太一挥手将丫头都遣了出去，垂着眼皮，慢慢的呷了口茶：“说起来，冬楼还是我苏家的丫头，没想到她这么早就没了。”

她叹了口气，指着下面：“你们两个坐下说话吧。”

江福顺长的又高又瘦，面相老实，他儿子保庆十四五岁，看上去就很机灵，两个人道了谢，恭敬的在椅子上坐下。

“保庆他娘是前年秋天走的，其实从夫人去逝以后，她的身子就不好，这些年一直惦念着小姐和少爷。”

苏老太太见江福顺神情哀伤，心中默默点头，转而问道：“江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府里现在是老夫人管着，王姨娘平日里也帮着管些，她生的二姑娘十分霸道，府里的奴才差不多都挨过她的打骂，二少爷是周姨娘生的，他的性子温和，与我们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老夫人现在身子大好，早早的就命人把大小姐和大少爷要住的院子给打扫出来了。”

苏老太太微微点头：“一转眼两个孩子在我身边都快十年了，回去以后，还得劳烦你多照应着。”

江福顺不安的站起身：“老夫人说的哪里话，大少爷和大小姐是主子，奴才自当好好服侍。再者说，冲着保庆她娘，奴才更得尽心尽力，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苏老太太让人给江福顺封了十两银子，并带话回去，打算让柚柠与江承然下月十八启程，到时候她与苏大老爷会与他们一同前往。

到了苏大老爷休沐这日，老夫妻两个商量一番，决定从燕川的老宅再搬回京城栗子胡同的宅子里去。

有生之年，这里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于是命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将要带走的东西全都仔细的收着，又令管事去多租些骡车，提前一批批的把东西送到栗子胡同。

得知东院一家要全都迁回京城，苏梦珍与苏梦洁姐妹两个关上门谋划了整整一个下午。

苏梦珍早就看好了柚柠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尤其是她房里那条厚厚的羊毛地毯和大炕那个装满了首饰的多宝箱子，她一面细细的回想着，一面将自己想要的东西全都写在了纸上。

苏梦洁则不然，她惦记的是知府冯大人家的庶长子，虽然是庶子，但却是冯知府唯一的儿子，孙氏与冯夫人相谈甚欢，对她也是十分喜爱。

苏二老太太动起了与东院一并进京的心思，燕川再好也比不得京城，这里的小官家眷再多，也比不了天子脚下的世家显贵。

虽然她从没有去过京城，但是她猜测苏大老爷在京里的宅子定是不小，住下他们一家绰绰有余。

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苏二老爷瞪着眼睛斥她：“胡说什么，我与大哥早已分家，怎么能厚着脸皮与他们一起进京，再者，老宅也必须有人守着，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

一把年纪还要被丈夫训斥，二老太太一张圆脸涨的通红，越想越不甘心，她又跑到东院，想着能不能说动大嫂，如果大哥大嫂愿意带着他们一家，那是再好不过。

苏老太太在正堂里与柚柠的先生李诗吟说话：“我这外孙女听话懂事，又知书答礼，全都是李先生的功劳。”

李诗吟的笑容浅淡：“我与阿柠投缘，当年一见她就心生怜爱，何况她又是苏姐姐的女儿。”

柚柠亲手端茶过来，她抬头看过去，眼中尽是柔和，近十年的相处，师徒的情谊自是深厚无比，可以说李诗吟是看着她长大的那个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人。

门口丫头的通传还没报完，二老太太就自己撩了门帘子进来，彩云在后面追，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苏老太太挥了挥手，令她退下去，李诗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二老太太一路走的急，进屋半天仍旧呼哧带喘的，她自顾坐到椅子上，环顾了一圈，冲坐在上面的苏老太太一龇牙：“嘿嘿，大嫂这有客人啊，怪我冒冒失失就闯了进来，真是失礼，莫怪莫怪。”

柚柠瞧着她的脸抹的雪白，脸颊侧面被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冲出了两条肉色的浅沟，忍不住抿了抿唇，施礼：“问二老太太安。”

“安安安，哎哟，这孩子真是乖巧”她伸着脖子去看李诗吟，迟疑着问道：“这位夫人是？”李诗吟起身，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便对苏老太太道：“老夫人，今日我便先告辞了，等到了京城咱们再叙。”

苏老太太忙道：“李先生，怠慢了，柚柠快去送送。”

直到两人出了房门，二老太太才合上了半张着的嘴，指着方才李诗吟坐过的地方问道：“大嫂，她就是教柚柠的那个寡妇？”

苏老太太沉了脸：“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说话的时候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

二老太太这才讪笑道：“是我失言，是我失言，大嫂恕罪。”

苏老太太看着她汗津津的额头，不禁蹙了蹙眉头，问道： “你这么急匆匆的过来，是出了什么急事？”

二老太太吞了一口口水，又抽出帕子，装模作样的擦擦眼角：“大嫂，我这还不是因为听说你们要回京，心里头舍不得么。”

苏老太太的眼皮子抽了抽，伸手拿过一旁的茶盏慢悠悠的呷了一口才道：“以后有机会，我与老爷还是会回来的，弟妹儿孙满堂，日后可尽享天伦，人生岂不妙哉。”

说话间，柚柠从外面回来了，她微睨了二老太太一眼，便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最近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二老太太体胖怕热，本来就走的急，偏偏又存了贪图富贵的心思，可这心思又不能明说，这会更是急的满头大汗。

她越出汗就越拿帕子去擦，整张脸糊成了一片，看上去就像个调色盘，简直惨不忍睹。

“大嫂莫不是把我当成了那贪图富贵的人，以为我存了想要大哥带着我们一家上京的心思？”

这下好了，二老太太话一出口，倒把自己给惊住了，她偷偷抬眼往上面看，苏老太太捻着佛珠竟然打起了瞌睡，再看柚柠，如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压根儿没听到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这才起身有些不自然的笑道：“那我，那我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