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维的奇幻冒险 第128章 乌合之众（中）

若是寻常的普通中学，在入夜后光线昏暗的时刻，不说是满目灯光、让学生们行如白昼，也至少会亮起两旁间隔五米的路灯、让人造的白炽灯光照亮校园每一条林林总总的小道。

但这所学校却并不是如此。

当白昼的日光随着太阳落下而渐渐消褪，这所学校里所有人都要按照严格规定开始熄灯就寝，随着灯光的逐渐熄灭，整座山上似乎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掐住了他们所有能够发音一切喉舌，避免发出一丁点儿动静。

阴沉、暗淡、恐怖、无声。

而就在这无光无影的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角落里开始渐渐生长出来，它们化作浓雾笼罩在这片天空之下，或许在一片无知无觉中漫无目的地徘徊在这所学校。

『■■■公学校规之一，死灵勿扰（Deadheads keep clear）。』

今晚明明应该有个不错的明月，之前西维就是靠着那一点点亮光在空间里为托奈莉指引前进的道路。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月亮也突然被乌云遮掩在了云层之后，之前只能隐约看到一丝微弱的光亮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谨慎地没有选择打开手电筒的女孩突然停下了接近行政楼的脚步，她静静地在原地弯着腰等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挪到一楼窗户的墙角，仔细将耳朵靠在墙上偷听了起来。

“……西维，一楼的走廊似乎有什么动静。”

夜风呼啸，本就阴暗的星星不知在什么时候更加隐匿了起来。随着最后一点光芒的熄灭，整个世界似乎都被吞噬在了黑暗之中，连那些唯一在楼门前亮起的灯光也变得模糊不清。

这种夜晚不自然的寂静压抑得让人有种无法言喻的恐惧，仿佛鬼神在人类靠近时暗暗屏息，生物为了狩猎在假装死物，而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事物随时都会向他们扑面而来。

——这样的动静会是什么？

旁人无言的寂静里托奈莉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最开始似乎是什么衣物摩擦过墙壁的声音，之后是一阵细小的步伐声——它听起来有点像是有人在踮起脚尖走路的声音，绵软的鞋底小心地点在地板上——又似乎掺合着什么生物拖着舌头移动的动静。

“……今晚怎么会也有人来档案室这里？”

那不是一间普通的档案室，而是诡异程度在这所灵异事件层出不穷的学校都能够被排上不可思议事件之一的【被遗忘的档案室】。

平日把守森严的档案室里有着从建校第一年入学开始所有学员的档案，其上听说从出生至死亡的信息都有所记录，不管是无论中途退学亦或是转校又或者中途死在了学校，只要曾经就读过这所中学的学生，TA的名字都会被写入这里的档案。

记忆里她一个爱好各种灵异传说、在学校里拥有各种消息途径的同学曾经向她这么说过。

“……你问有没有人真的去过……好吧，或许曾经有人进去过？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提醒你，到目前为止，所有我听到的消息都是人们口耳相传的传说。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普蒙托利？这代表着，那里极度危险，因为曾经进去过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来，又或者……出来的人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那一个。”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从某一刻起开始变大，不知道怎么潜入档案室的人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又或者终于找到了什么似的而失去了一部分顾忌。

——这很危险。

在这样的环境里，潜伏其中的人类一旦失去了那些对来自黑暗的未知之物的敬畏，就很有可能会招来危险，而在这样怪物的巢穴中，危险就有极大可能意味着死亡。

夜风吹过，带起一丝秋日的凉意，却根本无法吹散空气中层层叠叠的沉闷。黑暗中，无人能够察觉行政楼外此刻诡异的一幕——风吹过，树叶不动，花朵闭合，一切似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气氛压抑到让人甚至无法喘息。没有虫鸣，没有风声，甚至连心跳声都变得微弱。时间在此刻凝固，没有了一丝流动的感觉。

*

『好……好香……是什么的味道……』

托奈莉刚才听到的动静有一部分是来自现在正藏在档案室翻找资料的那名学生，而有一部分却是来自于走廊尽头的一只鬼怪。

明明尽头即是一堵墙，它却不知为何能够从黑雾里拖着庞大的身躯走出。有幸能够看到这一幕的托奈莉在暗处小心地捂住自己口鼻瞪大了双眼——那是一只怎样的怪物啊！

它肥腻柔软的赘肉在身躯上随着移动而摇晃，由于过度进食而横生的脂肪似乎都遮掩住了它短小的四肢，脸庞似乎也只剩下了一张巨大的嘴以供给进食，剩下的五官都被发达的咀嚼肌不知挤到了什么地方。

而最可怕的是它的舌头，它那粗大而柔软的口舌正冒着源源不断的口水，从走廊的那一侧远远地向着档案室方向挪动。

『……是人类吗？好香好香的味道……这里怎么会有人类……』无法被人类理解的语言回旋悄无声息地回旋在空旷的走廊里，作为诱饵的档案室再次从平静的湖面下钓起一条扑腾的小鱼。

——要怎么将一滴水很好地隐藏起来？

——那就将它放到大海里去吧。

就像是在荒郊野岭的晚上生火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一样，所有夜晚里的无光无声在很大程度上都代表着“无人”。不被照亮就不存在发现，不被听到就不会被找到踪迹。

怪物们纷纷游荡在学校里的夜晚，而人类要做的只有尽量不要让它们注意到自己。

这是每一个高年级学生都隐约明白的生存守则。

——现在这位在档案室里寻找东西的学生其实并不是不懂，但可惜的是，当一个人被他眼前的那一点蝇头小利所诱惑甚至失去了本应有的警惕之心后，他就即将要大难临头。

站在另一栋行政楼六层的『101』号房间的威廉.克莱蒙特遥遥望着眼前即将发生的惨剧，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准备拉上窗帘后转身离开。

他这间学生会会长办公室的位置可谓是得天独厚，不同于大多数在这所学校里浑浑噩噩麻木自己感官的人，他是难得清楚这里究竟在面皮之下发生着怎样恐怖事件的知情人之一。

但他什么都不会做。

他知道建造已久却从未开放的泳池深夜里的那场突然接电、他知道那些废弃已久的教学楼里那些染血的镜子、他知道有些舞蹈教室无法上锁、知道有些窗户早已破裂、知道有人早已死去自己却仍然无知无觉……

但他什么都不会做。

除了向部分人承诺“有任何危险都可以来这间办公室找我”之外，他只会在这倍受董事们信任的职位上安安分分地做好自己的份内工作。

至于那些会把门震得作响的撕咬、那些能沿着厚实地毯洇进屋子的鲜血、那些声嘶力竭却戛然而止的呼救……都与他无关。

他转身离去，思考着明天……哦已经是今天了，今天六点，当太阳再次从东方升起，当这些黑暗再次化成无害的影子蛰伏在阴影之下后，他该如何为那位可怜的孩子收尸。

而在鬼怪们珍贵的糖果盒里，翻箱倒柜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份档案的学生刚刚惊喜地准备打开密封袋，一双手却突然在黑暗中慢慢伸出，猛地一把用力捂住了那孩子的嘴，将他整个人从窗户生拉硬拽地扯出了那间档案室。

“……！”

男孩下意识用手想要掰开控制，却在用力地不断挣扎中，突然一阵来自于人类的低哑气音在他耳旁响起。

一根手指竖在了他面前，

“嘘……”